第60章
  飞年喉结微动,恳切道:“一切都是属下的过错,求您不要怪罪于主人。”
  “过错?两情相悦,人之常情,我怎么敢说是过错。”南清植踱步道飞年面前,冷笑道:“我南家虽然不是官宦权贵,但在江湖上也是人尽皆知。我本想着将来怎么也要为钰冰娶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子,将来有一番大作为,岂料如今他整个人都迷在了你身上。”
  出身,是南飞年永远无法逃避的问题,想必主人与自己厮混在一起,定然使得主人和家人受了不少非议……
  但他没有回应老阁主,暗暗捏紧了衣角。
  “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自知自己的身份,连做下人的本分都没有守好,真不知道你给钰冰灌了什么迷魂汤。”南清植嘲讽道,“日后钰冰总要回来帮他大哥主持事务,若是人人都知道他被一个影卫迷了心窍……岂不是有损我南家的名声。”
  跪着的人闻言痛苦垂首,将自己不舍的神情掩藏起来,眼前所见全是主人的模样。
  而他的主人此刻正在园中来回踱步。
  “大哥,父亲将飞年带去哪里了?”南钰冰心急如焚。
  南钰泽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大哥,求你了,你一定知道的,算我欠你个人情,求你了。”南钰冰奉茶到大哥身前。
  “钰冰,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我哪里还有人情借给你。”南钰泽推开茶杯。
  南钰冰想了想,心一横,到一旁将茶递到沈吟面前,“嫂子,帮帮我吧。”
  女子浅笑着看了看兄弟二人,接过茶杯,“小叔难得有求于我,我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请嫂子指点。”南钰冰又一拜。
  沈吟招了招手,南钰冰心领神会,侧身靠近嫂子。
  “你去祠堂看看。”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听见答案,南钰冰一拍脑袋,想起来早上父亲刚说到过“祠堂”,忙向嫂子道谢,随后立刻往祠堂方向跑去。
  第55章 罚跪
  祠堂内。
  老阁主的言辞句句都戳在飞年心理防线最软弱的地方。
  飞年身形也愈发颤动。他心中苦涩渐深, “身份”和“本分”太过压人,而他……确实早已越过主仆那条线。
  之前和主人一起的日子里,这些身份和规矩之言,并不能打扰到他们的生活, 如今回到玄生阁, 南飞年才惊觉, 主人和他在外逃避这些的生活都只是暂时, 或许总有一日主人真的会因为他的原因而遭受流言。
  想到这里,飞年颤得更加厉害,手心已满是汗,但……他依旧不愿意开口。
  南清植见话语奏效,继续添火道:“你抬头看看这牌位上的人, 哪一个不是大家子女?难不成你想百年之后, 也让你的牌位上我南家的祠堂吗?”
  此话倒是不假,在鸿商、鸿启两国,结契虽然程序简单至极,但效力与男女姻亲无异,嫡系子孙的结契对象死后,其牌位也能入祠堂,只不过位置较偏,牌位也小。
  飞年一惊, 额上顿时渗出细密的汗珠,颤声道:“属下不敢奢求,只要能一辈子陪在主人身边, 以什么样的身份都是愿意的……”
  影卫终于开口,南清植知道话没有白说,他审视着影卫的反应, 决定添上最后一把火。
  南清植轻咳两声,走到侧边的椅子上坐下,态度似有所缓和,
  “钰冰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心智总还不够成熟,与你……只怕也是一时之兴。等到了年岁想通事理,早晚也是要娶亲的。”老阁主顿了顿,语重心长道:“与其到时候不知如何自处,不如早些断了才好……”
  影卫低着头,南清植看不清神色,继续道:“钰冰可以一时贪玩,但你不能不懂事。如果你还记得影卫的诫律,就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几句可以算得上是锥心之言,既道清楚利害,又不至于太过刻薄,恩威并施,怎么听都像是为了对方好的话。南清植捋了捋胡须,想着影卫必然知难而退。
  岂料跪着的人的反应与他所想全然不同。
  影卫似乎找回一些自信,说话时的眼神不自觉坚定起来,南飞年先俯身,然后抬眼去看老阁主,一字一句道:
  “主人待我如何,我最为清楚。主人不是轻薄寡恩之人,我愿意相信他的承诺。飞年此生只遵主人命令,只要主人不弃,我绝不会离开。”
  南清植对上影卫的眼神,竟发现他刚刚褪下去的“光亮”又重新出现,对方的反应不仅没达到自己预期所想,反而向着反方向发展。老阁主一瞬间只觉气血上涌,捂着心口连咳嗽了好几声。
  “你……你实在,不知好歹!”
  影卫终于回过神来。顿时对方才的念头后悔不已。
  是啊,主人对他如何,他最为清楚。竟然到如今,还会生出那些自轻的想法来。若教主人知道,必然又要用一种心疼的眼神,一边叹气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解他。
  更何况,他相信主人的真心。
  他怎么能……让主人失望。
  飞年感到心中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和安全感,他冲着南清植微微俯身道:“冒犯您非我本意,我自会向主人请罪。”
  老阁主发觉到这人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心里暗暗惊讶。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都都做了什么,竟能将一个冷如寒石的影卫变成这个模样。
  当然,他也没想明白,南钰冰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砰!”
  祠堂大门开了。
  “二公子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刘管家的阻拦声。
  飞年回头看去,正是南钰冰推门而入。
  他正在想的人与光亮同时进了大门。
  “主人……?”
  小园距离祠堂尚远,南钰冰急行一路,到此时身上已起了一层薄汗。远远望见紧闭的黑漆大门,就仿佛已经看见了他的飞年在里面受着委屈。南钰冰一刻也等不了,绕过靠近阻拦的刘管家,用力推开了大门。
  果然看见跪着的,俯着身子的飞年。
  他走到飞年身侧跪下,向堂上的先祖牌位们叩了头,又向南清植叩头,
  “父亲,一切都是我的决定,也是我先要和飞年在一起的,自始至终飞年都只是听从我的命令,还望您不要为难于他。钰冰自知不孝,任凭责罚,但做下的决定就不会更改,还望父亲体谅。”南钰冰郑重道。
  “好,你好得很!”南清植气笑了,自己的儿子竟然闯进祠堂来维护他,甚至还当着祖宗面顶撞他这个父亲。
  更何况,他也没想把这个影卫怎么样。老阁主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这个把他的“倔”一脉相承下来的儿子,有些无力,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生出两个情种来的。
  “你执意如此?连父亲也不要了?”南清植问道。
  “您若是不喜欢,钰冰便不出现在您面前。”
  “逆子!”老头子一拍桌子站起身,直直指着南钰冰喊道,随即眼前一片晕眩,重重地跌在椅子上。
  “父亲!”不知何时赶来的南钰泽大步上前,替南清植顺气,“没事吧,父亲?”
  南清植缓了缓,继续对着南钰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父又能怎么样。”他移开大儿子抚背的手,起身道:“不能传承香火,又顶撞父亲,一对不起的南家列祖列宗,二不敬长辈,为父不能不责罚你。”
  “任凭父亲责罚。”南钰冰直直跪着道。
  南清植知道自己从前就管不了这个儿子,如今更是,心中有愧,走到中间对着南家牌位拜了拜,回身道:“你既然执意如此,便在此跪够十二个时辰吧,以向祖宗请罪,罚跪过后,你们的事情我在所不问。”
  十二个时辰,从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整整一个日夜。
  “主人,不可……”飞年劝道。他自是最知道其中滋味和对身体的损伤。
  南钰冰摇摇头,安慰般笑着推开飞年的手,然后俯身行礼道:
  “钰冰愿意,希望父亲能遵守承诺。”
  南钰泽见弟弟竟答应如此责罚,急急道:“钰冰!你不要命了吗?”又转向父亲躬身,“父亲息怒,十二个时辰,钰冰怎么受得了,求父亲三思!”
  “让他跪,我们走,谁也不许帮他。”南清植没有理大儿子的话,用力一挥衣袍,离开了祠堂。
  南钰泽焦急地跟了出去,一边怕父亲刚刚生过气有什么不适,一边又担心这个倔脾气弟弟。
  “主人……明明有更好的办法的。”飞年十分愧疚。
  南钰冰摇头笑笑,“只是罚跪而已,没事的。”他摆好身形,拉起飞年的手,“你快起来,别和我一起跪着。”
  飞年不肯起身。
  “你不起来,我渴了怎么办,只说让我跪着,没说不能喝水吃东西啊。”南钰冰道。
  飞年闻言匆匆起身,“主人稍等,我去倒水来。”
  南钰冰点点头,手抚上了大腿,短短这一会,便已觉腿部酸麻。他自嘲一笑,不禁感叹自己穿过来过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好日子,连跪都是第一次……不对,第二次,上一次是和飞年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