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一惊,匆匆进屋。正堂无人,他向里屋一探,猛地惊住。
  南钰冰正一手支着屋正中的桌子站立着,他面色潮红,像是在极力忍耐。
  茶杯摔落碎片正躺在他的脚下,门口的香炉大半被浇灭,余下残香未熄,还冒着细缕的烟。靠里的床榻上竟还有一昏迷的女子。
  南飞年扶住南钰冰,可刚碰上,就被南钰冰微颤的手一把推开。
  “别过来!把香炉全部浇灭!”南钰冰闭着眼睛低沉命道。
  南飞年照做了。
  “回去到内屋找一个檀木盒子,去拿里面青花的药瓶和银针来。”南钰冰狠攥着桌子上的帛布,极力克制。
  他没有听见南飞年的回应,睁眼去看,却见南飞年收了匕首作势要去解自己的衣带,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飞年要做什么,登时大怒:“干什么!住手!快去拿药听见没有!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南飞年犹豫地停手了,迅速飞身出去了。
  南钰冰转过身两手紧抓着桌子,他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想到过会经历这种事情,他气血上顶、浑身燥热,粗重地喘息着。
  他进了正堂发现没人,侍女引他进了侧室,他一脚踏进,却发现云二小姐昏迷在床上,刚要转身欲出时,异香扑鼻,他大叫不好。倒了杯茶水向香炉扬去,却不料药效发作太快,根本没有离开的时间。
  他从没想到对方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他从没想过一个做母亲的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他叫飞年进屋,却不敢让他近身,他对云千娴没感觉,但不代表对飞年没有。
  当他看到南飞年要替他解药的那一刻他震惊了,且既欢喜又愤怒。
  他想起南钰冰曾有对这种怡情之香的解药,飞年去取了。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死撑,让他的意识行动不被药物所控制。
  南飞年轻身来去,拿到药后立刻往回赶,他的动作利落且目标明确,他从一草一木上掠过,轻快地像一阵风。但他的脑中却很疑惑,他的主人为什么要选择痛苦地挨着呢?
  半柱香的功夫南飞年已回到主人所在处,他倒出药丸喂南钰冰吃了下去,随后转到他身后运气为主人调理气脉。
  “主人好些了吗?”
  周身气脉顺通,随着药效发挥,南钰冰脸上潮红褪去,身体也恢复如常。
  他意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这他妈还是亲妈吗?”
  接着他吩咐飞年道:“去把战清溪给我拽过来,告诉他我要死了。”
  “是。”南飞年接过信物转身离开。
  南钰冰叹息了一声随后为榻上还在昏迷之中的云千娴把了脉。他取出银针一施一出,榻上的姑娘便醒了过来。
  “云姑娘?”
  云千娴揉了揉昏沉了脑袋,睁眼见南钰冰在面前,惊讶坐起慌张向后,“南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南钰冰起身,同情又惋惜地向云千娴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末了,他颇感愧疚,“姑娘受此委屈,实是因南某而起。”
  年轻的姑娘又羞又气,坐在床上悄悄地抹泪。
  “我娘,我娘她……”云千娴站起微微福身,“南公子高风亮节,千娴感激不尽。”
  南钰冰拱手回礼,“敢问姑娘可知令堂在何处?”他左右踱了几步,“南某不此事被旁人知晓,否则对姑娘和我都不是好事,若是令堂能亲自来消解‘误会’,南某便可不再追究。”
  “我,我知道。我娘她就在后院的房中。”云千娴答。
  “小姐!小姐!”
  南钰冰闻声,见一女孩哭着跑了进来,她衣衫污秽,鬓发不整。
  “菁儿!”云千娴激动道。
  菁儿跑过来拉住云千娴的手,瞪着南钰冰,“小姐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云千娴答:“没有,南公子为人正直,什么都没做。对了,你?”
  菁儿带着哭腔:“她们把我关在柴房,我听说了姨娘要害你,就趁来人送饭时拿木枝扎了她的眼睛,然后就跑了过来。”
  云千娴见南钰冰在旁听得糊涂,解释道:“我与菁儿从南公子那里回来的那天晚上,决定悄悄离开,但被发现抓了回来,却不料我娘她……”云千娴又哽咽起来。
  “原来如此。”南钰冰此刻才长舒一口气,确定了云姑娘对他无意,伯母和云林氏姨娘的话都是托辞。“那,还请云姑娘让姨娘到这里来。”他说着看向了菁儿。
  云千娴心领,“菁儿,去找我娘,一直哭就好,什么都不用说。”
  菁儿领命前去。
  果然片刻之后林姨娘怒气汹汹,推门便骂,“好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她拉住女儿哭道,“娴儿,他对你做什么了?”
  南钰冰靠在椅子上冷眼瞧去,佯装的愤怒下是自以为得逞的得意。
  “娘!南公子什么都没做。倒是你,竟将女儿清白置于不顾,”云千娴落下泪来,“您太让我失望了……”
  “娴儿别怕,告诉娘,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娘替你……”林姨娘作关心状。
  云千娴一把推开林姨娘胳膊,“娘!您别演了!我都知道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快告诉娘他做了什么,快告诉娘啊!”林姨娘近乎癫狂地大喊。
  南钰冰冷眼旁观,厌恶至极。
  “林姨娘!若是我着人将此事告知云老爷,按云家的规矩您怕是要被卖掉!”冰冷夹着不屑的男声响起,战清溪和南飞年迈进了屋子。
  第18章 离开
  林姨娘大为惊诧,一点也不敢相信,颤抖着手指着战清溪:“你,你怎么来了?”
  “林姨娘布置出这么一场好戏,清溪怎么能不来捧场呢?”战清溪言语中尽是嘲讽。
  南飞年回到南钰冰身后,向他点头示意。
  南钰冰会心一笑,随后站起身,敛去笑容,咬着牙说:“林姨娘算计此事竟也不避讳众人,我来时院中多少仆婢,哪个不能猜测到此事?林姨娘如此不周密,料是算定了我南钰冰会是那毫无操守道义的苟且之人!”
  他满心气愤,冷哼一声,背身甩手,“若是我当着向战叔伯禀了此事,是什么后果,林姨娘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云林氏顿时愣住。她的确失算了。
  她以为所有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把持不住。
  一些痛苦的回忆涌入脑海,她瘫坐在地,流了满脸的泪水。
  云千执忙蹲下身,一手扶着母亲,一边抬头向南钰冰恳求道:“此事是我母亲做的不对,千执再次替母亲向您道歉,还望您君子大量……还望您……请您不要向父亲告知此事……我知道此事着实冒犯到您,但如果父亲知晓,我娘会……会没命的!”说到后面,她已经哽咽,如果云家主知晓了此事,云家主母必会将林姨娘卖出去,且定会趁此置她的母亲于死地。
  云千执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她摇晃着云林氏的臂膀,“娘!您快给南公子道个歉!快啊!”
  云林氏回过神,从痛苦的回忆之中暂时抽出身来,回头看见眼里噙满泪水的女儿,露出了愧意,却不料,一张口已泣不成声:“千执……娘……娘错了……”娘险些害你失去了女儿家最宝贵的东西。
  云林氏刚想起身,身侧的女儿却由蹲变跪,“南公子,求你原谅我母亲吧!”
  “云姑娘快请起!”南钰冰忙俯身欲扶云千执。
  他本是气愤得狠,却在听到云千执的话时不觉心惊,妾室的地位本就低,更何况是在这明争暗斗的大族之中。云千执不像是狡诈之人,南钰冰也没想闹出关乎人命的事情来。
  云千执却兀自坚持,侧身避开南钰冰的手臂,“还请南公子原谅!”
  “只要林姨娘不再纠缠,南某可以将此事揭过。”南钰冰再次将手搭在了云千执的胳膊上。
  “多谢南公子!”云千执扶着林姨娘一同起身。
  “但我希望,”南钰冰后退半步,正色道,“以后再无人说起此事。”
  “也是为了姑娘的名声着想。”
  云千执长出一口气,点头道:“公子放心。”
  南钰冰看向云林氏,女人的眼中尽是懊悔和悲伤,但面容却平静而苍白,只有挂在脸上的泪痕还证明着她刚刚流过泪水。
  南钰冰目光一斜,瞥见了女人死死抓着衣角的手,原本柔嫩的手此时却青筋暴起。他只觉得怪异。
  女人突然开口:“我不会说。”
  得到答案的南钰冰没有多想,转身朝战清溪道,“劳你跑了这么一趟。”
  战清溪拍了拍南钰冰的肩膀,“客气什么。”
  “那一会儿要再客气一次。”南钰冰突然笑道。
  没有管满脸问号的战清溪,南钰冰望向窗外。
  望舒西行,白榆褪色。天色已经微明。
  “听闻云姑娘今日便要启程了,钰冰便不再多加打扰,就此告辞,还望林姨娘记得答应过的话。”南钰冰拱手作了揖,随即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