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顾怀玉此刻满心忧虑,闭着眼也没看见他眼里的直白与露骨,鼻音带着点慵懒:“嗯?怎么解?”
  话音一落,他便感觉到一只滚烫的大手搭在他的腰带上,那温度熨的腰侧的肌肤绷紧。
  他蓦地睁开眼,正对上裴靖逸灼热的目光——这下流胚子伸出舌尖缓缓扫过唇峰,意图昭然若揭。
  顾怀玉眸光几经变幻,忽然大大方方地敞开双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手扣住裴靖逸的后脑勺,不容抗拒地将人往膝间按去——
  “操。”裴靖逸低笑出声,乖顺地顺着他的力道俯身,“相爷倒是比我还急。”
  顾怀玉耳尖发烫,强作镇定地冷声道:“不是想吃么?少说废话。”
  裴靖逸高耸的眉骨投下阴影,那双眼竟比往常更幽深,他单手将碍事的官袍捞起搭在椅背,“那相爷可得看仔细了。”
  单独体会和当面目睹,终究是两码事。
  顾怀玉虽能说服自己这是权力倾轧,但眼睁睁看着裴靖逸含住那什么,画面刺激得他指尖烫起来。
  他索性将袍子扯下来兜头盖住裴靖逸,高高在上地命令:“安分点。”
  裴靖逸嘴里的动作不停,将官袍掀起缠在手里,偏偏要让他看个清楚明白。
  那双眼眸自下而上望来,眼神里的色气几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剥/光,像是下一瞬就要把他生吞活剥、当场在椅子上给办了。
  顾怀玉猛地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发哑的嗓音呵斥道:“不准看。”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笔买卖的“弊端”是什么了。
  第83章 排排坐,吃果果。……
  檐下雨珠连绵不断, 滴滴答答敲打着青石砖。
  议事堂内一片沉寂,唯有铜漏滴答声与淅沥雨声交叠。
  东征的大小事务都等着宰执拍板定夺,顾怀玉一不在, 在座诸人一时也无人敢随意发言。
  直到沈浚打破沉默:“诸公,东征粮草调度还需再议。”
  “江南漕运的三十万石, 需分三批……”
  堂内渐渐响起议论声。
  众人默契地避开那个空缺的主位,却又时不时往垂帘后瞟上一眼。
  檐外雨声渐歇, 顾怀玉自后堂缓步而出。
  他神色倦懒地倚在主位, 朱红官袍衣领松散,嗓音带着几分罕见沙哑:“本相欲调集各地乡兵、蕃兵参战, 诸位可有异议?”
  裴靖逸随在他身后,大剌剌地在堂下落座。
  几位官员目光在他与宰执之间流转, 原来裴靖逸的“军机”是真,原本人数已定, 哪知顾怀玉回来后,竟要连乡兵、蕃兵都一并抽调, 战事紧迫,可见一斑。
  顾怀玉既已开口, 朝堂上下无人敢驳。
  昔日还有清流出头唱反调,如今却是齐齐低头,噤若寒蝉。
  谢少陵率先起身, 拱手领命道:“一切皆听宰执吩咐,枢密院即刻拟下文书, 通报各地, 调集乡兵、蕃兵参战,并增拨相应物资与军饷。”
  满堂朱紫官员竟连一句“为何”都无人发问。
  顾怀玉颇为满意他们的识相,省得他费工夫从中协调。
  他屈指支在下颚思索片刻, 满堂寂静都在等他等他一锤定音。
  “本相记得,禁军月饷是白银一两,米两斗?”
  在座唯有裴靖逸是禁军出身,他看向顾怀玉,指腹意味深长地蹭过下唇,“相爷记得没错,逢年过节另赏绢帛,冬至还有炭敬钱。”
  顾怀玉耳根子隐隐发热,抵在下颌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嗯,禁军年需——”
  “二百七十余万两。”
  魏青涯都不需要算盘,脑子一转便脱口而出。
  顾怀玉忽然歪头看向他,这个略带稚气的动作与他一身威严官袍形成奇妙反差。
  魏青涯顿时面红耳赤,站起身道:“回相爷,将官士卒月饷不等,这二百七十余万两里算入了战甲维修、马匹草料、修缮营垒、冬夏换季补贴。”
  数字虽大,但也无人不满。
  与其拿银子去给睿帝盖园子,倒不如花在能保社稷安稳的刀兵上,这才是正道。
  顾怀玉心底默念一遍数字,忽然屈指一敲案面,“那各路厢军呢?”
  这话理应由枢密院来答,可谢少陵起身时却猛地一顿——
  厢军的军饷归各地州府发放,账面数字枢密院虽有,但他已不是当初的愣头青,哪里会不知道州府报上来的数字里有多少水分?
  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发到兵身上的,多少被中饱私囊,谁也说不准。
  “下官倒知晓些实情。”
  裴靖逸忽然开口,这种严肃的场合他还能笑得出来,“但相爷得先准我个小请求。”
  顾怀玉不假思索:“准,且说。”
  裴靖逸大步走到沙盘前,拔出淮南路的青旗在指尖把玩一圈,随手插回到沙盘里,“此处月饷八钱银——”
  “实发三钱。”
  “此处欠饷半年。”
  “此处不发军饷发陈粮。”
  他一连说了七八路的情况,不是克扣军饷,就是欠饷不发,能按照报给枢密院的数字发军饷的,居然连一个都没有。
  在座的官员们脸色霎变,大家都是京官,谁能不知道底下地方州府的贪腐问题?
  可真没想到情况竟烂成这般地步。
  其他官员倒还能保持冷静,但谢少陵的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
  枢密院与州府的事务千头万绪,他才刚调任半个月,虽说地方盘根错节的陈年积弊赖不到他头上,可少年气性,最容不得在顾怀玉面前露怯。
  他当即起身压抑着怒火问:“裴将军所言可有证据?我这就去与各州府当面对质!”
  裴靖逸径直坐回椅中。
  哪个男人耐烦跟觊觎自家媳妇的小兔崽子多费口舌?他只朝顾怀玉问:“相爷还没问下官方才求的是什么?”
  顾怀玉对州府的问题早见怪不怪。
  严峥手下的宁州厢军都会被监军贪污军饷,别说其他州府了。
  如今他也算明白“贼配军”这称号为何叫得响——人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不抢不偷才真是怪事。
  “嗯?你有何请求?”
  他料定这下流胚子不敢当众说出那些孟浪话。
  裴靖逸瞥一眼通往后堂的帘幕,又毫不避嫌地在人前直勾勾望向顾怀玉,“方才在后堂,相爷赏的那个红果子,当真是鲜甜多汁,又红又水灵。”
  “!”
  顾怀玉下意识睁圆了眼。
  沈浚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一圈,冷不丁地问:“是何果子?能让裴将军这般念念不忘?”
  裴靖逸只盯着顾怀玉,探出舌尖缓缓扫过唇峰,似在回味什么绝世美味,“那滋味下官这辈子忘不了,求相爷日日赏赐,饱一饱下官的口福。”
  顾怀玉面色冷如寒霜,唯有耳尖浅浅薄红透露出此刻羞恼,他的声音倒是波澜不起,“这种小事何必拿到堂上来说?”
  裴靖逸坐着的姿态落拓不羁,笑起来亦是坦荡荡,看似毫无城府的武将作派,“下官这不怕日后吃不到了么?”
  顾怀玉抬手举起茶盏,广袖如云般掩住脸,“嗯,本相准了。”
  沈浚眯起眼眸一思量,忽地开口道:“相爷既开了恩典,不知下官可有幸一尝红果的滋味?”
  魏青涯虽不明就里,但立刻跟着凑趣:“下官也想要尝尝!”
  好在谢少陵此时正沉浸在州府军费账目里,并未分神搭腔。
  否则顾怀玉真要羞恼的当场拂袖而去,他慢条斯理的小口抿着茶,袖子掩住面上薄红。
  裴靖逸敛了唇边笑意,眉峰微挑,“二位大人尝不惯,这果子性子烈,非裴某这种身骨怕是扛不住。”
  顾怀玉实在听不下去这荤得没边的话,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果子而已,岭南进献的时鲜玩意。”
  “既然诸位都想尝鲜,议事散后,本相便赏大家各得几颗,算是润口。”
  话说到这里,沈浚自然无话可说,深深瞥眼裴靖逸,拱手道:“谢过相爷恩典。”
  堂下百官也都齐声道谢,气氛方才回归正轨。
  顾怀玉轻轻吐一口气,裴靖逸这番插科打诨,倒将他心头阴霾驱散几分。
  再难的关都迈过来了,眼下不过就是钱不够花。
  想要狼看家,总得先喂饱它。
  自他入朝以来,日日面临的头等难题就是没钱。
  以前有睿帝那个花钱如流水的混账,朝廷倒欠一屁股债。
  如今混账断气,钱的问题却仍是积重难返,原想魏青涯那两百八十万银子能解燃眉之急,眼下看来,依然捉襟见肘。
  他闭了闭眼,当机立断道:“传本相令——”
  “即日起,十五路各州府的募兵权尽数回收,厢军尽数收归朝廷直隶管辖,一应粮饷、甲胄,皆按禁军标准供给。”
  此言一出,满堂人的脸色都变了。
  今日顾怀玉说了不少石破天惊的话,但这句无疑最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