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如一试。
  “贞娘,对不住,我骗了你。那晚你走后,婴孩又活了。”
  第44章 ☆、44:铤而走险
  “……大火烧了一晚上,此案没有交由三法司,而是直接交给李大将军负责。不过,我想法子偷偷混进去过,那二十几位姑娘尸身完整,应该是被烟熏死的。”孙智胜满脸心痛:“谁家的姑娘啊,都十来岁的样子……”
  “这几年拐买人口猖獗,但民不举官不究啊是不是,没人报官啊,穷苦人家的女娃不见,随便塞些银子便罢了,而一些显贵人家丢了女娃,为了家族名声也不会报官,私下能找回最好,找不回便道染了恶疾,空棺下葬,不了了之。”
  “家人都不追究,让官府怎么查?是不是?”孙智胜无奈道:“再说偷尸体焚烧的事,好不容易抓到长生殿的两个人,居然在大理寺监牢里畏罪自尽了!呵呵,连大理寺都被掺了人,你说朝廷这上上下下的……是不是?”
  孙智胜很早就发现盗尸一事,在马大人不明示的情况下暗自调查,没少吃苦。
  后来陈均绎和孟九思找上门,他愈发觉得自己调查方向正确。结果,好不容易抓住两名证人,前脚刚投入监牢,后脚人便没了,多少令他生出一些心灰意冷的无力感。
  不是不查,而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了命找出来的东西,转眼就能灰飞烟灭!
  这,这显得其中的努力毫无意义。
  孟九思跟着连连叹气:“可不是嘛,连自诩正义的孙司直都能被收买,利用友情偷走关键证人,那烧山观的罪恶还怎么查下去,如何大白于天下?”
  孙智胜脸色很难看,指着孟九思字字重音道:“在下没有被收买!章益阳罄竹难书,他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即便我把他抓回大理寺,他同样会死在监牢。”
  说完,他转过头看向窗外,肚里泛酸。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到底为了父亲的
  坟能够迁回家族,劫走章益阳,交给胡总管。
  愧疚比他以为的,来得更猛烈。那晚少恒上门找来时,孙智胜便后悔了。
  他居然为了一己私欲利用朋友、罔顾法度。罔顾法度的事还好,以往他也做过,但背刺朋友的感觉仿佛身体上恶化的伤口,一日痛比一日。
  宁肯为真心付出沉重的代价,也不要为违心付出悲惨的愧疚。
  “告诉少恒,我不会再让他失望,烧山观的案子哪怕三法司不查,在下也会暗中去查。”孙智胜嘴巴发苦,以为孟九思今日前来是受到陈均绎的吩咐。
  孟九思也不解释,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笑:“这次,我相信孙司直。烧山观虽然没了,但里面的亡魂不能白死,总要有人为他们昭雪。”
  “还有,对方有弩箭,你小心一些。”
  孙智胜一僵,弩箭不可以出现在军队以外的地方,囤积弩箭是同造反。
  夏日的阳光充满生机,照亮了街巷的每一处角落。孟九思和两名护卫离开景福坊来到大街上,迎面撞见一身玄色劲装的李硯。
  他黑发束起,眉眼冷冽,整个人迎着阳光,如同一把劈开光影的利刃。
  孟九思勒住缰绳,居高临下静神注视他良久。
  李硯也在看她,看她脖颈处浅淡的伤口,看她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他似乎情愿叫她看透,觉得那目光能斩断自己心底的纠结。
  半晌,孟九思才缓缓开口:“小将军是来找我的?”今日出白马巷,便发觉有人盯上他们,对于李硯能找到自己,她一点也不奇怪。
  李硯眸光暗闪:“我有事情找你,想必你也会感兴趣。”
  孟九思想看清他的眼睛,逆光,猜不透这种神情。于是伸手指了指路边一茶馆,随后下马跟两名护卫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硯快她一步进入茶馆,双眼扫过几桌喝茶的人,走向最里面靠墙的桌前坐下。孟九思要了壶白茶,并未再点其他茶点。
  “你上次被伏击,想知道原因吗?”李硯沉着脸,语速有些快,不等孟九思回话,他马上接着说:“我打算去求证,你去不去?”
  他在说谎。
  四目相对,孟九思很笃定。
  “小将军不生我气?不怪我在陈府破坏了你爹的计划?”
  当时要不是她大声叫嚷,李大将军离开时也不会那么狼狈。
  现在私下都在传,说李大将军想收买陈家二老爷侵占财产,被识破后恼羞成怒,当场劈了陈二老爷。大理寺官官相护,案件暂时被压了下来。
  所以,李家应该痛恨孟九思才对,怎么李硯见面非但没提,反而露出一副关心的姿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听她这番话,李硯有些慌窘:“毕竟我当时挟持了你……”
  他曾在心里为她开脱,自己用刀架在她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划开娇嫩的皮肤,血珠一滴一滴地流淌,她当时会不会以为自己真要杀她?所以才惊慌喊叫?
  孟九思抽回视线,给他倒了杯茶,不再拘泥此事,主动接回上一个话题:“小将军要如何求证?”
  李硯盯着茶杯,眼中露出种种复杂神色,片刻后,下定决心道:“我偷听到我爹和胡总管的谈话,说相府中藏有一副圣女谶图,胡总管怀疑你与谶图应验有关,所以,才会出手对付你。你听说过圣女谶图吗?想不想…一探虚实?”
  圣女谶图?章益阳也说过相府中的圣女谶图。
  究竟是怎样的谶图让安相如此忌惮?孟九思很好奇,可偏偏是李硯来告知,这就奇怪了。
  不如……
  孟九思含笑注视他:“我没听过,小将军不信鬼神,却特意跑来跟我说圣女谶图?”
  李硯虚点了点头:“李家拜相爷提携,我也想弄明白来龙去脉,我和你也算…相识一场。”
  破绽。
  李硯这个人自尊心极强,最不愿听别人说李家是靠安相才鲤鱼跃龙门,可今日居然主动提及。
  真是句句漏洞。
  孟九思挑了挑眉:“就我们两个去?”
  “对,带上护卫容易打草惊蛇,等天黑我们从相府的侧门高墙翻入。”李硯垂下头,猛地喝掉杯中茶水。
  孟九思将袖子里的铜钱一字排开,翻来覆去都是震卦,看来将有一番大变动啊。
  每次冒险,她的兴奋总是多于恐惧。
  阳光渐渐隐去,余热依旧停留在街巷,李硯带着孟九思避开人群,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来到相府那连绵的高墙外。
  “我们似乎并没有准备充分。”孟九思低头瞧着自己在夜色中显眼的白袍,对比了李硯的一身黑,“也不蒙个面?”
  李硯握刀的手抖了抖,低声道:“择日不如撞日,来都来了……”
  孟九思瞧着他,露出意味深长地笑:“我信小将军。”
  她迫切想看到圣女谶图,即便冒险也要试试。
  李硯躲开她的视线,仰头看向高墙:“我先上去,再扔绳子给你?”
  “不用那么麻烦。”说完,孟九思深吸一口气,看准高墙的位置,未发出半分声响地一跃潜入。下面的李硯看得目瞪口呆,没料到她轻功这么好,赶紧掏出钩子,跟着悄无声息翻墙而入。
  两人穿过重门叠户的院落,来到里面一座幽深的小院子,此刻月亮埋进乌云里,天地间一片昏暗。
  孟九思在心里啧啧称奇,府中大树排列得十分密集,一路穿行,仿佛被包裹其中。这让她想起烧山观后山的树林。
  院子最里侧是一座石头搭盖的房子,零星点着几根蜡烛。孟九思透过门口往里瞧,石头房正中挂着一副画,约有一丈来高,画上女子白袍飞扬,旁边香炉里的檀香正在燃烧,袅袅仙气缭绕在画像前,看不清女子相貌。
  就这?
  孟九思疑惑了,还以为画中多少指向些信息呢,结果这幅画也太抽象了。
  是真有谶图还是托词?她开始怀疑。
  李硯犹豫了一下,继而下定决心想拉孟九思进去,却被孟九思猛地挣脱手臂,后退一步笑着瞧他:“我瞧见了谶图,不用再进去。”
  幽暗的光照射在李硯脸上,映出一丝不安与古怪。父亲告诉他,只需把人骗进去关起来审问即可,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待问出陈四同死亡真相便会放人。
  她被关起来总比被追杀强。
  “还是进去看看。”
  李硯急忙伸手抓人,孟九思看准时机,在他手臂搭上来的一瞬飞麻针钉入他胸前穴位,李硯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突然抽走,浑身软绵绵的。孟九思抓起李硯的手臂反折到身后,顺手抽出他腰间的寒月刀抵在李硯脖子上。
  再一次被针扎。李硯觉得自己很蠢。
  习惯了战场上的大开大合,反倒是近身警惕栽了跟头。是不是太过急躁?被她看出来了?还是自己对她……始终狠不下心?
  “别乱动,一起退回去。”孟九思脚下一踏,扫了眼四周,没有埋伏弩箭就好,有的话,可以用李硯做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