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在逃白月光 第13节
  姜妤欣然点头,“我想喝荔枝酒。”
  裴疏则便起身出去,吩咐褚未去拿。
  姜妤眼中朦胧褪尽,迅速扯开香包,将药粉尽数倒入面前茶盏。
  为了掩盖味道,她推说天冷,特意要了味道辛辣的姜蜜水。
  裴疏则很快转身回来,姜妤端着杯盏,假意饮了一口,递到他唇边,“还剩半盏残茶,你替我喝了吧。”
  裴疏则就着她的手喝下,姜妤脊背紧绷,眼瞧着他咽了,衣袖下的手止不住发抖,勾住他的脖颈再次吻上去。
  裴疏则眸色益发深,紧紧搂着她,侵略的唇舌却忽而停滞,身体轻晃,往前栽倒。
  姜妤双肩一沉,险些摔地上,连忙用力扶住他。
  她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跃出胸口,将裴疏则按到座椅上,拔下发簪抵住他的喉咙。
  褚未端酒进屋,正看到这幕,惊愕不已,上前一步,姜妤手上用力,立刻冒出殷红的血。
  “参军别动,”她调整好紊乱的呼吸,定声道,“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他。”
  第13章 出逃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想让我死。……
  褚未不得不停下,生怕刺激到她,“姑娘千万别冲动,王爷他怎么了?”
  姜妤低低道,“我在茶里放了药,他昏过去了。”
  “您哪来的药?”褚未瞠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姜妤眸子清定,“我知道。”
  褚未不可置信地摇头,“原来这些时日神志恍惚,都是你装出来的…”他脸色灰败,“姑娘,您坏了殿下的大事了。”
  姜妤毫无波澜,裴疏则从不允许她得知外间事,他只想把她困死在床榻之上,变成他的禁脔,那他所谓的大事,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姜妤道,“参军,现在他有更大的事,如果你不帮我逃出去,他就会死在我手里。”
  褚未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她,“您为何这样?”
  姜妤凄然一哂,“我为何这样,参军应该明白的。”
  褚未一时语塞,“…姑娘,殿下他真的很爱你。”
  若非门外有侍卫层层把守,姜妤几乎要放声大笑,最后只剩悲凉,“未叔,我好不容易才攒下药来,曾想把它用在自己身上,凭它的毒性剂量,能够令他昏迷,却足以让我去死,死了我就彻底解脱,一了百了了,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发觉他给我下药那天。”
  她嘲讽地看了眼裴疏则昏睡的面容,“我凭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坏事要落得这种下场?我一件坏事都没做过。他能给我下药,我也能给他下。”
  褚未神色挣扎,透出不忍,他下意识要分辨,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嘴唇微动,绞尽脑汁还想劝一劝,被姜妤打断。
  “什么都不必说了,未叔,我只想离开,也只有我成功离开,才会告诉你方才下的什么药,你才能让他醒过来。”
  褚未道,“即便眼下我帮您,往后怎么办,您现在是没有身份的人,孤身在外寸步难行。”
  姜妤道,“参军不必哄我,靖王耳目遍布朝野,扶风是上京门户,怎会不在此培植势力,您既是他的亲信,又怎会没有现成可用的籍碟路引。”
  褚未没了法子,眼看时间飞速流逝,咬牙点头,“好。”
  两人达成共识,姜妤拂落案上梅瓶,那糖仕女跌得粉碎,脱了竹签,门外侍卫闻风而动,被褚未喝止,“不必进来,餐具摔了,让春菱寻套新衣来。”
  春菱是近来随侍姜妤的女使,和她身量相仿,不多时,她便将衣裳送进房间,被褚未一掌击晕。
  姜妤把人架到屏风后,麻利更换了双方外裳,将金钗玉环统统抛却,重挽头发,由褚未带下去。
  正值夜间,楼道虽点有烛火,但因元宵灯会窗牖洞开,烟火光影明灭不定,褚未身形高大,姜妤跟在他后面,黑影很好地遮住了她的面容,低头托着托盘,顺利下楼。
  褚未若无其事和楼前守卫交代,说春菱有事先走,守卫不疑有他,即刻放行。
  应她要求,褚未一直将她送到热闹的听雪桥另一头,姜妤接过空白路引和籍碟,勘验无误,才抛下一句话,“那药在我年前喝的止痛方里,问女医便可知,还有我在北上途中曾用过的莨菪子。”
  姜妤说完,再不回顾,娇巧身形转瞬没进人群。
  褚未即便想反悔,一时半刻也追不来,他急着传身在驿馆的女医过来核实情况,就算另找旁人追,穿过摩肩接踵的长桥回楼传令,岂是立时就能办到的。
  何况皇帝多疑,没有靖王直接下命,在扶风他们未必敢大肆搜捕。
  她并不知扶风的路,只知道绝不能停,边跑边从香囊中摸出枚银锞子——那是抄家后姑母死前留给她的,大的银钗北上前给了芳枝,剩下只祈福荷包,里面装着些一钱重的小银锞。
  虽然总共不过三四两,可她如今不在北漠,又有路引籍牒,也够撑好一阵子了。
  姜妤寻到猜字谜的摊位,拿一枚锞子换得毫笔,找回两百文,而后买了件制直缀套上,寻到僻静处填好籍牒路引,用笔将长发簪成男式发髻。
  这般乔装后,又漫无目的跑了两条街,才稍稍放心,找面善的老妪打听,摸清了出城的路线。
  元宵佳节并不宵禁,城门亦是推迟到三更后才下钥,好给客商货郎们留出往返余地。
  姜妤被囚数年,加之药物影响,体力早已不如年少时,靠着一双腿,跑一阵走一阵,终于在下钥前找到了老妪口中的南城门。
  门吏验过路引籍牒,没说什么,只看了姜妤一眼,便放她出城。
  姜妤踏出城门,依稀听见身后有城守跑来,说了几句话,一行人匆匆去往城内。
  那话语并不清晰,转瞬便随夜风消逝。
  城门在身后轰隆隆关上,姜妤抬起头,但见夜空之上玉蟾高悬,月明星稀,天地辽阔。
  *
  三更更鼓敲响的半个时辰前,一批刺客杀进停云楼。
  原本一派祥和的酒楼瞬间大乱,宾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刀光剑影直奔裴疏则所在的二楼雅间。
  女医才赶到不久,正加紧为他解毒,可人还未醒,便见数道利刃挥来,褚未等人挥剑抵挡,堪堪将第一波杀退,眼见行踪暴露,褚未当即下令,“快带殿下走!”
  话音刚落,却听窗外军靴橐橐之声,大批悍戾军士列队蛇行而来,不管街衢混乱踩踏,粗暴驱散行人,径直将停云楼围了个严严实实。
  为首的军官大声喝令:“楼内贼人听着,我等奉司马之命前来诛讨,负隅抵抗者,格杀勿论!”
  刺客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攻势更猛,有扈卫向褚未喊,“可要派人冲出去和楼下官兵汇合?”
  褚未驳斥:“楼外是陈兆麾下,殿下赶至扶风乃是绝密,岂可泄露?”
  “再僵持下去,殿下的安危也不能保证,难不成那姓陈的还敢明目张胆谋害殿下吗?”
  “他不敢,可殿下隐瞒军程之事捅出去,上头该乐开花了,”褚未冷道,“刺客只是开胃菜,他是借讨贼之名,趁乱至殿下于死地。”
  话音刚落,外头果然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大批军士一齐杀入。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褚未咬牙,将裴疏则交给心腹,劈开半扇屏风架在身前,夺窗而出,“由我开路,后面跟上!”
  *
  皇宫内,老皇帝倚在龙榻上,就着素手侍奉,喝下汤药。
  他垂垂老矣,沉疴渐发,又滥食丹药,虽有太医精心医治,到底力不从心,已是风中残烛,不知哪天来阵风,就彻底熄了。
  郑贵妃奉完汤药,执帕擦干皇帝嘴角,又递上漱口清茶,最后往博山炉中添一匙龙涎香,驱散汤药苦气,才坐回榻边。
  她素性温婉,忧心忡忡望了皇帝一眼,并不多言,只是为他掖好被角。
  皇帝捕捉到她神色变化,有些不忍,“爱妃辛苦了,熬了这么多天,回去歇歇吧。”
  郑贵妃摇头,“臣妾想在这儿陪着官家。”
  皇帝枯瘦的手拉住她的,呼出一口沉浊的气,“朕已觉得好多了。”
  郑贵妃抿一抿唇角,“那官家就多陪陪臣妾吧。”
  皇帝笑了两声,又觉遗憾,“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说起来,要是老三还在,你也不至于如此孤苦。”
  郑贵妃曾经育有一子,太子死后,深得皇帝喜爱重用,可惜英年早逝。
  看她眼圈微红,皇帝宽慰道,“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好歹老三留下了永儿,朕瞧着那孩子十分像他,也像你,你无事时,也多宣王妃带他进宫来看你,朕已经留下圣旨,等永儿年满十四,就封他为亲王。”
  亲王二字刺痛了郑贵妃,若三皇子还在,皇后那个荒唐的小儿子,根本无法与他相比。
  她垂下眼,一派感念道,“多谢官家。”
  皇帝还在为她安排,“皇后贤德,即便哪天朕去了,也不会亏待你和永儿的。”
  贤德?不会亏待她?
  郑贵妃心中发苦,几要冷笑出声,皇后在人前装得仁善大度,可人后因着三皇子,早已将她恨得咬牙切齿,若皇帝驾崩,还不知要如何受尽折磨。
  郑贵妃泪盈满睫,敛裙拜倒,“臣妾不离开官家,若真有官家所说的那天,妾愿为官家殉葬。”
  皇帝眼底一震,想坐起身,先咳嗽起来,郑贵妃满面泪痕,膝行过去给他拍背,正忙乱间,御前中官从外头进来了。
  想是极要紧的事,他甚至都来不及关心皇帝病情,径直来到榻前,“陛下,是扶风郡。”
  郑贵妃正欲退下,皇帝抓住她的手,让他直接说。
  中官低声道,“靖王遇刺了。”
  皇帝强撑起身,眼底都亮起精光,“你细说来。”
  中官脸上却不见喜色,“今晚王中书受陈兆相邀,在群仙苑赴宴,得知靖王也在扶风现身,携一女子去了停云楼,果然调遣郡中势力前往,想取其性命,可…”
  皇帝问,“结果如何,他死了吗?”
  “没有,”中官道,“褚未等带人突围,把靖王救走了,他们神出鬼没,现不知藏匿到了何处。”
  殿中随着话音落地变得沉寂,皇帝怒意丛生,抄起手边茶盏,砰地砸了个粉碎,“废物。”
  中官吓得跪倒在地,颤声请罪。
  皇帝瞥他一眼,“没骂你,抖什么。”
  中官这才千恩万谢,战战兢兢直起身。
  皇帝知道裴疏则的厉害,好容易摸到行踪,借着王陈二人在扶风交游,天时地利人和,消息都喂到他们嘴边了,还抓不住机会。
  他揉捏眉心,“去把皇后和太子叫来。”
  中官觑他一眼,又跪下了,“陛下,太子…太子他…”
  皇帝敛眉,“太子怎么了?”
  “今日陈兆节日宴请,太子也在席间,尚未归来。”
  寝殿倏寂,皇帝气得笑出声。
  “见朕这样,他动作倒是麻利起来,罢了,罢了…去传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