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这照片是谁?我不认识。”
  “哥。照片拿到我面前来,我也不愿意承认——因为我不愿意承认是你杀了她。我每夜都恨,为什么我没保护好她,为什么你偏偏救了我,又为什么她死在你手上,你甚至亲自开了枪……我想到这些就睡不着,你对我好一次,我就想忘了她,忘了爱恨交加的感觉,闭着眼睛活下去就好了,女人可以再找,直到我听见你对着其他兄弟说,救我是因为我会更卖命,并且有利用价值……”
  气息略有不稳,像紧张,但比她教的学生都好。翁如晤翻了一页文档:“再试试这个。”
  “哈……哈哈……哈!痒。你再偷袭我要反击了!哈哈哈……(滚下草坪)……你还好吗?哪里痛吗?怎么就滚下来了?……阿月,你上次说的想去稻城玩,我想好了,忙完了我们就出发,你的生日我怎么会忘呢,而且我们是在你生日在一起的。真好,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都是和你一起过的……”
  全部试完,翁如晤开始细调,基本三遍就调整到位,她身边的演员都很靠谱,没遇到气场不合的。但她还是又问了一句:“能自己加一段吗?什么都可以,我想听听你的哭戏,疯癫一点。”
  哭戏竟然……也不错。气息间隔的不机械,还有种咬牙切齿的痛,很贴合角色。骆宇颂有一种让人忍不住给他加戏的魔力,还想听点特别的,试试从他身上能激发出什么力量。声线没什么和其他人不同的,但中气很足,感情也到位,缺点可能是……稚嫩,但天赋也比其他人高,的确……是宝藏。
  真令人嫉妒,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还在寻找罗马,他已经到了罗马。
  她实在太好奇了,便问:“你是学表演的?”
  “是的。”
  “为什么做这个?”
  “声音世界太有魅力了,想不出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趣。”
  因为妒火烧得太旺,翁如晤没怎么理会骆宇颂。傍晚和麦耘恒吃晚饭,麦耘恒从厨房端出意面,翁如晤还靠在餐桌旁看公司群里骆宇颂的八卦,是之前在韩国做过三大社之一的练习生,回来艺考读了北影的继续教育学院,前一阵配音比赛脱颖而出的,夏老师亲自签约回来的。学历虽然一般,但少年时代经历太丰富了,天赋很好。
  这天赋能不好吗,练习生因为吃苦
  ,更有东亚少年特有的谦卑和礼貌,更知道什么行业适合自己了。翁如晤叹了口气——北京人却几乎没有口音,还会韩语,砸人饭碗来的。
  麦耘恒察觉到她不对劲:“怎么了?”
  “公司新来了个演员,很亮眼,有点嫉妒。”
  “很漂亮吗?”
  “太漂亮了,非常上镜,实力也强。”
  “你很喜欢?”
  “第一天就敲定了《观音港》里的角色,每个人都喜欢他,我能不喜欢吗。”
  麦耘恒被逗笑了,试探地安慰翁如晤:“有照片吗,给我看看,我很好奇多漂亮。我眼光可是很客观的,绝对不会偏袒。”
  “没有。”翁如晤拄着腮,面前的意面也吃不下:“我不想看见他的照片,我嫉妒。”
  “好了。”麦耘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周靓在你头顶压了那么多年,不还是赢过她了,要对自己有信心。”
  “年轻!年轻就是一切啊!”翁如晤在餐桌前张牙舞爪,嘴角还沾着酱汁:“他有大把的青春和资源,我的7年有一半在群杂和跑棚,我真的很嫉妒!”
  嘴角被手指轻轻擦过:“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也很喜欢他。”翁如晤看着眼前被搅得斑驳的意面:“我没有办法对他送上单纯的祝福,因为我希望那些赞誉和追捧属于我,但我在他的年龄没有很好,我起步太晚了。”
  嘴角被站起身的麦耘恒亲了一下:“你在他的年龄,我可是见过你的,我不觉得你不好。现在是在家里,先别想他了,喜欢喜欢我吧。”
  ……犯规。
  骆宇硕就这样进入了《观音港》做协役,虽然词并不多,但公司的人都听了,觉得还不错。同事当然有不开心的,毕竟没有谁进了公司就直接有词可录,非常“坏规矩”。翁如晤心想你们就装吧,明明夸得要命,却在群里替他说话:“他很适合,接下来群杂听棚跑不了,眼下他最适合,我就用了。”
  他的缺点也不少,表演课就在周末,翁如晤准备慢慢给他调整。《观音港》开始录音了,时间紧任务重,翁如晤还授意陆老师和郭寅轻点剧透,放出开始录音的蛛丝马迹,又不要太张扬。郭寅对此毫无意见:“我又不红,别担心,主要是陆老师。”
  陆老师仅仅是微博和作者互相关注,微博ip在上海,就已经让粉丝疯狂,对于业务能力强人气又高的演员,放出新剧录制消息等于福利。
  翁如晤更没有休息的理由了。
  在棚里从早闷到晚,有人在棚外敲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打扰了,我来探班。”
  骆宇硕给整个组买了奶茶,在休息时间殷勤地和大家寒暄。他依旧是学生的装扮,白衬衫外面套低领毛衣,谦恭有礼,腰背很直,练习生久了……很规矩。
  和棚里所有人寒暄过,还被夸赞了一通年轻又有实力,骆宇硕转身面对翁如晤,似乎等待翁如晤点评她。她没什么想说的,男孩已经是整个公司的明星了,多余的夸赞没必要。但第一份录音机会是翁如晤给的,他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前辈,我会努力学习的,什么角色我都愿意。”
  但翁如晤知道,和愿不愿意没关系,现在只需要看他想不想,新人不可怕,她教了一整班的学生都没见过这样的演员,比别人少走好多年弯路不说,自身实力也很……过硬。但她依旧平静:“许愿接下来多点适合自己的角色吧。”
  “我都感兴趣,但我最感兴趣的——是前辈您。”
  抱着书慢慢转头的翁如晤看着眼前的男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您对故事把握很厉害,感觉能和您学到很多东西,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但我会努力的。”
  “那你多练习。”
  “我是您力保下来的,得多多被你注意,才有下一次机会。”
  “你在圈粉吗。如果是希望周围的人都很喜欢你,那我可以承认,你资历很好,我也很喜欢你。”
  “说谎。你除了对戏的时候专注,其余的时候都不看我。”
  白光灯的光并不能衬的人好看,尤其在录音棚里工作一天,到晚上大家都面如土色。但面前的男孩不一样,刘海乖巧皮肤白净,眼底里有野心和渴求。该死的嫉妒心又冒了出来——也许外貌优越的人就是有本钱讨要所有人的关注。翁如晤对着电脑无目的地点了半天才抬起头:“为什么要求所有人都关注你?”
  轮到骆宇颂惊讶了。小男孩真拿自己当回事,“持靓行凶”在年轻人里太常见了,臭屁又自大,浑身直男味。但骆宇硕那种亚洲男孩直白的对舞台的渴望,是在韩练习生几年伤痛青春带来的,太难说狠话了,翁如晤每看到他,都在脑子里自动播放防弹少年团的《花样年华》。
  骆宇颂和所有女孩都是男神一样打招呼,浑身写满了礼节,几乎不聊天,但和翁如晤挤进同一个电梯,把平衡车放在地上站在旁边,盯着翁如晤打量,对翁如晤的帽子来了兴趣:“猪儿姐姐,我喜欢你的帽子。”
  称呼都变了,好一个试探。翁如晤把“你这样的脸更要谨言慎行”在嘴里嚼了半天,电梯门打开也没说。也许就是男孩对异性感兴趣会做的举动,调戏,一种好感展示。她从后门走出去,没想到骆宇颂也跟过来,手在头顶一捏,翁如晤的头皮都跟着发麻——她的帽子!
  “追上我,我就还给你。”
  翁如晤在棚里坐了一天,懒得和他演戏:“送给你了。”
  “那可不行,我买的,怎么可以送给他。”
  谁在说话?翁如晤抬起头,麦耘恒正对着骆以颂伸出手:“抱歉,我女朋友有些累了,麻烦你把帽子还给她,我们该回家了。”
  骆以颂眼底闪过一丝敌意,还是很快伸出手归还帽子,又回头看了看翁如晤,似乎很意外她有这样的男朋友,甚至……还有些失落。翁如晤倒是有点紧张——他真的得给麦耘恒安监控了,为什么总是抓到她和男人走得很近的时候,何况她还不是故意的……
  但等一下,他怎么忽然攻城掠地的,之前从来不这样?
  风就在这时酝酿阴谋一般吹过楼群,吹起枯黄的落叶。麦耘恒比骆宇颂高半个头,加上肩膀宽人也成熟,夜里压迫感陡增;但年轻的骆宇颂看了看他,只露出了微笑:“你也是配音班的学生吗?”
  “嗯。”无限声域墙上有宝宝巴士的合影,麦耘恒在其中十分显眼。
  “你在谁的班?”
  “郭寅。”
  “哦,我在猪儿姐姐的班。周末见?”
  骆宇颂踩着平衡车走了,留下了一句令人遐想的“猪儿姐姐”。翁如晤自认见过的男人也不少了,但为什么每个都充满心机,并且无一例外地都算计了她。好在麦耘恒不是特别计较的男人,而且年轻男孩段位不及他,他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