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既然四处在做献祭之法,那背后必定是在下一盘大棋,这天下肆虐的魔气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棋子。若是知道你们在做这种结界,他肯定要急得跳出来了。”
  “不如我跟着师兄去吧,”赵观停说,“若是路上真遇上了,我也能帮师兄,我还能叫人赶紧过来呢。”
  这倒也是,若是出事了,江恣能叫来的也只有生死城那些魔修。
  还不一定会不会帮他们。
  卫停吟又是个死了七年的死人,现在知道他活着的就那么几个,到时候想叫人,卫停吟也叫不来。
  赵观停这些年走南闯北,反倒是积累了不少人脉。
  把他带上,只有好处没坏处。
  卫停吟咬着筷子,转头看江恣:“把他带着吧。”
  江恣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听了这话,也只是闭上双眼,淡然地点了点头。
  *
  付完饭钱,仨人出了酒楼。
  吃饱喝足,赵观停迈出门槛出了门,很用力地抻直身子,打了一个大哈欠。
  卫停吟跟在后面走出来。
  他望着赵观停变异似的叫唤了一阵,有些纳闷地问他:“话说回来,你怎么一个人?你那好兄弟没管你?”
  “师兄说谁?顾兄?”
  赵观停保持着抻胳膊的姿势,懒洋洋地侧过半个身子望过来,一脸无可奈何,“怎么会一直跟着我啊,顾兄有山门有师尊的,门内又收留了整个无处可去的三清门。易宗主又日日对三清门虎视眈眈,门内离不开人,他得留在门内守候的。”
  “从前就一直这样,他也只是有闲空的时候,跟我传个音,飞过来看看我,跟我小聚一下罢了。”
  “师兄忌日,我是次次都去的。他知道这日子非比寻常,才会年年都在那天抽出空来陪我去的,往常我都是一人行走世间。”
  赵观停松下胳膊,又开始挥动两臂画圆圈,活动了下筋骨。
  “原来如此,”卫停吟嘟囔了句,又觉出他话里似有不对,“等等,易宗主为何日日对三清门虎视眈眈?”
  “啊,师兄是还没听过吧?易宗主一直在寻找师尊。”赵观停放下胳膊,“因为……”
  说到这里时,赵观停顿了顿,有些犹疑地看向卫停吟身后。
  卫停吟跟着回头望去。
  是江恣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见他俩都看过来,江恣抬起头,对着他俩眨巴了两下眼。
  卫停吟思索片刻,想起了江恣昨日光是听到谢自雪的名字都面露凶光的模样。
  “我跟你四师兄说些事情,”他说,“你先去找个地方待会儿吧,别听到我们说话。”
  江恣眯了眯眼,面露不满,还有点儿委屈:“我都不能听师兄说话了?”
  他狠狠瞪了赵观停一眼。
  卫停吟还没说话,赵观停就一甩袖子不干了:“瞪我干什么!?怎么,二师兄死了一遍回来跟你走了,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师兄了!?江恣我告诉你做人不能这样自私啊,我这辈子也是能一直叫二师兄做师兄的!你当老五的是师弟,我这个老四就不是师弟了!?”
  “行了!”
  卫停吟听不下去了,抬腿又给了赵观停一脚。
  “你瞎嚷嚷什么!”卫停吟骂了他一句,回头又向江恣高声,“你也是!让你别听你就别听,我能害你吗!我又不会跑,你给我一边儿等着去!”
  江恣被他凶得耸起脖子,成了只鹌鹑。他没敢再说话,点了两下头,就夹着尾巴匆匆跑远,找了个拐角消失了。
  第45章 惊蛰
  江恣走了。
  赵观停显然还不服, 他又在卫停吟身后嘟嘟囔囔骂了几声,还朝江恣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吐了舌头。
  卫停吟转头就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呼了一下他的脸。
  赵观停嗷一嗓子, 捂住脸。
  “你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说他没说你吗!”卫停吟不耐烦,“怎么你一直欺负他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在镇口那边叫我那会儿, 你已经看出来他就是江恣了吧?你故意掀他纱帘欺负他?”
  “怎么能叫欺负呢, 师兄。”赵观停揉了揉自己的脸,“这几年他把我们欺负成什么样儿了,次次见我就嘲讽,说话跟刺头似的, 还把师尊打了,山门破碎他也不吭声,三清山三座山都被他祸害了。师兄啊, 我在你坟前说的话, 可真是没有半点儿虚假。”
  “你不在这儿的几年里, 房顶都让他掀了。也就是在你跟前才装得乖, 你不在这儿, 他可从来不给我好脸。我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你在跟前,他不敢说我打我,那我不得好好出出气。”
  赵观停一脸可怜兮兮的,说到情深处,眼睛里也冒出了和江恣一模一样的小狗光。
  ……这两个不愧师出同门。
  卫停吟心中叹息,想想也是。
  江恣委屈, 可这些旁人也更是委屈。
  但很可惜,赵观停明显没有江恣技高一筹——卫停吟把他眼中的可怜看得清楚,心中也对他颇为心疼, 却没有像江恣那么多的起伏——比如对着江恣时总是没一会儿就会冒出来的怜爱不忍和痛心后悔。
  所以肯定是赵观停在卖可怜这招上没江恣厉害。
  不过赵观停说得有道理就是了,卫停吟也觉得江恣这几年没干人事儿。
  卫停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了两句:“行了,知道你也委屈。他过去做的事的确不好,可你也别欺负得太过火了。”
  “我知道的啦,我有限度的。”
  赵观停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又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哦对师兄,刚才说到一半的事。”
  赵观停看了看四周,往他身前走来两步,压低声音,面带警惕地说,“易宗主先前就一直对三清门虎视眈眈,是因为师尊。他一直觉得,江恣变成这样,师尊有责任,必须为天下以死谢罪。”
  “虽说师尊当年因为此事自废修为,还断了仙脉,但易宗主却觉得他处置不当。江恣还在人间横行霸道,他这个做师尊的反倒把位子交给别人就跑了,就是逃罪罢了。”
  “他说江恣当年在山上刚觉醒血灵根的时候,他就去找过师尊,苦口婆心地劝过师尊对江恣予以处置。赶下山锁灵根呀,他劝了一次又一次。可师尊不但没有处置,反倒还把他收入门下。”
  这倒是事实。
  那年,卫停吟就亲眼见过他去找谢自雪说江恣。
  “一步错,便步步错。正是因为师尊当年做了此事,才一步步铸成大错,让江恣变成了这样。所以,师尊如今必须向天下谢罪,就像当年的无生宗。”
  卫停吟沉默。
  片刻,他拧着眉转头问赵观停:“三清门,就没人知道师尊在哪儿?”
  “没人知道的呀!”赵观停一拍双手,愁眉苦脸地又摊开手,“师尊当年自断修为之后就下山去了,随后就杳无音信,谁都不知道去了哪儿了。”
  “易宗主为了把他揪出来谢罪,这些年派人到处寻找,自己也亲力亲为地四处走动,还请仙界中厉害的术修和法修前来卜卦。可不论如何卦算,始终算不出师尊的消息。”
  “找了近三年,愣是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找到。”
  赵观停面露几分得意,哼笑一声,“说到底,还是师尊厉害啊。”
  卫停吟脸色却不太好看,那一双好看的眉拧成了一团。
  赵观停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师兄?”
  卫停吟看向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若是自散修为,断了仙脉,体内所有的灵力都会消失,他根本运转不了任何一个法术。”
  “更何况师尊是剑修,仙剑也还给了玉清山主,他就更没法施展法术了。”
  “一个无法施展法术的凡人,是怎么躲开卦术的卜算的?”
  赵观停哈哈笑了起来,仍然一脸开朗:“师兄说的,仙修界中也已经纳闷很久了。可是纳闷归纳闷,找不到师尊就是找不到师尊呀。”
  卫停吟忧心忡忡:“生死可是算出过了?”
  赵观停摇了摇头:“每次卦象都很乱,看不出生死也看不出所在。所以才说师尊厉害呢,能把卦象扰乱成这样。”
  连生死都算不出。
  卫停吟摸了摸下巴,脸色越发阴沉。
  “倒也有人猜测,师尊是否不在人世了。”赵观停敛起笑容,也有些忧愁起来,“不过怎么可能呢……师尊已死什么的。”
  “再说若是死了,法术都该失了效力,卦象上一下就能看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卦象还乱,那就是说,师尊仍在人世,身上还有扰乱卦象的法术,对吧?”
  这倒也有道理。
  卫停吟沉思着,心里却总有种怪异感。他感觉这件事自己似乎知道什么,有什么东西被他忽视了过去——而这东西,就是解开谢自雪身在何处之谜的钥匙。
  只要他抓住了这条线索,他就能知道谢自雪在哪儿。
  答案近在眼前,他却怎么都察觉不到自己到底忽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