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父亲的新领地已经找到了,逐月会如何呢?
  逐月从得知这个消息便开始沉默,他不说话,越绣亦不出声,只默默绣着绣样。
  “嘶——”
  针扎破了指尖,她故意疼了一声。
  “怎么了?”
  逐月起身,坐到她床边拉起她的手。
  “无事,只是精神不大好,走神了。”
  这一针扎得深,血珠凝结在指尖若红石宝珠。
  她微微拧眉,好似身体还未好全,只轻轻一点疼痛就能叫她难受。
  逐月含住指尖,舔舐着小小的针眼。
  越绣呼了一声,扭了手臂:“你做什么啊......”
  他抬眼,越绣红着脸皱眉,见他望过来更是偏过头:“你可知登徒子才会这样做?”
  “若你不喜,打我一巴掌便是。”
  指尖不冒血了,只是些许晶莹透明留在指上,越绣捻了指尖,佯装巴掌拂过了他的侧脸。
  指尖划过,轻轻痒痒,若小猫爪,还有一阵药气。
  逐月怔住了,这若隐若现的一巴掌忽然勾起了他的心跳,热了体内血液。
  她未多说什么,只是再度绣起了针,可她不说偏偏比说了什么更叫他心痒。
  定是阿绣在骗他,在诱惑他,想叫他又一次对她放松警惕,好给她机会再捅他一刀,他不会再上当了。
  “阿绣......”
  “嗯?”她抬眼望进他眼中,“怎么了,相公?”
  第241章
  “ ......我......你在绣什么?累吗?”
  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成了关心。
  “不累,你说这个吗?鸟儿罢了。对了,你何时再下山?”
  “下山?”
  “你可记得上次与你说的城东那家小子,我想尝尝他们家的桂花酿。山上有那么多桂花,我想采些来,照着他们的味道做做点心和酒。”
  她虽面色虚白,但双眼如墨玉,眸光闪亮。
  逐月抚过她眉眼,柔声问:“你身体还未好全,怎地想做这些?”
  “整天躺在床上,无事可做,总是有些无趣。”
  他挑眉重复了一遍:“无趣?”
  这一重复,叫越绣神色一僵。
  握住他的手她赶忙解释:“不是无趣,总绣些花样太耗精神,我也是想做些别的,我、我其实能做很多,我、我......”
  “若是你为难,也可以不用的,我也不是非要做这些......对了,桂花香气浓,你嗅觉那么好对你影响很大吧?抱歉,我没有想到......”
  她说得着急,面色也泛起了红,眼中甚至起了薄雾,微微泛红。
  逐月能看出来,她在惧怕,说到后面声音发颤却还勉强自己在笑,甚至手也在微微发抖。
  他忽然心疼,立即抱住人轻声安慰:“娘子想要,我定给你取来。没关系,别怕,别怕......”
  爱他也好,怕他也好,至少怕他能让她收敛自己的锋芒,叫她不敢再想逃离之事。
  “嗯......”
  她鼻音极重,轻轻应了一声,回抱住他。
  “还想要什么吗?相公都能给你。”
  “没了,再没了......”
  越绣摇头垂眸,泪珠似是突然断了线,不住地掉落,打湿了帕子。
  她一落泪逐月便慌了心,他赶忙亲吻在她眼上,舐去泪珠,柔声道:“不哭不哭......别怕,你是我娘子,我只要你爱我,你爱我吗?”
  “嗯......嗯......我心里头只有你......”
  虽不知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但她在哽咽,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似冻在雪中的桃花,惹人怜爱。
  逐月不忍心叫她哭泣,忍不住吻了上去。
  但温存不过几分,逐月被叫去处理琉璃崖之事,他舍不得离开还在伤心的越绣,可心中到底是存了几分被她欺骗的气恼,也就丢下她独自离去。
  越绣擦去唇边银丝,下床饮了些水。
  锁链的一端被打在石壁中,即使有着距离限制,逐月还是落了石门叫她与世隔离。
  赤脚走在山石上,有些凉。
  她翻出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色,双眼哭到发红,也有些肿,面色苍白,面容消瘦,连她自己都要怜爱了,更何况是逐月呢。
  不论如何,他也是个男人啊。
  “洞主,我们什么时候去抢新领地?”
  逐月在上座,底下的白虎都对未来的新领地虎视眈眈,此时得到老虎王的行踪,各个摩拳擦掌,尤其是弱菱。
  “哥,他们数量不多,都是些老家伙,肯定打不过我们!”
  逐月瞧了她一眼:“你就别起哄了,你还小。”
  “我不小了!”
  弱菱拉下脸,朝后一跳化回虎形,作出攻击状朝同伴咆哮。
  她的体型对比一旁的成年白虎还是太小了,攻击就像玩闹,成年白虎们只是舔舔爪,用尾巴逗弄她。
  “哥!你看我多厉害,哇嗷——”
  她跳到逐月面前,露牙用力吓他。
  “好好,盯着他们的动向,我想想。”
  虎王争领地,必然是族群之间的斗争,琉璃崖内只能出动虎群,不能让其他兽人帮助,这是他们的规矩,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报复。
  去夺取父亲的领地,驱赶父亲的虎群,让他也尝到被驱逐的屈辱。
  那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烈日之下,爪下是他长长的黑影。
  逐月的体型甚至不能大过他的影子,一口咬下,他脆弱的脖子好似与身躯分离。
  他已记不清那日的斗争,只记得所有的触感都是坚硬的,利爪是坚硬的,岩石是坚硬的,他逃不过的那口牙也是坚硬的。
  “嗬——”
  呼吸不稳,心绪不稳,那将要把他撕裂的疼痛又开始怒吼着缠在身上。
  这疼痛来势汹汹,他扶着岩壁,一步一步挪着往前走,可每一步都走不出那黑影,每一步都能感受到那份无形的威压。
  逐月跌进寝xue的时候越绣正巧结束一个绣样,瞧他疼痛难忍的模样,便知是他的头疾又犯了。
  她赶紧上前将他扶起:“逐月,你怎么样?怎地去了半日头疾就又发作了?发生了何事?”
  逐月颤抖着捂着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忍耐声。
  “呃......疼......头好疼......”
  “又开始了......为什么啊娘......为什么......为什么......”
  “好疼......疼啊......嗬......”
  那一夜他自己砸出来的伤还未愈合,现下不足一月又一次发作,再次被他抓得伤口开裂,鲜血长流。
  血混进他的泪中,流进越绣手心。
  “逐月,看着我,是我,看着我......”
  越绣紧紧抱着他,让他在自己怀中挣扎。
  疼痛让他意识模糊,让他全然摒弃外界的呼唤,只将自己封存在自己的执念中。
  砰!
  他挣脱越绣,用力锤地,一下一下又一下,锤到自己血流满面。
  “逐月!逐月不要这样!”
  她和逐月一起倒在地面,紧紧抱着他,捂着他的额头,人形和虎形不断在怀中变化,肩膀和手臂已被划出了深深浅浅的血痕,但她依然不放手。
  这是一个病者,伤者,溺水者,给他一点好就会被牢牢抓紧,即使这看似是浮木的救援只是浮萍。
  她为他哼曲,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为他编织温暖的怀抱,即使后果是血肉模糊她也不惧。
  “逃不掉......我逃不掉......咳咳咳......好疼......唔......”
  “别怕啊......别怕......都过去了......别怕......现在只有我,我在这......”
  她哼着曲,让他咬着自己的手臂缓解疼痛,可疼痛无法缓解,只是转移到了她自己身上。
  那时她只是一个孩子,逐月也只是一个孩子,她明白的。
  就算他这样对自己,她还是愿意安抚逐月,理解他的害怕,理解他逃不开过去的痛苦,做到爱他。
  牙齿深深扎进血肉中,逐月奋力给自己几个巴掌,让自己强行清醒。
  他竟然在发病时伤了越绣。
  她的血,他的血,混在一处,叫他喉间发紧,心脏停滞。
  “阿绣......阿绣别吓我......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在发病时找你......阿绣......”
  越绣失了血,本就不大好的身体更加苍白无力。
  逐月颤着声撕开她的衣衫,舔舐他造成的伤口。
  后悔,懊恼,痛恨,眼泪的湿咸与血的腥甜混在一起,疯狂鞭打他的心。
  “阿绣,醒醒好不好,阿绣......”
  撕开衣物,他胡乱包扎伤口,用最原始的方式止血。
  “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阿绣......阿绣......”
  一声声呼唤,一声声抱歉,他的眼前已全然被泪水模糊。
  越绣醒来的时候就见着逐月痛哭流涕的模样,没有其他的念头,她只觉新奇。
  她竟不知逐月的眼泪这样多。
  “别哭了......”她勉强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