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穿着龙袍穿越了! 第167节
  ……
  “我凉州才不要这样的庸碌之人来教授学问!虽说按陛下的计划,将有栽培武将的官学立足凉州,但若是让一只知尊重死掉的孝子的家伙来任教,我看他得死在半路上。”
  “说话放尊重点,朝廷官员也是可以随便杀害的吗?”司马懿额角一跳,怒视着一旁答话的马超,“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这个以毒攻毒,是要让孔融去你们凉州任教了?”
  马超嘟囔道:“……死在半路上又不一定是我动手的。这人体虚病弱,陛下都开恩让他坐囚车回洛阳了,他还能病倒,凉州苦寒,他不送命才怪。”
  但一听司马懿说,不是要让孔融去凉州,他又顿时展开了眉头,看司马懿顺眼了不少。“那你说的这以毒攻毒,是什么意思?”
  司马懿斜睨了他一眼:“我说,既要让人知道陛下重文教而戒轻浮的喜好,又能让孔文举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不如让他这礼教开化,去与那茹毛饮血的风俗相抗,你对号入座干什么?那未及开化、急需礼教的地方,又不是只有凉州!相比之下,凉州有昔日名将段纪明犁庭扫穴,有你父亲和韩遂这样官员出身的叛将在拥兵自重后清扫门户……”
  “停停停,你直接说结果。”马超一听那叛将之称就头疼,连忙打断了司马懿的话。
  “结果就是,荆南和交州。”
  司马懿揣着手,策马向前,顺口解释道:“人人都知,近来荆州牧与孙将军向朝廷送回了好消息,已成功举兵渡江,但荆南仍是水道纵横,山林茂密之地,再往南的地方,更是官道不通,蛮夷群聚山中,光靠着孙将军带兵整顿,起不了多大的效果,为何不在洛阳选才取士,对峙董卓,兵进关中的同时,先让人去将礼教向南传播呢?”
  “有刘荆州和孙将军在,就算孔融真能教化南蛮成功,也休想依靠着这教化之事,掀起什么风浪。”
  “你说,这算不算以毒攻毒?”
  马超:“……”
  他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司马懿的话,比如为什么有刘备和孙坚在,孔融就掀不起风浪,但南方多瘴气多疫病,蛮夷可能比羌人还难处理这件事,他总是知道的。
  面前这位官员今日靠着冠冕齐整,衣衫厚重,看起来比早前所见的样子长了两岁,但也依然年轻得过分,他是怎么做到这么从容地,把“流放交州”说得如此体面的?
  洛阳的水,果然好深!
  马超正腹诽着,忽然听到司马懿一声:“来了!”
  他抬头望去,果然瞧见远处的官道上,已能隐隐绰绰看到一行人影,也让他转回了思绪,想起今日不是来跟司马懿探讨凉州算不算毒的,而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迎接将抵洛阳的郑玄,和……某辆同行的囚车。
  算起来,司马懿也并非主持这迎接之事的官员。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前方的轻车已停在了道边,一名身着黑绶深衣,头顶二梁进贤官的女子自车中缓缓行出,下得道旁,目视着远处行来的车乘。
  因这黑绶所代表的六百石以上官员身份,郑玄下车走来,便已一眼瞧见了,今日谁为迎接的主司。
  与对方正面相对时,他更是意外地看到,这眉眼间肖似蔡邕的姑娘非但不失书卷风度,还已有一番官员的威严之气。那不是早有传闻,在洛阳接掌了兰台令的蔡昭姬,又是谁?
  她也先一步开了口:“陛下听闻,郑公学问车载斗量,此番来京,必能令太学重现昔日学子盈门的生机,故而令我前来一迎。郑师为经学巨擘,我虽未能有缘与您一见,但也自父亲处听到了不少郑师的奇闻轶事,翻阅过不少郑师经手的古文经学批注,可说是仰慕已久。”
  郑玄本想顺着蔡昭姬的话谈起大儒蔡邕,却又忽然想到,蔡邕仍被困关中,在那恶贼董卓的手中,现在说起,简直是在戳人的伤心事,便改口道:“昭姬学富五车,官居兰台令,于洛阳大火后默背书籍,以手抄录,也是天下间少有的奇才啊。”
  蔡昭姬谦逊道:“还要劳烦郑公不吝出借您的学生,为太学书库中的读本校验一番。”
  郑玄点头:“应当,应当的。只是不知……”
  他的视线飘向了远处的孔融。不知陛下对他,是如何处置的呢?
  说实话,自黄巾围城,北海大乱以来,他也有过考虑,孔融是否确实不适合为官,在被荀攸点醒,在跟着车队途经州郡,听到沿途官员的议论后,郑玄也开始反思,他此前到底为何要接受孔融的好意,让他举荐自己的长子为孝廉,又为何没对孔融的治理之法提出建议,让他早日拐回到正道上来。
  只是眼见孔融此刻一派气息奄奄,有若已死的狼狈模样,因这往日的交情仍在,他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若是朝廷非要孔融将功赎罪的话,不知,让他也一并前来整理书籍,是否也是一条出路。这样一来,他只需埋头就学,不必牵扯进他所不擅长的政务当中。
  可还没等郑玄将话问出,他便听到蔡昭姬答道:“郑公稍待,我眼下,正要处理此事。”
  郑玄一愣,见蔡昭姬迈开了脚步,走向了孔融的囚车。
  显然,马车的停下,她与郑玄简短的交流,以及此刻的动静,都已将孔融自病恹恹的闭目养神中惊醒,让他抬眼,满含希冀地看了过来。
  已落到这般处境,孔融怎能不抱有几分翻身的幻想。
  比如褫夺他的官职,虽是陛下下达的命令,但也是陛下未至北海,只听了前线军情,仓促之间做出的决断。
  比如沿途“巡展”,乃是刘表的擅作主张,陛下如今正要显示自己与董卓的不同,不该苛待士人,当为他申讨冤屈。
  比如如今洛阳正是用人之时,既然他已在沿途遭受了风霜摧折,以及精神上的磨砺,现在也能重新得到启用。
  但也就是在他这自觉有理的幻想当中,他听到了蔡昭姬的声音。
  “陛下口谕,令囚车自洛阳途经,不必停留,径直往荆州去。荆南宗贼与南蛮,多不通文化,不明礼教,着罪臣孔融前去,听从荆州牧调派,行教化之事,好令南蛮早日归于治下。荆南毗邻之地,交州蛮荒更甚,罪臣孔融当效仿先祖周游列国、推行教化之壮举,将汉家文化远播……”
  周遭随同郑玄而来的,不乏他那些出身青冀幽三州的学生,此刻听到蔡昭姬的一番话,强忍着意欲交头接耳讨论的冲动,震惊地彼此相望。
  孔融更是瞪大了眼睛,一把用消瘦了不少的手,拨开了额前的头发,惊恐地看向了眼前的蔡昭姬。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他没听错的话,概括来说,就是陛下要让他先去荆南教化那些刚被刘备孙坚俘虏的宗贼,然后继续往南走,去和交州真正的南蛮打交道!
  他不仅教不了太学之中的学生,还……还要去教那些举止粗莽,近乎茹毛饮血为生的蛮夷!
  他连忙上前两步,用着干涩的嗓音惊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
  不怕天下人说,他将这样的人才放到蛮夷之中,是在大材小用,苛待人才吗?难道就不怕,他孔融固然成了天下官员的反面典型,却也让人觉得陛下过犹不及,重武轻文到了极点吗?难道——
  “陛下还有一份礼物,希望随同你一起送往荆州。”
  蔡昭姬叹了口气,将手举至了面前,把那一直捧在手中的东西,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是……”郑玄就站在附近,视力也并未因年迈而退化,自然看得清楚蔡昭姬手中捧着的,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却奇怪地发觉,他阅历不少,仍认不出那到底是何物。
  只见她手心托举着的锦盒中,装着一枚剔透的圆形物事,在那当中交错着刻度与指针,像是一枚缩小到极限的星盘。
  蔡昭姬顶着各方疑惑的视线,小心地将其取出,脱离开了锦盒,托在了掌中,停在了孔融的眼前。
  可以让孔融清清楚楚地看到,这透明的壳罩之下,“星盘”上的指针都没有动静,让人分辨不清它所指向的刻度是何意思,可唯独有一根指针,位处于当中的一个红色小环中,在“星盘”被人拿起又放下的时候,发生了短暂的颤动,也随即定格在了原本的指向。
  指针白色的一端,指向的,正是洛阳所在的南方!
  不管当中的星盘如何精妙,光只从此物的材质来看,便已是一枚世所罕见的珍宝!恐怕只有皇室才能得到如此不含杂质的琉璃水晶,又将其打磨成了这样的薄片,覆盖在这小小的“星盘”之上。
  更何况是这一枚先动后静的指针。
  “陛下说,这是史道人仙逝之前,送给他的礼物,名为指南针,与司南,有着相同的作用,却要更为精妙。也正是这指示方向的利器,让陛下一度流落山中,还能找到方向,为张将军所救。而现在,因荆南至交州瘴气纵横,道路不通,征讨的将领与奉行教化的官员难寻方向,他决定,将此物馈赠于荆州。”
  “望你等,手握这指南定北之心,为大汉收复疆土,铸造礼仪之邦。”
  蔡昭姬的声音并不算响亮,却在这最后一句出口的刹那,如将一道惊雷劈在了此地,让人只能怔怔地望向这风度从容的女官,望向她手中的小小一枚物事。
  她也在此刻,并未拒绝郑玄走上前来查看的举动,看着他小心地从她掌中拿起了那“星盘”,转动着整个小盘,也看到,那红白二色的小小指针,始终对准着方向,指引着南北。
  “指南定北之心……好一个,指南定北之心啊!”
  郑玄颤抖着手,却不敢稍有松懈,让这或许天下间仅此一枚的东西砸在了地上,一边唏嘘感叹,一边又将它放回到了蔡昭姬重新拿起的锦盒当中。
  相比于孔融在北海的所为,别看这“指南定北”之说,同样是一句目标一句远望,但它从陛下的口中发出,配合以这稀世奇珍为馈赠,就不是飘在空中,而是切实地落到了大汉的土地上。
  那又凭什么说,陛下此举,是要让孔融去南方送死,免得他又在洛阳吹嘘些什么名声?
  既有着指路“明灯”相伴,就分明只是陛下希望孔融和那荆州牧刘备能带着此物,让荆南百姓归于治下,让更为混乱且遥远的交州成为大汉疆土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陛下之用心与期待,已尽在这一句“指南定北之心”当中了!
  或许这份委任并不那么宽厚仁善,或许孔融也会因病重而倒在南下的路上,但正如陛下所说,前有孔子周游列国,为何他的后人不能在享受世人敬仰的同时,怀揣重任,向南传播大汉的文化呢?
  这份厚礼,也将与陛下的心一并,迫切地想要抵达疆域的最南方。
  这也不仅仅是郑玄所想,同在此地的太史慈、马超,还有郑玄的那些学生,都望着此物,各有所思。
  若不是情形不对,太史慈简直想要主动请缨,继续护送孔融上路算了。
  但此刻,在这一片静默中,只有一个声音响起。
  蔡昭姬合上了锦盒的盖子,对上了孔融震惊中透着无神的眼睛:“罪臣孔融,还不接旨吗?”
  第118章
  接旨……
  这话从蔡昭姬的口中说出来,尚且是一句发问,听在孔融的耳中,却是一句毫无疑问的陈述句。
  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从其他围观之人的脸上,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结论。
  就算有人知道,荆南至交州多是山林瘴气,北方之人真到了那里,极有可能毫无活路,但当他们不是身在局中面临死境的孔融时,当先注意到的,还是陛下的宏愿以及那份厚礼,是倘若孔融起行南下后,势必会加在他身上的“名声”,而不是陛下用另一种方式,继续加重他身上的处罚。
  汉家天子的天命,更是让人会想,既然这指路的利器,能让陛下从重重围困中脱身,遇上了张燕这位忠诚的黑山军统领,是否也能庇佑南下为蛮夷启蒙的士人。
  那是一枚何等精妙的指路之物,此前都不曾有人见过,却在孔融被罚南下的时候,拿了出来。
  是恩赏还是苛待,其他人自有分辨。
  可是……
  他孔融身上有着各方汇聚而来的褒奖,为那名士之称添砖加瓦,却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一种无法承担的虚名所裹挟,不得不踏上一条生机惨淡的路啊!
  明明他此刻,身居囚车之中,却好似是坐在了火上。周围的目光是炙烤的日光,囚车是助燃的木柴,而蔡昭姬手中的那一只锦盒,就是点火的火种。
  这火烧得旺盛,让孔融不得不快一些给出答案。
  “……罪臣……”他艰难地开口,“接旨。”
  这四个字已说得极不容易,但距他最近的蔡昭姬,还是听见了一句用来维系颜面的话:“必为陛下,宣扬汉家礼仪。”
  也必为陛下,身先士卒,赴汤蹈火。
  ……
  “我还以为他会直接跳起来,说要找陛下理论呢,结果直接就认下了?”马超朝着囚车看了一眼,自觉自己没看错,孔融自将那句接旨的话说出后,愈发死气沉沉地坐在囚车中。
  因那“指南针”乃是陛下赠予荆州之物,而并不仅仅是赠予孔融的,它被蔡昭姬以罪臣体弱为由,交到了护送囚车的侍卫手中。时常能看到孔融的眼神飘忽不定地落在远处的锦盒上。
  司马懿同样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反问道:“这不是好事吗?”
  马超轻啧了一声:“好事确是好事。”
  反正那孔融不去凉州,祸害他们西凉子弟,在马超看来就是好事。但怎么说呢,他原本都想好,若是孔融仍有反抗之心,周遭的那些青州士人也要为他叫屈,那他马超正好让这些人瞧瞧他的本事,把人一概捉拿了。结果现在,他也就只能当个护送“神物”的侍卫统领了。
  平白就从将领变成了仪仗队队长,多遗憾啊……
  司马懿一瞧见他那脸色,便觉自己可能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打岔道:“你再听听周围,陛下的旨意有何不妥吗?”
  马超竖起耳朵,正听到郑玄向蔡昭姬问起洛阳的典籍修复进度,仿佛已然忘记了他刚才还想为孔融求一求情。
  再往后听,郑玄的学生虽是在商讨此事,也全无对孔融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