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穿着龙袍穿越了! 第166节
  那是……
  孔融本已垂丧认命,神游天外地坐在囚车的一角,却在忽然抬眸撞见来人的时候猛地打起了精神,膝行两步,以手抓住了囚车的栏杆。
  在那一行人中,最为醒目的无疑是当中的马车,而此刻,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一名须发皆白,却也精神矍铄的老者。
  “郑公!”孔融惊喜地出声,也果然如愿看到,那老者脚步颤颤地走至他的面前,在瞧见他的狼狈模样时,眼中露出了几分担忧。
  “文举何至于……”
  “郑公!”
  打眼望见这双方相遇情况的,何止是张燕,还有站在城头目送囚车远去的荀攸。他也已抬步走来,一句话打断了郑玄的开口。
  郑玄与他那叔祖荀爽,都是大儒代表,按说荀攸本该在郑玄面前执子侄之礼,可现在他还代表着陛下而来,知道自己此刻的腰板,必须挺得比谁都直,也在说话之间,少了几分文人往来应有的客套。
  “我劝郑公的有些话,还是经过一番思量再说出来为好。孔融待您至诚,将您的住处命名为郑公乡,但他到底是不是个合格的郡守,您应当心知肚明。若是您知晓何为大义,此刻就非但不该为孔融辩解,还应该赶赴洛阳,为朝廷重建太学尽一份力!但陛下仁厚,知道您年事已高,不会强求您非要远足行路,在青州安度晚年也无妨,只是……朝廷要如何办事,还请郑公莫要置喙!”
  “我为天子使者,向孔融发出的质问,已将他的过错说得明白,让此庸人哑口无言,随后也将发往其余州郡,以做警示,若是郑公还有疑问,不如一观!”
  孔融大惊失色,骇然地望向了荀攸,只见他早有准备,自袖中缓缓抽出了一卷文书,应当正是他说的警示之言。
  他怎么也没想到,荀攸这儒雅内敛之人,不止当日言辞犀利,还在办事之时,是这样的雷厉风行。
  那荀攸好像也根本没有顾虑,当孔融被扒下了名士的表皮之后,会不会让“名士”二字,在世人心中的形象经历一番动荡,也一并牵连到了他荀攸的身上!
  他只是举起了这份对无能官员的声讨,摆在了郑玄的面前。
  事实上,他已或多或少给郑玄留了些脸面。
  孔融举荐的孝廉中,郑玄之子郑益恩,就是那带人来援却险些被杀的那位。孔融被拉下马来,对郑玄的名声也有不小的影响。
  他此刻到底是为孔融送行,还是要为孔融翻案,讲得清楚吗?
  郑玄也果然在这文书面前沉默了有一阵,这才重新开口:“你先前说,我若是知晓何为家国大义,应当如何?”
  荀攸答道:“当赶赴洛阳,为陛下重建太学,栽培贤才,尽一份力。如今已非士人遭遇党锢之时,陛下重视教育,急需第一批天子门生赶赴郡县,再造大汉之辉煌,郑公……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吗?”
  郑玄一声唏嘘,又忽然微微发笑,转头向着押解孔融的为首之人问道:“久闻青州有忠义有为之人,不知,太史子义可否也送我一程?”
  ……
  “所以,太史子义本是给孔融解围的,却是把他从北海送至洛阳这样的解围,而郑公也带着一众弟子随行,将抵洛阳?”刘秉向着先行一步抵达的信使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讲到前半句的时候,明明此解围非彼解围说来正经,也自有其道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幽默,也让刘秉一边说,一边努力掐了掐掌心,没让自己当场笑出来。
  或许也发笑也是因为,司马懿的建议一点没错,让公孙瓒赶赴青州,平定此地的黄巾之乱,顺便将孔融捉拿问罪,就是让局面重新回到有序的最好选择!现在还为他额外带回了一名武将人才。
  下方的信使答道:“正是!因郑公年迈,罪臣孔融又于半道病倒,所以沿途行路的速度会稍慢一些,还请陛下勿怪。”
  “我怎么会怪这个?”刘秉温和地摇了摇头。
  他顺手拆开了刘表给他送来的奏报,就见刘表在信中写到,这车队途经冀州境内时,他会趁机将孔融是如何惹来陛下不满,告知冀州各郡,令此地官员引以为戒。前有韩馥自杀,后有孔融落马,这冀州虽不曾迎来天子圣驾亲至,聆听陛下的教诲,但也绝不敢再有人自恃身价,对刘表这位冀州牧的命令阳奉阴违了。
  至于孔融会不会因为这成为反面典型后的众人围观加重病情,相信刘表还是有数的。
  可在继续往下看这份奏报的时候,刘秉的神情又忽然一凛,摆了摆手示意面前的信使退下,即刻令人,将荀彧、司马朗、司马懿等人召来了面前。
  司马懿刚刚落座的时候,还以为是青州那边的收尾出了什么问题,比如逃逸的黄巾与其他贼党联手,可能会引发其他的动乱。但随后听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句:“刘景升来信说,幽州出了些事情。”
  “幽州一直是由幽州牧行仁政,公孙将军在旁武力威胁,维系着太平。虽然二人政见不同,但也算另一种平衡。此次公孙将军赶赴青州平乱,仅剩幽州牧在任,便让徘徊于边塞的乌桓有了些异动。”
  或者说,让乌桓有此行动的,不止是公孙瓒的离开。还有,近年间大汉朝廷发生的种种变化,终于传到了乌桓首领丘力居的耳中,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司马懿大惊:“他打入幽州腹地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举荐公孙瓒平乱,固然是为陛下解决了一个问题,却也引入了新的麻烦,是他的过错!
  不知这天下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他的思虑仍不够周全。
  幸好陛下很快给出了答案,脸上也未见怒气,“不,没有。”
  “荀公达在抵达辽东后就发觉了,刘伯安这位汉室宗亲有为政安民之能,却把什么人都想得太有德操,为防公孙将军走后冀州有变,不仅令余下的幽州军伺机而动,还让冀州的麴将军随时北上支援。”
  “乌桓来袭,先由幽州精骑拖延住了脚步,又被麴将军赶赴战场的重甲步兵以强弓劲弩击溃。丘力居重伤逃遁,乌桓战死者以千为计……”
  刘秉是真没想到,这麴义在冀州境内好似名声不大,遇到骑兵居然能拿出这么惊人的表现,也因荀攸妥帖的安排,变成了克制乌桓的利器,没有让对方得手。
  但,乌桓的这次突袭,却显然是出乎了刘虞的意料,也让他忽然惊觉,为何公孙瓒明知消耗巨大,仍要坚持进攻,再进攻!
  因为总会有一些人,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掠夺,在这巨大的文化隔阂面前,是无法真正被仁德感化的。一旦窥见了敌方露出破绽,他们便会如同狩猎的饿狼一般,飞快地扑上来撕咬!
  就像这一次的情况一样。
  刘虞简直难以想象,若是没有那留下的后手,幽州维系着的太平,会否突然之间分崩离析,再度陷入数年前的战乱当中。
  乌桓退去,他却想想都觉得后怕!
  刘秉道:“刘幽州已派遣使者向洛阳赶来,请朝廷问他的……失职之罪。”
  “朕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他看向了座中众人,问道:“这失职之罪,应当如何来判?那罪臣孔融,又应当如何……物尽其用?”
  第117章
  物尽其用这个说法一出,座中众人彼此对视,皆是了然。
  按说,以世人多重名士的说法,本不该用“物尽其用”一词来形容孔融,可若非此人的愚蠢行径,陛下也不必另派人手前往青州,不必面对幽州有变的处境。
  不过一个愚昧无能,被褫夺官职的官员而已,用“物”来说,有何不妥!
  陛下的态度,早在写出那道诏令的时候,就表露无遗了!
  这应该也不仅仅是陛下对孔融的态度,而是对天下所有因循守旧的官员的态度。
  但要如何用好这蠢物,让他放在仍能发挥作用的位置,还真不那么好回答。
  “先说刘伯安吧,”司马朗答道,“还请陛下容臣取个巧。”
  刘秉笑道:“你说吧。”
  别说司马朗了,他也觉得安排孔融这问题伤脑筋。都说垃圾放在合用的地方,就成了资源,但以刘表回信来看,都已落到了身陷囚车,对外巡展的地步,他居然还未真正反省错在何处,只觉世道翻覆,士人难为……
  就挺没救的。
  “臣以为,刘伯安可罚,但不宜调度。乌桓趁公孙将军调离而内寇,但幽州百姓仍知上有州牧,他们能过上安泰之日,能有平稳的边境粮价。若责令其调任降职,难免令幽州不稳。”
  这幽州虽然算不上是洛阳朝廷毗邻的后方,但出的乱子太大,也难免拖累朝廷,还真不能在当下,就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改革。
  刘秉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司马朗道:“刘伯安与孔融还是不同,他是联络在朝廷、边境将领、当地豪强、士人以及庶民之间的一条特殊纽带,一般人也不如这位东海恭王之后一般,在辽东能够享有这样的声誉。唯一的问题,就在他抵达幽州的时间不对,让他对于怀柔政策的作用,有些错误的估量。不过,这也好办,罚归罚,幽州牧的位置仍归于他,但必须分出这州牧职位中的大半兵权来。”
  州牧掌有兵权,对刘备这样有过参军履历又兼具操守的人来说,是好事。
  这意味着若是遇到荆南宗贼这样不安分的境内势力,他可以在朝廷给出应答之前,先一步出兵镇压,将危机压灭在摇篮之中。
  但如刘虞这般军事眼光稍显天真的人,就并不适合同时手握军政大权。
  “这兵权的接手之人,陛下应当已有人选了。”
  刘秉沉思了片刻,答道:“还是让公孙将军去吧。经由青州一行,他又多一份军功傍身,升迁也是顺理成章,说不定有孔融为对比,他也知道刘虞能治世,还真能治出个太平,是多难得的本事。不过,要分薄刘伯安的兵权……光如董卓去岁所做的那样,只为公孙伯圭加个奋武将军的名号显然不够。”
  殿中书吏顿时精神一振,竖起了耳朵,唯恐自己听错了东西。
  就听陛下说道:“迁公孙伯圭为……护乌桓校尉。”
  护乌桓校尉与公孙瓒目前担任的中郎将,乃是平级的比两千石官职,但这个指向性更为明确的官职,显然要更有利于公孙瓒在边境大展拳脚!
  而陛下的话还未说完:“再表平寇将军,以示器重。至于刘幽州,官居原职,但功过不足以相抵,再罚俸三年吧。”
  “还有一事也需尽早商定。” 刘秉努力回忆了一下召人议事前,已在脑中粗略勾勒出的待办事项一二三条,继续说道,“青州诸多事宜,当由谁前去接任?”
  张燕仍在青州收拢黄巾余党。
  虽说,有公孙瓒出兵威慑和管亥身死的影响,有黄巾与黄巾之间的渊源,可既是要把这些流民都安顿在青州,或是临近的冀州土地上,就不能让他们继续保持着黄巾的名号,如此一来,这收服归顺之事,就绝非一日之功。
  也不能指望张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窍,学会教导黄巾就地安顿,当场扛起锄头耕地。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之前就不用让下属抢别人的东西了!
  青州还是该当尽早派遣一位有本事的官员前去治理,尽快着手整顿此地的乱象,扫清孔融在位时的虚浮之风。
  原本,刘虞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也正如司马朗所说,边境的官员最不适合随便调度,还是应该让刘虞留在原处,另择一人。
  荀彧起身回道:“臣想向陛下举荐一人。”
  刘秉目光一亮:“荀卿但说无妨。”
  荀彧自来洛阳,不仅为刘秉提出了规范朝廷官员礼仪秩序的建议,也即刻着手整顿洛阳上下的庶务。虽说刘秉并不喜欢这个时代动不动就说的名士风尚,但毋庸置疑的是,当年有人为荀彧点评了王佐之才的说法,并没有错!若非这位内政之才的辅佐,他先前也无法如此安心地往凉州一行。
  能被荀彧举荐为青州官员的人,必不简单。
  荀彧从容应道:“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此为官员委任的大事,还是该擢选合适的人到合适的位置上。陛下,那青州有北海国,臣之祖籍豫州,也有一陈国。”
  东汉分封的刘氏诸侯国,宗亲为王,但几乎不掌实权,只享赋税,真正的国中实权,在国相的手中,就如孔融这北海相,权力远大于籍籍无名的北海康王。
  但陈国稍有不同。
  正如早前刘秉和贾诩谈起汉室宗亲的时候所说的那样,陈国是豫州的一方净土,需要归功于两个人,一个是陈国的国相骆俊,一个是宗室陈王刘宠。刘宠善射好武,而那国相骆俊,不仅能整顿吏治,清扫境内为患的汝南葛陂盗贼,还能主持农耕,开仓赈济灾民,乃是内政的一把好手。
  荀彧的意思,已很明白了。
  “青州黄巾有张将军收拢、劝服、归于治下,不会比葛陂盗贼难处置,青州毗邻东海,虽不比豫州田地肥沃,但也算土地平旷,良田满目。骆相能治陈国,也就能治青州。至于陈国境内,诸事已入正轨,另寻一名官吏前去就是。”
  他说是说的“另寻一名官吏前去就是”,但以刘秉估量,荀彧可能已把由谁出任都想好了,只是不必在此刻说出来而已。
  他拍板道:“好,就由骆俊接任北海相,主持收容境内流民。”
  接连解决了两桩大事,让刘秉的心情更好。
  他打趣一般,望向了司马懿,问道:“仲达自来此后,便一言不发,垂头思量,是已有了处置孔融之法?”
  司马懿脸上闪过了一缕犹豫,却又好像突然摸到了些许眉目,稍有恍然,起身答道:“臣想向陛下问一句话,您会否觉得,虽说那孔融为孔子后人,学识盈车,但不宜入太学?”
  刘秉答道:“是!若他的学问能用在此地,朕又何必犹豫?朕既打碎了他的虚名,以警告天下官员不可沽名钓誉,必须脚踏实地办事,也就不能将他放在中央这栽培贤才之地。如今前有蔡兰台,后有将至洛阳的郑公,也不缺孔融这一个人。”
  让孔融教他那些将入太学的潜力股,他都怕把人教歪了!
  司马懿心中一定,坚定地答道:“那以臣所见,不如用他,来以毒攻毒。”
  “什么是……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