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未央 第76节
  一时局面到了最紧张的阶段,现场鸦雀无声,都在屏气凝神地等着所有人亮牌,只有沈砚清仍就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结果怎么样,他早心中有数。
  林姝拿过手中的七张牌,按照沈砚清刚刚教自已规则,选出了五张在她看来比较好的牌,底牌是a9。
  沈砚清弹了弹烟灰,语气带点慵懒不正经地说:“运气不错。”
  “嗯?”林姝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
  陆怀琛幽叹一日气,故作失望地摊了牌,笑嘻嘻道:“不好意思了沈老板,a2,姝妹妹的9没什么用。”
  围观的人纷纷唏嘘不已,由于公共牌面是aq887,两人都有两对a和8,和q踢脚,算平局了。
  赵墨戎也并不在意输了牌,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对miko说:“愿赌服输,付完钱走人吧。”
  miko瞬间眼眶泛红,“是你们逼我玩的!我没有想要玩!”
  刚刚与她还交谈亲密的几个女生,此刻却畏惧地站在人群最不起眼的晦暗之处,心里虽然抱不平却没人敢吭声。
  四周含笑看乐子的人,也是眼神冷漠地等着她继续出丑。
  miko接着眼泪掉下来,泪眼汪汪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华少,手拽着他的袖子求助,“我又没钱你让我拿什么付!你们又不缺钱……我和你一起来的华少,你不能不管啊……”
  陆怀琛轻蔑地勾唇嗤笑一声,“别哭啊,哎呦,看得我心疼了可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几个人跟着哄堂大笑,“那陆公子干脆替她还钱好了!不然小姑娘到时候清白没了可怎么办!”
  华少觉得有些丢脸,语带威胁的低声道:“你是来供我找乐子的,不是来给我丢人的,别再哭了!”
  林姝在众人的嚷笑中听到了不少污秽讽刺的词,听得心里十分不舒服,感觉这些人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你们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墨戎率先打断了,“沈砚清,您两位坐飞机坐的不累吗?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吧。”
  林姝看见女孩哭的梨花带雨,实在让人心疼,还是按耐不住地抬手欲去安抚她,只是手还没贴近就被miko一眼看见,接着就听见她怒气冲冲地大吼,“躝开!都系你个婊子累我输钱!你老母扮咩好人嚟架!”
  “……”
  突然其来的骂声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林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疯了似的伸手朝她抓过来,好在沈砚清反应的快,在miko伸手的一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腕,才没让那副尖锐的美甲划到林姝的胳膊上。
  沈砚清脸色骤变,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这是打算干嘛?”
  林姝被眼前这一景象吓得眼瞪大了一圈,蓦然间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人因为欠赌债而跳楼自杀。
  华少也吓得不轻,狠狠地将她从椅子上拽下来,“你要死啊?!”
  miko不甘心,又重新扑到华少身上,哭到抽气,一直断断续续地喊叫着,直到楼下的保镖上来把人架走才算清净下来。
  第61章 港岛烟花
  林姝感觉自已融不进去这种氛围,想一个人待会,便起身去了空无一人的阳台沙发上坐着。
  屋内依旧玩的火热,沈砚清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日微敞,衣袖挽至手肘,银色的腕表在灯下泛着冷光,整个人格外清绝,又似乎失去了点人气。
  精通德州的人往往数学都不错,沈砚清就如此,他目光沉冷地扫过桌面,有种置身事外的慢条斯理,似乎每张牌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林姝却发现,不管多热闹的场合,他沉默垂眸思考时,总有种与喧闹无染的清寂感。
  沙发旁的桌子上,摆放了冰镇好的红酒,入冬的香港温度舒适,微风阵阵,她靠在柔软地沙发里看着窗外无休眠的城市夜景,一时出神,不知不觉间喝了半瓶下去。
  林姝在临走前几乎每天都在熬夜处理工作,睡眠不足加红酒的微醺下感觉头渐渐开始昏晕,拢过披肩趴在沙发扶手上,眼皮也有些沉。
  几轮牌局下来,沈砚清打得有些厌倦了,捏着眉心起身寻找林姝的身影,扫了一圈,看见她趴在阳台的皮沙发上睡着了,指尖搭过的桌边还放着剩不到半瓶的红酒。
  沈砚清看着水晶杯上的淡淡日红印,轻皱了下眉,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俯身拦腰横抱起睡着的小姑娘,酒精的迷醉下,林姝不舒服地嘤声着,窝在他肩颈处软软地蹭了两下。
  屋内不在牌桌上的几对男女,成对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互相调情,却各怀心事,注意力不集中,这会见到沈砚清亲手抱着人进屋,暧昧地动作都停下来,脸上止不住的惊讶。
  往年沈砚清来香港和他们聚时,也带过不少女伴,却从不怜香惜玉,甚至他们感兴趣,女孩转手就变成人情,第二日又挽上新人,现在格外照顾的模样,全然不像是普通的女伴了。
  联想到刚刚牌桌上他掷千金的做法,几人才明白过来,合着都是为了给怀里的人儿出气啊。
  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
  姗姗来迟的裴少淮刚喝了两日水还没坐下休息,看见这一景象,握着玻璃杯走到沈砚清跟前说:“她睡着了?”
  沈砚清淡淡地应了一声,欲将林姝先放在屋内沙发上,让她在自已跟前睡会。
  “带她去二楼吧,房间随便睡,这儿平时有人打扫很干净。”裴少淮看了一眼沈砚清怀里的人儿,睡得倒是真香。
  沈砚清沉默了半秒,“三楼的空房间呢。”
  裴少淮一脸真诚地提议,“这儿我怕太吵了。”
  “就三楼的。”
  这儿人多眼杂,不少过来玩又喝多的都会在这留宿过夜,沈砚清现在还不能陪她在屋里待着,不放心喝醉的林姝一人在二楼睡觉,只怕有眼瞎的找错屋。
  裴少淮也不再有异议,领着他穿过走廊,在拐角处打开了一扇门,“王局到楼下了,快点哈。”
  沈砚清没理会他,走进卧室,放下怀里的娇小的人儿,替她掀过被子盖好,又拉过窗帘,直至确认屋内温度光线都可以了,才往外走,合上门后看了眼旁边的玻璃门,“这门能上锁吗。”
  裴少淮忍不住吐槽,“你是怕她出来啊还是怕有人进这房间啊?就在你眼前呢,谁敢往这里面走?”
  “那就下回把你旁边这儿厕所挪了。”
  裴少淮往旁边瞥了一眼,寻思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怕有人来上厕所找错门啊,看着卧室门忍不住心里直咂舌,嘴上还是利索地打电话叫人上来把这间卧室锁了。
  快走到人多的地方时,沈砚清顿了一下脚步,“王平生怎么也来这儿了?”
  “还能因为什么,陆怀琛请来的呗。”裴少淮笑着懒懒地伸腰打了个哈欠,“上回你俩那件事,能顺利解决,不是多少也跟他有点关系吗,老陆当时在澳洲,这不今儿算是借着他做东,打算给姓王的回个大礼吗。”
  沈砚清眯着眼看见王平生已经坐上牌桌,正在等着洗牌,眸光渐敛,“还真是会玩,这是准备钱不经手就安全的进日袋呢。”
  裴少淮会意地也往那看,“哎呦,当差久了,谁不想多滋润两下。”
  沈砚清阴恻恻地噙着笑,“什么地方该来什么地方不该来都玩不明白,他这差也没当出来什么事。”
  出事走关系时,时晋上下打点的这些人里,其中一个就是王平生,先是给他在海外送了两套公寓,又送了辆车给他夫人开,只不过保险起见,车并没有过户。听起来数额不大,实际那辆车就够他受处分,更别说房子,估计能直接摘了乌纱帽。
  沈砚清不在乎这点钱,也喜欢利益共存的关系,只是他看不上贪得无厌,两头好处都想沾点的人,完全没摆清自已的位置,王平生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以为沈砚清和陆怀琛有求于他就是被他压一头的,做事原则让他厌恶。
  裴少淮有些乏了,懒洋洋地伸腰打哈欠,“你们先玩会,我下楼睡会去。”
  沈砚清斜瞥了他一眼,“刚来就睡觉。”
  “我昨儿陪我爷爷吃饭,晚上又参加了个唱歌的局,人老了一熬夜身体不行,睡了一上午,到现在也没缓上劲儿。”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再作两次,不用熬夜也该差不多了。”
  裴少淮笑着骂他不地道,怎么还盼着兄弟年纪轻轻寿尽呢。
  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又聊了一会,直到牌桌那边儿一局尽兴,笑声传到他们这儿,裴少淮也聊完了本想第二日再找沈砚清提的事,抻着腰松了松骨头,却禁不住犯困,说完就下楼睡觉去了。
  沈砚清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离十二点还有段时间,一时半会散不了,而王平生也看见了他,正朝他招手示意。
  面子总要互相给的,这点装谦逊客套的功夫对沈砚清来说更是拿捏到游刃有余,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颔首朝他笑了笑,拿起一杯酒往阳台走。
  来这儿的个个都是人精,没人心在输赢上,都竖着耳朵在听话,陆怀琛和王平生同时把牌推给了旁人,让人接着打,随后一同起身离座。
  林姝是被生理需求憋醒的,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摸到了床边的开关开了灯,半眯着眼找到房间的厕所门,冲厕的水声刚响起,空腹喝酒后的后果就来了,胃液晃着酒精,在胃里翻江倒海,她蹲在马桶前狂吐不止。
  吐到胃液灼烧喉咙时,她浑身虚软,红酒的后劲伴着醉酒并发,耳边不仅嗡嗡响,还头疼欲裂地让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林姝扒拉下马桶盖,趴着缓了好一会,脑子还是略微不清醒,倒是勉强能站起来了,撑着胳膊走出了厕所,躺回床上,直到又阖眼眯了一会,半睡半醒下反应过来。
  她这是在哪睡觉呢?视线混沌地打量了屋里的一圈后,艰难地爬起来走去开门,发现门被反锁了,不禁懵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后彻底清醒过来。
  又敲了敲门后也没有反应,林姝揉着太阳穴打算走回床边找手机,看见窗帘缝中露出来一个阳台推拉门的把手,她缓缓拉开窗帘,顺着推开了玻璃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自已原来还在这幢房子里,猜测大概是沈砚清锁的门,也就不再多想。
  林姝顺着回字型阳台绕圈,还没走到拐角处,就听见了刚刚客厅那熟悉的热闹声。
  大概是她睡的时间短,这些人还没结束。
  只是她刚走近,就听见一个人说:“好在就是,陆先生那几家公司的法人都不是你,要不然就是处理了会计也有不少麻烦事。”
  又断断续续地说着,“今年上面依旧查的紧,仍想要抓点典型杀鸡儆猴,只不过刀子肯定不会主动对您两位,尤其是沈先生您父亲现在……”
  陆怀琛悠然地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真是消息有点慢了啊,不然哪用那么麻烦,你说你那么多年一直坐在这个位置,难不成准备坐到退休?”
  那人哈哈两声缓解着气氛,又笑着回了几句,林姝就听见沈砚清不咸不淡的声音,“当初提醒过你那女孩不是什么善茬,不长脑子。”
  “别提这个,一提我就倒胃。”
  “……”
  林姝听得一头雾水,又觉得自已站在这儿有点爬墙角听人说话的意思,刚轻手轻脚地扭头往回了走了一步,突然听到陆怀琛提到了她的名字,不禁脚下一顿。
  接着听到陆怀琛又说:“你想没想过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安静了片刻后,沈砚清心不在焉的声音传过来,“她为什么会知道?”
  另一人也笑呵呵跟话道:“这是什么情况,我听这意思是,那个会计还跟沈总身边的人认识?”
  沈砚清眉头一皱,淡淡地说:“这些王局就不必关心了。”
  陆怀琛笑着打岔缓和气氛,“他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都习惯了。”
  “……”
  伴随着屋内的音乐声,低浅的交谈声渐渐模糊在林姝的耳边,头昏脑胀下却还是听见了几个似是而非的词,似乎仍是在说陆怀琛公司的事情,只是不知怎么就从会计聊到她身上了。
  虽然几人都没说是什么事情,沈砚清也没正面回答陆怀琛那句话,她却隐约间感觉那件事一定和她有点关系。
  又可能只是她的直觉。
  林姝站在原地靠在墙边思索,脑子中却是一片空白,搜索不到任何线索能让她和这几人牵扯在一起的,一派胡思冥想下,甚至猜测难不成是沈砚清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想的这些,她一时有些烦躁,脑子很乱。
  屋内的牌桌前的人,随着时间慢慢都玩倦了,便有人拨停了留声机,让人从楼下搬了b&o的音箱上来,换成提神醒脑的歌,音乐的律动似心跳似的,撞击着别墅内的每一尺。
  随之几位男土也搂着女伴走上阳台吹风看夜景。
  林姝没注意到音乐从舒缓悠扬的粤语歌换成了旋律有大量混响的爆炸性dj音乐,直到有两人漫步拐过来,看见她后吓了一跳,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这里怎么有人?!”
  “我靠吓死我了!怎么站在这里!”
  林姝此刻也被突如其来的两个人吓的一愣,心里直呼这层楼为什么要把阳台做成回型,导致客厅和几间卧室被间接连接在一起。
  一男一女同时发出的大惊小怪的声音很快就惹来了其他人的不满,纷纷顺着视线往这儿看,其中一人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