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82节
  珉王:“……”
  平安:“……”
  六太保从主楼出来迎他们,向珉王行了个礼,然后揽住这名军卒头目的肩膀:“这位兄弟,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虞侯将曹福禄绑架至此,逼迫他说出小陈大人的行程,曹福禄不堪折磨,被害死在库房之中,虞侯欲使其作为替身,由密道潜逃,幸而珉王殿下和小陈大人明察秋毫,才没能让真正的虞侯逃脱法网。”
  军卒头目有些错愕,锦衣卫不是陛下的耳目鹰犬吗,怎么眼瞎耳聋的?
  旋即明白过来,六太保重编了经过,为的是撇清陈家的责任,不愧是锦衣卫,人精中的人精,而他还在傻乎乎地替珉王和陈平安抱不平,马屁都拍错了地方。
  六太保请珉王和平安先上楼,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军卒头目:“兄弟们劳苦功高。”
  这是抄家拿脏的惯例,不亏待干活的兄弟们,军卒头目二话没说收起布袋子,笑道:“大人说得极是,曹福禄必是遭人绑架,贼人污蔑之词,不足信。”
  六太保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主楼。
  “蟾宫”中雕梁画栋,氍毹帘幕锦绣重重,平安和珉王被引进一楼厅室,地上堆满箱笼,几箱是虞侯与黑虎会的往来账目,几箱是打点贿赂内外官员甚至宫中宦官的账目,一箱是当年丢失的晋州文武官员罪证,另有珠宝金银若干,两个经历司的经历正在登记造册。
  陈琰正在吩咐属下:“令三千营军卒立刻开回驻地,此处交由顺天府和北镇抚司接管。所有兵卒卯时之前必须悉数还营,在外流窜者军法论处。”
  “是!”亲卫出去传令。
  陈琰朝珉王作了一揖,便带他们来到一间装饰华丽的房屋,房屋中间,有一具紫檀木制的巨大沙盘,沙盘上并非战场模型,而是上百个做工精巧的面人,有男有女,形态各异,还挂有名牌,无一不是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美人。
  平安在其中找到了春生的名字,那面人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裳,依稀可见满背触目惊心的纹身。
  “刚刚顺天府的人看过,他身上被纹满了春宫图,是往后一生都洗脱不掉的耻辱。”陈琰道。
  两人脸色骤变,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陈琰指着那座沙盘,继续说道:“她,被刺瞎双目,为了迎合某些富家子弟的特殊嗜好。”
  “他,被某位国公看中,又怕秽乱内宅,被阉割后送进了府中。
  “她,被送进黑妓馆后投井身亡……
  “他们都是被黑虎会坑害的孩子,可是殿下,世上不只有一个黑虎会。刑部记录在案的,仅去年各省因豪强□□引发的惨案就有数百起,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是底层百姓家破人亡却投告无门。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邪淫如洪水,不遏则滔天,自古荒淫好色者,极少有治国安邦之才,多为损德败行、误国祸家的败类。”
  话到此处,陈琰并袖正色道:“‘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殿下尚且年轻,臣非师非长,冒死越谏,希望今日之事能在殿下心中播下一颗种子,日后以亲王之尊垂范天下,克己修身、约束权贵、压制豪强、教化万民。”
  言罢,深深一揖。
  珉王将陈琰扶起,郑重地回答:“陈部堂,孤受教了,日后必定克己修身,洁身自好,不会辜负部堂的良苦用心的。”
  陈琰欣慰道:“殿下这样想,就是苍生之福。”
  平安在一旁静静听着,今晚之后,群臣百官都将视珉王为未来储君,老爹心怀致君尧舜的抱负,所以才把他们叫来,说了这番话。
  “咱们走吧。”陈琰跟在他们身后,关门之前,最后看了那些面人一眼,令顺天府的人过来贴封条。
  ……
  主楼外的空地上,三千营的军卒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回营。一群顺天府的官差正在吵吵嚷嚷,片刻又来了一队锦衣卫,对六太保低声汇报着什么。
  六太保找到罗纶,对他说:“缇帅,已经掘地三尺了,只搜到了少量金银,与账目上相差甚远。”
  罗纶站在高处,环视整座庄园,这可如何回去交差?
  眼见着平安从主楼里出来,一把将他薅来:“你脑子灵光,帮忙想一想,虞侯会把钱藏在哪儿?”
  平安想到高泰被麻药迷晕后,说了一下奇怪的话,尤其是那句‘成斗的银子做殿堂’。
  “这附近有没有大佛殿?”平安问。
  六太保立刻派人去问,片刻之后,属下回来复命道:“庄园后山倒是有个寺庙,正殿一尊大佛像为虞侯捐赠,香火旺盛,附近百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祭拜。”
  罗纶道:“找人带路。”
  平安和珉王也吵着要去,找银子这么有趣的事岂能错过。
  罗纶看两个少年的兴奋劲儿,甚至怀疑他们不需要睡觉……
  一队锦衣卫举着灯笼、火把,往后山上的寺庙而去。
  已至卯时,天色微朦,晨霭缭绕。
  敲开红漆斑驳的寺门,一众锦衣卫不太客气地推开拦路的沙弥,径直绕过影壁,闯进大雄宝殿。
  这殿宇本身并不宏伟,便显得正中那尊几乎顶到房梁的铜铸大佛而极不协调。
  此间主持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神色匆匆地赶来:“诸位施主,是在捉贼缉盗?”
  罗纶打量主持略显凌乱的袈裟,问道:“已卯时了,寺中不做早课吗?”
  “正要开始早课。”主持道。
  罗纶不再理会他,转而去了那座巨大佛像之下,抬手敲了敲,问主持道:“此像乃是官造?”
  “是,但经安德侯重塑过金身,经过官府备案的。”主持道。
  “把它砸开。”罗纶道。
  “缇帅,私毁佛像乃是大罪。”手下低声道。
  罗纶毫不犹豫地说:“砸。”
  “不能砸!”
  殿门外一阵骚乱,围满了一众僧俗百姓,竟是附近村民举着火把赶来,密密匝匝地挤进院子,足有数百人。
  锦衣卫结成人墙将他们挡在外面。
  “不能砸,官爷,这寺庙已有百年,一直保佑我们几个村子人丁兴旺、风调雨顺,您把它给砸了,神明发怒降下灾祸,倒霉的是我们老百姓啊!”
  群情激奋,几乎要将人墙冲开一个口子。
  罗纶打量身边站成一排的主持和沙弥,冷声道:“这么快就集结了数百人,主持早有准备啊。”
  “施主的话,贫僧听不懂。”主持道。
  罗纶对手下道:“查他们的僧谍。”
  主持面色微变,片刻,锦衣卫将一沓伪造的僧谍扔在地上,将所有和尚用镣铐锁了起来。
  “看清楚了,你们常年烧香礼佛的寺庙,不过是一群替人守财的假和尚。”
  百姓一片哗然。
  锦衣卫意图凿开那尊巨大的佛像,却发现佛像并非中空,竟是整个用纯银打造胎体,外层镀铜作以掩饰其价值。
  “乖乖!”连见多识广的六太保都不禁惊呼,难以估算,这个巨大的佛像价值几何。
  罗纶只好派人守好这间佛寺,将一干假僧人一并抓获,带回北镇抚司。
  回城的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天光仍旧昏暗,平安依然感到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活着真好,可以回家见爹娘。
  来到卓成门时,接珉王回宫的车驾仪仗已经等候在此,还围着一群焦急等待的官员和宦官。
  郭恒亲自来了,见到平安先是满目后怕地端详他,等到后者毫无防备地靠近时,突然抬手抽了他一记脖溜。
  冷不防挨揍的平安捂着火辣辣的脖子躲到了大师祖身后。
  大师祖情绪稳定,大师祖好。
  一众官员都在发笑,沈廷鹤却一脸严肃地拉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情绪稳定地念了一路紧箍咒,还不许睡着。
  珉王还在幸灾乐祸,回宫之后就被大病未愈的父皇撵着揍了。
  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李泊言,你有几条命,敢在喧闹的庙市上遣走侍卫!”
  珉王抱着柱子躲闪:“臣记住了,以后一定顾惜自己的性命。”
  皇帝依然不肯放过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命是自己的吗?!”
  近臣宦官们纷纷上前拉劝,才将父子二人分开,晋王早逝,璐王中风,可千万别把最后一支独苗也给打死。
  皇帝病体孱弱,脚跟发软,被扶回榻间休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打死是不可能打死的,还得给这个逆子和他的“狗头军师”传太医。
  某陈姓狗头军师:???
  一众君臣在乾清宫议事,珉王和平安被带到偏殿沐浴更衣,吃了一点清淡的粥食。
  太医仔细查过他们的身体,没有伤及骨头和内脏,珉王身上倒有几处青紫的淤伤。
  太医甲:“似乎是圣上亲自动的手。”
  太医乙:“那没事了……”
  沈清儿得到消息,从医院学匆匆赶来,平安和珉王见到她,争相开始吹嘘昨夜的英勇表现。
  陈琰交办完所有事项,去偏殿看儿子时,平安还吹着呢,沈太医将他拉到一旁,给了他一张药方,叮嘱他给平安每日服用。
  陈琰不明就里,不是没受重伤吗,为什么要吃药?
  沈太医瞥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儿子杀了人,别看眼下精神亢奋,回到家里安静下来,必定心神难安,夜里噩梦惊恐盗汗都是有可能的,这是安神的汤药,每日睡前煎服,多观察一段时日。”
  陈琰恍然大悟,连忙道谢。
  “汤药只是辅助,你这段日子陪着他睡,若出现以上症状,要多开导,少说教。”沈太医道。
  陈琰愣愣地问:“不说教怎么开导?”
  “……”
  沈太医真想问问他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算了,若出现以上症状,你再来找我吧。”他说。
  第174章 真来了你又不高兴。……
  两个梳洗干净的孩子重新站在大殿中,皇帝似乎觉得勉强还能要,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待两人将前因后果大致叙述一遍,便让他们各找各妈去了。
  林月白和陈老爷、赵氏二老,在前院里徘徊了一整夜,除了陈家,还有沈家、郭家,街坊邻里……凡是在京关系不错的人家,皆派出家中所有青壮帮忙寻找了一整夜。
  直到天光大亮,阿蛮在一干锦衣卫的护送下先回来报信,说大爷找到了安哥儿和珉王殿下,没有受伤,已经进宫复命了。
  三人这才松下一口气,二老熬了一整夜,猛然松懈下来,只觉得两腿打软,眼冒金星,林月白赶忙送他们回内宅休息,然后指挥仆妇和丫鬟们,将平安的床铺换上新晒的被褥,准备清淡的饮食等等。
  阿蛮洗过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默默走进灶房。曹妈妈似乎预感不祥,什么也没问,一味地埋头干活,一锅喷香的鸡肉粥开始冒出香气,曹妈妈又另开一个小灶煮面,卧了个鸡蛋,拌上半勺猪油,再撒一把葱花,端给阿蛮,让她趁热吃。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