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73节
  阿蛮点点头。
  “红姨也住过慈儿井吗?”平安问。
  “没有。”红菱否认道:“那是养育小孩子的地方,我被卖时都九岁了,直接送到妈妈那里调教,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拿捏人的本事。”
  平安一想,也有道理,拐来的孩子年龄不定,大孩子可以直接调教或发卖,像他堂兄陈平继那样,而婴幼儿只能安置在一个不易察觉的地方养大,再为他们盈利。
  会是什么地方?
  红菱又道:“不过我听她们说……‘慈儿井’虽然叫井,但地方很大,住着很多孩子,还有专人照料,待他们渐渐长大,嬷嬷会反复对他们说,他们是被人遗弃的孤儿,是大善人将他们养在此处,给衣给食,所以大善人就是他们的再生爹娘,要听大善人的吩咐。”
  “大善人……”平安咕哝一句,又问:“他们是孤儿吗?”
  “是个屁,哪来那么多好看的孤儿。”红菱道:“他们有些记事早的,分明记得自己有爹有娘,但为了不被打,只能尽力忘掉。”
  平安暗道,清芷姐姐说得果然没错。
  “话说回来,你小孩子家,不该管这事儿。”红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他们这些人,关系套着关系,别看宴月楼眼下查封了,赶明儿就得再开起来。这天底下天天都有被拐的孩子,你管得过来吗?”
  “管不过来也要管。”平安起身道:“红姨,你收拾一下跟我们走,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不去。”红菱道:“有什么不安全,谁会想得起我这个人老珠黄的……”
  “你不想去看看清芷姐姐吗?”平安道。
  红菱嗤之以鼻:“谁要看她,猪油蒙了心,学什么不好,偏学菟丝附蓬麻。”
  她嘴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手上却开始收拾换洗衣裳。
  回到白氏医馆,想是听说清芷姑娘遇刺,大理寺来人了,北镇抚司也派了个小旗来质询,派了这么多人保护,为何还会发生这等事?
  后来得知是清芷姑娘苦苦相求,守卫于心不忍,且将赵明远身上仔细搜查过,没有携带任何利刃,才放他们夫妻见了一面,未料两人才是你侬我侬互道相思,赵明远突然用清芷的发簪刺伤了清芷。
  红菱闻言又奚落几句,大步走进医馆,如入自己家中,毫不客气地问伙计:“我住哪间房?”
  伙计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家医馆改客栈了,又急忙腾出一间平时堆积杂物的客房,谁知这位姑奶奶一脸嫌弃地皱眉:“这屋也太小了,这么大的灰,怎么住人啊?”
  伙计也不高兴了:“咱们家就这条件,姑奶奶您有钱住客栈去。”
  “这话说的,我看清芷的屋子就很好,我就住她那儿了。”红菱道。
  “清芷姑娘受了重伤,不能挪动。”伙计道。
  红菱道:“那我勉为其难跟她挤挤。”
  言罢,拎着衣物细软就进了清芷的房间。
  “哎,这……”
  平安拍拍伙计的肩膀:“算了,随她吧。”
  片刻,红菱端着个铜盆出来,打一盆温水又进去。
  平安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红姨在为清芷姐姐擦脸擦手,那细致劲儿,像对待一套珍贵的瓷器,片刻,窗扇被关上,想必是要帮她擦拭身体、换洗衣裳。
  平安坐在院子里对着手札发呆,到了申时末刻,清儿散学回来了。
  两人一起研究那份手札,逐一分析,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
  在沈家吃过晚饭,平安才回到自己家,把自己关在卧房想到半宿,陈琰起夜时见他房里的灯还亮着,就去敲他的房门,问他怎么还不睡。
  平安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本册子,老爹翻看时,他甚至别过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娘亲随后推门进来,没说话,只是揉揉他的脑袋。
  平安知道自己自作主张的东奔西跑会让爹娘担心,所以主动汇报了一整天的行程。
  林月白告诉他:“爹娘知道你是好孩子,只要是你认为对的事,就大胆去做,你大了,爹娘做不到事事帮到你,至少不会处处羁绊你。”
  平安抱了抱娘亲。
  陈琰抖抖袖子,白他一眼。
  平安又抱了抱老爹。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陈琰道。
  平安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说回正事,陈琰又拿着那份手札问:“怎么不交给大理寺?”
  “我不知道该不该交,这只是一份妓女的手札,而且清芷姐姐还在昏迷,根本不能作为证据。”平安道。
  林月白道:“你有没有想过,解铃还须系铃人?”
  平安低头沉默片刻,眼前又亮起来:“我知道了!”
  ……
  次日休沐,平安起了个大早,不知怎的,阿蛮和小福芦闹别扭了,尤七站在大门口看热闹,说两人一大早打了一架。
  “好端端的为什么打架?”平安奇怪地问。
  “谁知道呢,姐姐打弟弟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尤七道。
  “是吗?”平安没有兄弟姐妹,对此也没有任何概念。
  再见到曹妈妈时,只见她眼底发红,问她出了什么事也不肯说。
  平安忙叨叨的,也顾不得这些小事,把自己收拾妥帖便出门了。
  再次来到白氏医馆,珉王也来了,听说他要整大活儿,赶紧带着府里的侍卫来帮忙。
  白氏医馆如今更热闹了,从天潢贵胄,到三教九流,除了没有就诊的病人,啥人都有……
  “作证?别开玩笑了。”红菱道:“你当清芷为什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她不止一次想撺掇大家去报官作证,结果怎么着,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姓赵的,三言两语就把她赎身从良了。楼里的姑娘们如今都是安于现状的,毕竟没有宴月楼,还有香月楼、抱月楼,有什么区别?”
  “那是因为大家看不到希望,如果给她们希望呢?”平安道。
  “你能帮她们摆脱乐籍?”红菱问。
  “我能。”
  平安问过顺天府和大理寺,如能证明是拐卖而非自愿卖身,是可以脱籍的。
  “哈哈。”红菱干笑两声,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起身道:“我去帮清芷梳洗一下。”
  平安朝珉王一摊手,他也不知道红姨在忙些什么,早晚都要帮昏迷不醒的清芷姐姐擦身、更换干净的衣裳,早上上一点淡淡的脂粉,入夜再卸妆、护肤,让她美美地躺在那里……
  平安问珉王:“殿下认不认识教坊司的人?”
  珉王想了想:“我娘宫里曾有一位女官,如今在教坊司供职,负责乐师调配。”
  平安站起身来:“咱们进宫。”
  第165章 当官跟当姐儿其实没多……
  长春宫,淑妃命人端上茶果点心、时鲜水果,珉王开府后旬日才来问安,她已经几日没见儿子了,何况这次珉王带来了平安,她更是高兴,早就听说璐王府搜出了地宫,还被锦衣卫围了起来,偏偏宫人太监没人能把这件事说清楚,可把她憋闷坏了。
  平安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淑妃抚着胸口顺了口气:“总算畅快了。”
  兴致来了,还让丁公公给她拿酒。
  丁公公委婉劝道:“娘娘近来不是忌口吗?”
  淑妃一脸扫兴,却也从善如流,又拿新鲜八卦跟他们做交换:“今早的消息,说璐王殿下中风了,半个身子动不了了,你父皇急急遣了太医去请脉。”
  平安暗自揣测,是中风了?还是被中风了?
  珉王的关注点比较奇怪:“为什么儿子搬出宫去,父皇来的次数都变多了?”
  “你个臭孩子。”淑妃弹了他一个暴栗:“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珉王揉揉脑袋:“我咋不能说?”
  平安叹了口气,这还用问吗?儿子终于滚蛋了,爹娘可以过二人世界了——这事儿在他家稀松平常,他可是从七岁就分房住的小孩儿,幼小的心灵受到的创伤要用很多顿烤鸭、涮锅、炙羊肉来治愈……
  只是淑妃娘娘这么年轻,还在忌口,不知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怀上小老五,如果天道有常,小老五依旧会来到世上,他也希望这是个带着期盼和祝愿降生的孩子,而非情势所迫,用来挽救危局的棋子。
  说话间,教坊司的徐奉銮来了,向淑妃娘娘请安。
  淑妃良善厚道,待下人极好,两人关系十分热络,聊了半晌家常才切入正题,淑妃请徐奉銮陪他们去见宴月楼的艺妓。
  其实淑妃娘娘极想换上男装陪他们一起去的——活到这么大,还没逛过青楼呢。然后被身边的女官太监哭天抹泪地拦下来,只能叹着气目送平安他们离开长春宫。
  宴月楼被查封,艺妓们被暂押在教坊司下属的一个小院内,不但有妓女,还有小童,荷娘子安排的人手每日送吃食,只是常有不方便之处,她们只得用带出来的体己银子贿赂看守,采买一些日用吃食。
  珉王主动遣人去买了些衣物用品,他现在开府了,所有俸禄和岁赐都可以自行支配,他有得是钱!
  除了接客逢场作戏的时候,这些艺妓各个情绪恹恹,目光空洞,仿佛整个人生都没什么盼头,活着死着没区别,压根懒得听教坊司的女官讲话,更不要说平安一个半大少年。
  好在红菱来了,招呼大伙聚过来,打起精神听徐奉銮讲脱籍的事。
  大家的目光这才有了点生气,三三两两凑过来,聚在院子里。
  平安数了数,共五十七人,徐奉銮告诉他们,乐户想要脱籍或改业,难度还是挺大的,早些年偶尔会有朝廷特赦的恩诏,但赦免的大多是犯官子女,即便立功或有特殊贡献,也要经过地方官奏请,等待层层批准,再或者财政紧张时,也会开放赎买政策,令乐户向官府缴纳赎金,通过审核后也可以脱籍,但这种机会并不多。
  那点微光也渐渐熄灭。
  珉王提议,宴月楼的案子通了天,背后的股东们争相退还经营所得,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再设一条,让他们另付一笔罚金作为赎买艺妓的赎金,可以从轻处分,他们一定很乐意。
  平安摇头道:“大家遭遇拐卖,本该无条件脱籍,这样一来反倒名不正言不顺了。”
  徐奉銮想了想:“还有一个办法,让她们以受人拐卖、强逼入乐籍为由,联结具状投告顺天府,只要所告之人罪名成立,顺天府自然会判其脱籍。只是乐户提告,无论情由先笞三十杖,除非找一位有声望的官员或士绅作保。”
  艺妓们闻言,纷纷垂下头去,说了半天,一条出路都没有,别说有声望的官员,就连普通正经人都不想跟贱籍扯上关系。
  有名气有声望的官员……平安在脑子里过了几个名字,扭头见珉王、清儿、阿蛮、小福芦都在盯着他看。
  平安:???
  “你就说你是不是官员,有没有名气吧。”珉王道。
  平安:……
  他倒不是顾虑别的,他的名气和别人的不一样,他从小在各个衙门蹭饭,被人逗大的,吃人嘴短,上了公堂也会觉得自己矮半截。
  清儿眨眨眼:“平安哥哥,你不会害怕了吧?”
  “谁……谁害怕了。”平安道:“我帮你们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