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71节
  高泰就地一滚,刚站起身,圆胖太监居然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手臂,高泰如举着两个巨大的石锁,居然把两个大吨位太监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李宪从台阶上飞身一扑,直接扒住了高泰的后背,高泰怕伤到世子,只是歪着身子往下一抖,可他内力惊人,即便这么两下也差点把近来苦练骑射的李宪抖下去。
  李宪一手死死勒住他的脖颈,两脚盘在腰间,另一只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高泰呼吸不畅,奋力一甩,将三人一齐甩在了地上,满地呻吟之声,李宥呼喊着“大哥”跑过来。
  高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未出三个呼吸,竟直挺挺地倒下去,像一块门板拍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李宥赶紧扶起大哥,兴奋地喊了一声:“大哥,蒙汗药起效了!”
  李宪摔了个七荤八素,捂着嗡嗡乱响的脑袋笑道:“明天想办法告诉平安他们。”
  李宥笑容一滞:“咱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博兼堂读书了?”
  李宪一怔,笑道:“你不是最讨厌早起上学吗?”
  李宥叹了口气。
  李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站起身,拍拍满身尘土,吩咐小太监们:“将高泰捆起来,拆个门板抬着,随我进宫见驾。”
  李宥问:“父王那边……”
  李宪意味深长地说:“父王病了,让他好好休息,咱们做儿子的,要有担当。”
  ……
  从午门到乾清门的路上,平安一直缠着罗纶,两人像太阳月亮一般,一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一个围着前者转啊转。
  “四凤叔,地宫里到底有什么啊?”平安兀自揣测道:“兵刃?火药?火铳?合浦融?”
  罗纶拧着眉头:“小孩子家家,不该问的别问。”
  “都不是……”平安一脸恍然大悟:“那就是椿具了。”
  所谓椿具,就是时下的情趣用品,平安在书里看过。
  罗纶瞪他一眼。
  平安又道:“而且一头连着西三所,一头连着宴月楼,方便他随时狎妓,我猜得对吧?”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罗纶道。
  平安接着道:“璐王殿下好生奇怪,既然想到封死地宫,何不将通向宴月楼的通道一并封死,再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销毁干净?”
  “谁又想到有人敢拆王府的墙?”罗纶瞥他一眼:“你才多大就懂这些,可见平时心思不在读书上。”
  “我都十二了,这都不懂,不成傻子了?”平安道。
  “我儿子十五岁都不懂。”罗纶道。
  “您儿子是装的,我在我爹娘面前也装。”平安不假思索道。
  罗纶:“………”
  “不信,您晚上回家套套话,咱们赌五两银子。”
  正在学堂里用功读书的罗纶长子后脊生寒,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说话间,二人来到乾清宫。
  皇帝听说了宴月楼发现禁药被查封的事,可巧,隔几日又搜到了璐王府的地宫,地宫与宴月楼相连,这就不得不令人生疑了。
  可璐王之事毕竟涉及皇家秘辛,暂时没有被外臣知道——即便知道的人,也不敢宣之于口。
  凌瑞的口供已经据实上奏,平安昨天特地见了清芷姑娘一面,便将清芷的口供汇报给陛下。
  “她说,是有人给她药粉并人指使她这样做的,还抓走了她的丈夫赵明远,诱骗她染上了合浦融作为威胁,为的是废掉我小师兄,让齐州巡抚凌伯伯对他们言听计从。”平安道:“哦对了,她还说,背后之人可能是嘲风公子,因为她拿这个名字试探过对方,对方没有否认。”
  皇帝闻言皱眉,龙生九子,嘲风行三——李泊亭?
  皇帝觉得自己实在是气糊涂了,听到这个名字,居然首先感到疑惑——此人脑子进了多少水,给自己取这么个诨号,生怕别人听不出来?
  “是璐王意图加害凌瑞,挟制凌砚?”皇帝问罗纶。
  这一点,璐王倒是有前科的,尽管从没成功过。
  “臣倒觉得不像。”罗纶实话实说道:“若臣替背后的主子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旁人猜到了主子的名字,臣一定会反驳遮掩。”
  皇帝瞥他一眼,总觉得话里有话……
  这时吴用进殿:“陛下,璐王世子求见。”
  “他来作甚?”
  “他说要揭发璐王府侍卫高泰,伪造身份,意图不轨。”
  “高泰?”皇帝对这号人没什么印象:“叫李宪进来。”
  “陛下,高泰也来了,一并宣召吗?”
  “宣。”
  平安只见李宪进殿见驾,身后跟着两个太监,抬着个门板,面长无须的大驴脸高泰直挺挺地躺在上面。
  平安惊奇地问:“高侍卫怎么躺下了?”
  李宪给平安递一个眼色,对皇帝道:“祖父,此人武艺太过高强,臣只得用蒙汗药将其迷晕。”
  平安心头一喜,乙酉迷成功了!
  皇帝走上前来,俯视高泰,目光中带着纳罕,这世上真有蒙汗药?
  李宪道:“这是从长史司调阅的高泰的军籍文书,他原是齐州某卫所的小旗,后因悍勇善战,立下战功,跟随吴将军进京,编入五军营,后来吴将军调往秦州,并没有带走全部旧部,此人便留在了京城。
  “祖父您看,右下角的这个“调”字,像是被改动过。”
  皇帝看了一眼,确实有些别扭,但军中小吏文化程度不高,字迹工整已是不易,这种不明显的改动一般不会被关注。
  “这又能说明什么?”皇帝问。
  李宪看向平安,是平安提醒他高泰的身份不简单,只是父王晕倒之前,他无权从王府长史司调取档案,他是王府世子,一旦父王失去理政能力,璐王府的话语权自然而然罗落到他的头上。
  平安见话头抛到他这里,便将小师兄看到高泰时的反应,以及幼年被拐时看到的虎头纹身,梦里出现的孩童啼哭等事情告诉了皇帝。
  又道:“臣在兵部的皇册库中查过高泰的档案,与这份王府档案并无出入。但入伏时,陛下体谅京营官兵劳苦,赏京营军士每人一两白银,臣跟随家父去犒军时,走访了一些五军营的兵卒和军官,他们确实认得高泰,但奇怪的是,同一批进京的人,只有高泰在五军营,其他人都编入了五城兵马司。”
  “臣又走访了这些人,大部分人不记得高泰这个名字,但有三人十分肯定地说,高泰早在齐州就阵亡了,根本没与他们一同进京。所以臣才提醒世子,提防高泰。”
  平安说罢,将几页口供拿出来,递给吴公公。
  只是没想到,他让李宪提防高泰,李宪直接将他拿下了。
  平安不明白李宪要做什么,只得静观其变。
  李宪接着道:“所以孙儿怀疑,这个“調”字,原本是个“故”字,那么此人就有可能是冒名顶替,在五军营待满一年,又选为王府侍卫,留在我父王身边。再看此人胸膛的疤痕,隐约可见与黑虎会成员的纹身大小外形相似,臣怀疑高泰与黑虎会有关,请祖父明察。”
  话音刚落,高泰手指动了一下,然后闷哼一声,整个人扭动起来,又因被捆的结实,挣扎不开。
  “动了动了!”吴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来人,护驾!”
  手持金瓜的大汉将军闯进大殿,茫然四顾。
  “……”
  “大约半个时辰。”李宪小声对平安道,让平安记住药效时间。
  “先送入诏狱,仔细看押。”皇帝道。
  “是。”罗纶令人将高泰抬下去。
  此时又有太监进殿,对皇帝道:“陛下,璐王妃求见。”
  皇帝与璐王妃不常见面,照说儿媳的事也不该说到他面前,因此奇怪地问:“她怎么不去见皇后?”
  太监道:“璐王妃……捆着娘家幼弟进得宫,唯恐外男冒犯中宫,便来求见陛下。”
  皇帝本以为璐王妃要哭哭啼啼为璐王求情,却听说她将庆平伯幼子绑来,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皇帝对李宪道:“一个绑侍卫,一个绑弟弟,你们璐王府够热闹啊。”
  李宪微低下头。
  “宣。”
  第163章 听我说谢谢你……
  庆平伯幼子承恩在宴月楼持干股的事,顺天府已经报给了皇帝,如今璐王妃绑幼弟上殿,想也不用想,必然来请罪的。
  刘承恩才十一岁,身为曾经皇储不二人选的璐王殿下的小舅子,他身边围绕着许多不学无术的勋贵纨绔子弟,九岁就在赌场里掷骰子。
  刘家原是普通匠户,女儿选为王子妃,当今皇帝登基后又册封璐王妃,一下子阔起来了。
  时人都道多子多孙多福,璐王妃为皇家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在皇帝眼里功劳是大过璐王许多的,因此待儿媳家一直不错,四郡主出生之际,便将璐王妃的父亲封为庆平伯,兄弟和姐妹们的夫家也都给了虚衔,逢年过节赏赐不断。
  可惜庆平伯是个油盐不进的“搞老庄”,要论起师门关系,还是王实甫的师侄,自打他老人家手头宽裕了,每日沉迷修道不可自拔,根本不理家事。别的孩子都已长大,只有这个妾室所生的幼子承恩年龄尚小,长在家里富贵之时,放纵的不像样子。
  如今宴月楼出了事,朝廷开始追查背后的股东,好几个勋贵子弟都被大理寺叫去问话,孩子才开始害怕了,将自己持干股的事告诉了父兄。
  庆平伯十天有八九天在山上,又是外戚,哪有什么人脉可言,除了找女儿别无他法,璐王妃便让他将幼弟交出,绑缚上殿向陛下请罪。
  这不是平安头一次见璐王妃,只觉得她今日与从前的大有不同,目光中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
  他心中不禁浮起一丝念头,这母子二人不会把璐王架空了吧?
  璐王妃盈盈下拜,出了这么大的事,满头钗环没有丝毫响声,这倒令皇帝对这个印象中勤俭持家的小家碧玉刮目相看,其实宫里为皇子选妃,虽是从平民小官之家遴选,却也是万里挑一的良配,有时生而为人,并非所有美德都来自父母的言传身教,恶习也是一样。
  璐王妃道明来意,并令人抬上璐王府内宅所有账目,便对幼弟说:“你自己向陛下坦明。”
  皇帝见刘承恩比平安年纪还小些,瑟缩地跪伏于地,吓得浑身战栗,口不能言,便叫人为他松绑,并宽慰他:“你不用怕,只要据实陈奏,朕会体谅你年少无知,从轻发落。”
  刘承恩期期艾艾道:“臣……前年,跟着他们去赌场玩儿,起先只以为赌些小钱,还挂了账,但不知赌场怎么个算法,利滚利滚到了五百两,限我三日之内凑齐,否则就上门向家里讨要。我不敢回家,就跑到一个姓赵的远房表舅家里。表舅是个茶商,很有钱,借了我五百两银子,而且还说每年给我一笔钱,只要在一张契书上画押就好。”
  “所以你就画押了?”皇帝问。
  刘承恩摇头道:“臣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起先是不同意的,但表舅说,他想给我家的茶庄生意供货,知道我爹不管事儿,嫡母去得早,茶庄由我姨娘代管,便找到了我,我回去同我姨娘说了说,姨娘觉得肥水不留外人田,就同意了。”
  “钱呢?两成干股的分红可不少,你一个小孩子去哪里花这么多钱?都拿去赌了?”皇帝问。
  “没有没有,从那以后臣再也不敢去赌坊了,钱都存在钱庄里。”刘承恩道。
  璐王妃自袖中拿出一沓存据,交给了吴公公。
  “嚯。”皇帝打眼一看,就被上面的数额惊住了,一张张翻过去:“你存这么多钱,做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