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71节
  “不是!”
  “孩子太多养不起,你兄长酒后当着邻里胡言乱语,你便趁机杀死女儿嫁祸兄长,一举甩掉两个包袱。”
  “没有,我怎会杀我女儿!”
  “真是你兄长所杀?”
  “是!”
  “你看见了?”
  “没有。”
  “没看见为何这般笃定?”
  “他亲口说要弄死我女儿。”
  “你有六个女儿,为什么是喜儿?”
  “喜儿口舌伶俐,最不听话。”赵福顿了顿,又补充道:“总顶撞他。”
  “为什么要杀人呢?为什么不卖到窑子里去?”
  “窑子里不收……”赵福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墙之隔,两人惊讶地看着对方,平安通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因为京城的青楼妓馆都在官府有备案,不收百姓家里的孩子。”
  又是一阵沉默。
  郭恒冷哼一声:“赵福,今年六月在县城与人博戏,欠下高利贷,企图卖女抵债,朝廷严禁典卖儿女,半个月后涨到了一百零七两,你便将女儿送给了债主,谁料赵喜儿竟在途中跳车摔死,还被路过的驿足发现送到顺天府衙。”
  “恰好你兄长也是十足的混账,曾到你家中大放厥词,被邻居听见,拉你博戏的那伙人便给了你一笔钱,雇你来顺天府状告你兄长,把这个官司做死,是也不是?”
  “……”
  良久没有声响。
  “不是,大人,人是我兄长杀的,是我兄长杀的,他是个十足混蛋,亲戚邻居都能作证!我欠下的赌债自己会还,不会拿我闺女抵债的!”
  “拿给他看。”郭恒道。
  便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大抵是什么确凿的证据被摆在了赵福面前。
  赵福再没有说话,只余唏嘘啜泣声。
  平安刚刚紧张地忘了呼吸,这时才喘出一口气来。
  “赵福,这个案子捅到天上去了,我是唯一能救你的人,是万劫不复还是一笔勾销,全在老夫一念之间。”
  平安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被郭恒一句话弄得紧张起来。
  二师祖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大人,大人救我!”
  “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作,我保你平安无事。”
  “我愿意,我愿意!”
  平安手脚冰凉,半晌没回过神来。
  二师祖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跟害死女儿的赌徒合作?为什么明知赵柱有冤,却要替赵福隐瞒真相?
  他现在没有任何想法,只想赶紧从郭家跑出去找他爹,可是老爹远在外地,他没人去说,而且也不敢就这么跑掉。
  正二品吏部尚书,掌握百官的升迁任免,居于六部之首,与内阁首辅不分轩轾,所以叫“天官”。
  他的权势太大,绝非杨贯可比,他也太有城府,更非杨贯可比,他还是老爹的座师,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平安正在愣神,被人一把拽走。
  郭琦拽着他一路回到书房,红着眼眶警告他:“今天听到的一切,不许对外人说。”
  “外人?”平安反问。
  郭琦这才想起,相比于人家亲爹而言,他们父子才是外人。
  “反正你不能说出去,否则,否则……”郭琦否则了半天,也没否则出个所以然来,急的眼眶更红了。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冲动的。”
  他都七岁了,不是年轻人了,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
  郭琦松下一口气,自己宽慰自己:“我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一定是的。”
  平安咕咚咚灌下一杯茶,迫使自己也冷静下来。
  他也希望如此啊。
  二师祖虽然笑起来不好看,但他对老爹和自己都很好,最关键的一点,他总是阻碍老爹升官,如果他都不是好人,还有谁是好人?
  第67章 让你儿子离我远点。
  平安再次回想起《奸臣录》中的描述,陈琰在座师徐谟的提携之下升官很快,庶常馆散馆授编修,不到一年开坊,任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此后平步青云,四年内连升七级,官至兵部右侍郎兼詹事府少詹事,将兵部侍郎杨贯踢出京城后,他主持“改土归流”,稳住了西南局势,接着转迁礼部,三十一岁由礼部左侍郎廷推入阁,成为整个大雍最年轻的阁臣。
  按理说,内阁论资排辈,陈琰入阁时排在第五,距首辅之位差得很远,怎么都要熬个十年八年。
  这时更离谱的事发生了。
  两年之内,首辅致仕,次辅病倒,老三老四相继丁忧,不知情的还以为陈琰把人家父母怎么着了。
  不管他有没有动人家父母,他都已经是首辅了。
  而立之年位居首辅,堪称本朝之最,却也是临深履薄的开始。
  所以二师祖一直压着老爹晋升的速度,让平安很有安全感。
  如果郭恒有私心,应该像原书中的徐谟那样,一心提拔自己的学生,壮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
  他不这样做,才是真正为老爹的未来着想。
  在拨开迷雾寻找答案的同时,秋闱日悄然而至。
  秋闱第一场在八月初八。
  郑秀才不到寅时就起身了,洗漱穿衣,对着昏黄的油灯重新检查考箱。
  郑家原也算小康之家,祖传花匠,略有些薄产,自从举三代人之力供他读书,家里变得越来越拮据,房屋多年没有翻修,一场夜雨使门窗再次渗水,他怕祖父母摔倒,拧干墩布,反复将堂屋门口处拖了几遍。
  郑父郑母也起床了,端着灯碟出来帮他准备早饭,带足干粮。
  院子里一片漆黑,胡同里也静的出奇。
  郑秀才这人面皮薄,既然没有中举动的把握,就不希望亲戚邻里乌泱泱地赶来送考,回头落了榜怪难为情的。
  因此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打算偷偷溜走。
  结果出门一看,直接愣住了。
  胡同口浩浩荡荡走来一群提着红灯笼的孩子,身后还跟着家里的书童小厮,这就罢了,走近才发现,他们高举着几道醒目的红色横幅,上书“金榜题名”、“旗开得胜”云云。
  “郑先生,我们来给您送考啦!”为首的平安兴奋不已,为了避免今日赖床起不来,他昨晚特意没睡,拉着娘亲打双陆,险些熬秃一个亲娘。
  平安话音刚落,郑家唯一的骡车就被披挂上大红花,装扮的喜气洋洋。
  郑先生:“……”
  声音惊动了街坊邻里,人们见此“盛况”,纷纷披衣出来,吉祥话层出不穷,预祝他蟾宫折桂。
  郑先生脸比灯笼还红,连朝众人作揖。
  “出发!”
  平安一声令下,众人将郑先生扶上骡车,招摇过市,朝贡院进发。
  沿街正在卸门板的店铺伙计们纷纷驻足,也有零星路人侧目议论:“谁家要娶媳妇吧?”
  “没看到‘金榜题名’吗,送考的。”
  “哟,这得是文曲星下凡才敢如此招摇啊?”
  “开水不响,响水不开。越是这种咋咋呼呼的人,越是没什么真本事。”
  “此言有理。”
  “……”
  如果可以选择,郑先生都想跳车逃走,可他被一左一右架着,两个孩子还很得意的朝路人招手。
  “先生,我帮你问过了,这科一共三千八百二十七个人,不算多,答卷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抬头和避讳,不要涂改太多,想好再下笔……”
  平安将从师祖那里听来的注意事项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叮嘱了一路,郑先生只觉得耳边坐着个喋喋不休的老夫子。
  将郑先生送进贡院,天才刚亮。
  孩子们就算放假了,各自回家开启快乐的小长假,只有平安打着哈欠爬上家里的马车,去师祖家读书。
  说是读书,有大半天都是睡过去的。
  沈廷鹤为人宽和,倒也体谅他的送考之举,只交代他早点去睡,功课留待明日补齐。
  可是平安白天睡多了,一时睡不着,沈廷鹤只好坐在他床边讲故事,用手里的蒲扇驱赶床帐里的蚊虫。
  平安问他:“师祖,该怎么分辨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沈廷鹤道。
  “日久是多久?”平安问。
  沈廷鹤沉吟片刻:“盖棺的时候吧。”
  “……”
  平安脑袋里浮现出一副盖棺发丧的画面,唢呐一响,孝子摔盆,棺材里躺着自己的亲爹和二师祖,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一边吃席,一边讨论他们的生平……
  赶紧甩甩脑袋,呸呸呸,等到盖棺还有什么意义。
  他要尽快查清二师祖不可告人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