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银漪则四仰八叉地瘫在另一张藤编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大碗古镇特产的酒酿圆子,吃得呼噜作响,嘴角还沾着白色的米粒。他身上的伤经过处理已无大碍,只是精神消耗过大,显得有些蔫蔫的。
  “嫂子,这圆子不错!就是不够甜!”银漪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林知夏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习惯性地想掏颗桂花糖出来,却发现口袋空空。
  宴清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放下茶杯,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纸袋,递到她面前。纸袋打开,里面是几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甜香的桂花糖。
  “给。”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林知夏看着眼前熟悉的糖果,抿唇一笑,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微凉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动作同时顿了一下。
  她捻起一颗糖放入口中,熟悉的甜腻在舌尖化开,驱散了晨风的微凉。
  银漪:“???”不该把糖给我吗???!!!
  昨晚一场大战算是有惊无险。
  林知夏跟宴清完成了生命大和谐,后来她累晕过去,是宴清和银漪做的善后。
  银漪的本命寒元将核心彻底冰封,连同那养煞的阵基一同沉入了河底深处的地脉阴窍。没有百年光阴,那点残余根本翻不起浪。
  那把剪刀,也随之一同沉了下去。金煞之源已断,此地的风水煞局算是彻底破了。
  想到“剪刀”,林知夏又想起那个神秘莫测、可能戴着鸭舌帽的“人”。
  “那个幕后操控剪刀、污染煞气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宴清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鎏金瞳孔中掠过一丝冷芒:“借尸还魂的精怪也好,沾染地煞的邪物也罢。他既敢出手,必有所图。一次不成,必有下次。他身上那股子阴沟老鼠的味道……为夫记住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冰冷的杀意。林知夏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家伙,已经彻底激怒了这条蛰伏的龙。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陈姑妈惊喜的呼喊声:“醒了!醒了!我大伯哥醒了!医生说没事了!哎呀真是菩萨保佑!林大师!宴先生!太谢谢你们了!”
  紧接着,是那两个之前昏睡的小情侣激动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噩梦消失了”、“浑身轻松”之类的话。
  看来,随着桥煞根源的拔除,被勾走生魂影响的人都恢复了正常。
  林知夏松了口气,昨晚整个小镇的居民被煞气所摄,全部陷入昏迷。他们打的惊天动地也没吵醒一个人。
  倒是替他们省事了。
  “收拾一下。”宴清站起身,玄色的绸衫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修长,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度已然恢复。
  “此间事了,我们该回去了。”
  林知夏点点头,将剩下的桂花糖小心包好收进口袋。
  返程的越野车行驶在清晨的乡间公路上。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温暖的金辉。车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落,充满了勃勃生机。
  林知夏坐在副驾驶,宴清开车。银漪在后座彻底化身睡神,抱着一个软枕睡得天昏地暗,还发出细微的鼾声。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林知夏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宴清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手背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昨夜……就是这双手,无数次将她护在身后,承受了致命的伤害……也是这双手,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最滚烫的糖果……
  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烫。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
  宴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他空出一只手,很自然地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林知夏放在腿上的手。
  微凉的指尖带着薄茧,熨帖着她温热的皮肤。
  林知夏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开。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比之前更加真实温热的体温——那是龙魂归位、本源被修复后带来的变化。
  她微微蜷起手指,轻轻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指尖交缠,掌心相贴。
  无需言语。昨夜桥墩之下,那场关乎生死的灵肉交融,早已将某些心照不宣的情愫,烙印在了彼此的灵魂最深处。
  契约依旧在,债依然要还。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车子平稳地驶向远方。阳光透过车窗,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同命契的烙印在腕间皮肤下微微发热,如同一条无形的、坚韧的红线,将两颗心紧紧系在了一起。
  前路或许依旧凶险莫测,但有彼此在身边,便无所畏惧。
  宴清侧过头,看了林知夏一眼。晨光中,她安静的侧脸镀着一层柔和的浅金,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桂花甜香。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延伸的公路,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掌心传来的温度和触感,真实而熨帖。
  【作者有话说】
  嘿嘿,为了他们可以成功圆房,我也是不容易啊,今天这章算二合一了[彩虹屁][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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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人间烟火
  ◎“愿娘子,常伴身侧。”◎
  锁龙桥的阴霾随着车轮碾过归途的公路渐渐消散在身后。回到林家老宅,已是暮色四合,老宅飞檐上积了薄薄一层新雪,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在寒风中发出细碎清越的叮当声,驱散了连日奔波沾染的尘嚣与煞气。
  林知夏踏进自己居住的院子,廊下的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
  “可算回来了!”银漪从她背包里探出个小脑袋,蛟头在灯光下格外醒目,他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那破桥底下又冷又臭,骨头渣子味儿熏得我鳞片都打卷了!嫂子,晚上我要吃钟叔炖的肘子!两只!”
  “吃吃吃,就知道吃!”林知夏没好气地把他扒拉下来,顺手塞给他一颗桂花糖,“也不怕撑破肚皮变成胖蛟。”
  银漪敏捷地接住糖,小小的爪子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含糊不清地抗议:“我可是出了大力的!本命寒元都喷了!消耗很大的好不好!”
  宴清落后一步,玄色的鹤氅扫过青石台阶上薄薄的积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脸色虽还有些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气息已十分沉稳,那双鎏金瞳孔在廊灯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目光始终落在前方那个脚步轻快、正和银漪斗嘴的纤细身影上。
  断魂桥下的生死相依,灵与肉毫无保留的交融,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彼此的灵魂。有些东西无需言明,却已在悄然改变。
  “进屋吧。”他走到她身侧,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拂去发梢沾染的一点雪花。
  微凉的指尖擦过耳廓,林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有点难为情,却没有下意识地躲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侧头对他露出一个放松的笑。
  她的笑容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软,带着归家的安心。宴清眸色深了深,指尖在她发间多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收回。
  “还是家里好。”林知夏推开自己厢房的门,一股暖融融的、混合着淡淡艾草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王婶心细,早早在她房里烧好了暖烘烘的地暖,熏笼里还温着驱寒的艾叶香。
  银漪欢呼一声,化作一道银光扑向窗边软榻上厚厚的绒毯,把自己盘成一团,舒服得直哼哼。
  林知夏放下背包,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清冷的空气涌入,窗外庭院里,几株老梅疏影横斜,枝头点缀着含苞待放的骨朵,在雪色映衬下别有一番清寂雅致。她深深吸了口带着梅香的冷气,回头看向宴清:“你的伤……真的好了?”
  宴清踱步进来,玄色鹤氅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一同看向窗外的梅枝。
  “娘子纯阴本源,于吾乃世间至宝。”他侧过头,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她关切的脸庞,声音低沉而认真,“桥下毒煞已被尽数拔除,龙魂根基亦得娘子本源温养,反较之前更为凝练稳固。些许损耗,静养几日便好。”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倒是娘子,本源耗损不小,这几日需好生将养,莫要再逞强。”
  他说话间,手臂极其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隔着不算厚的衣衫,林知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和透过衣料传来的、比从前更真实温热的体温。这亲昵的举动让她不由笑了下,顺势放松地靠在他身侧,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沉水冷香和那份磅礴而沉稳的龙气。
  “知道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细细密密地飘了起来,无声地落在庭院里,覆盖了青石小径,也温柔地包裹着窗内这一方静谧相依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