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关了灯缩进被窝里,闭上眼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她裹紧自己,感到无比安全,甚至开始期待明天。
  新的名字代表新的生机,虽然有点土,但她喜欢老谭的注解,庄周梦蝶,希望能从一个噩梦走向另一个美梦。
  第5章 ☆、5凌晨的问候
  凌晨时,忽地炸起一声闷雷,暴雨倾泻而下,风雨打得窗玻璃“哐哐”作响,生生将她吵醒。
  空气像被浸泡过的布料,沉重而湿滑,黏在皮肤上,令她烦躁不堪。
  她起身开空调,可找不到遥控器,心里更加烦闷,索性脱了睡裙,裹着浴巾去浴室冲凉。
  刚打开浴室灯,一只硕大蟑螂在光滑的瓷砖上挥舞着长长的触须。灯光乍亮,它仿佛也吓了一跳,蠕动一下,又不动了。
  她从小到大最怕这东西,宁愿撞鬼都不要撞上它。顷刻间,尖叫出声,慌不择路地直冲陈铎的卧室。先敲了敲门,没人应,便直接打开门钻了进去。卧室里很黑,她只能看到陈铎侧躺着的背影。
  庄小蝶扑到床上摇他,“喂,醒醒!”
  陈铎从床上弹起来,睁着半梦半醒的眼,只能看到一团发白的影子。他脑子还懵着,直到少女身上那混合着淡淡汗味的白茶香钻进鼻腔,才终于回过神。
  涌入脑子的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他们用同一块香皂,她留香时间能这么长。
  陈铎强压燥意,打开台灯,回头看她。庄小蝶一手攥着摇摇欲坠的浴巾,跪在床上,橘黄灯光打在她身上,肩膀和锁骨出了层薄汗,光滑润泽,像上了层釉。
  只是上面还有未散的淤痕,触目惊心,硬生生将他思绪扯回来。他想这女的怎么回事,好了伤疤忘了疼,没当他是男的吗?
  他略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干什么?”嗓子还没醒,听上去沙哑低沉,甚至有些毫无防备的温柔。
  庄小蝶虽惊慌失措,仍理直气壮,“有蟑螂!快点去帮我弄掉!我不敢进去!”
  他难以置信,再次看向她,这次目光只锁定在她脸上。
  “你有病吗?”
  “对啊,看见那东西我就浑身难受,四肢僵硬,心律失常。快点啊,你是房东,是不是该解决租客的问题。”
  陈铎下颌咬紧,悔意与恼火交织涌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起身下床走进浴室。
  庄小蝶贴着墙,走到门口,对着浴室喊:“你关下门,别让它跑出来。”
  “砰”一记响亮关门声,更像是为了让她闭嘴。
  庄小蝶贴着墙回到自己卧室,穿上睡裙,坐在床沿边等着好消息。
  片刻后浴室门打开,庄小蝶扬声
  问:“抓到了吗?”
  陈铎冷冷说:“不见了。”
  她起身,两三步走到他跟前,“不见了?万一我洗澡的时候,它又出来怎么办?”
  “那别洗。”
  “不洗我睡不着。”
  “那别睡。”
  庄小蝶定定看着他,他不适应这种灼灼的,情绪满溢的目光,转身就走。她又扯住他的衣角,迫使他回头,继续用一种倔强、不依不挠、誓不罢休的眼神看他。
  陈铎深吸一口气,觉得再不答应她,能没完没了得耗到天荒地老。他扯下被拽着的衣角,冷着脸说:“行了,今天我去买蟑螂药,放几天就没了。”
  她眯起眼,虚伪笑笑,“谢了。”
  陈铎面无表情,转身回房。
  已经五点,天空泛起青灰色,她打了个呵欠回房,准备等到彻底天亮,估摸着蟑螂回巢了才去冲凉。
  七点时,陈铎走出卧室,听到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无端烦躁。找不到宣泄出口,只好吊到单杠上,靠运动平复情绪。
  忽地水声停止,门打开,蒸汽流泻,庄小蝶擦着头发哼着歌,从云雾中走出来。
  一出来就愣住,陈铎吊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他穿的背心,宽肩窄腰,双手紧握单杠,手臂上结实的肱二头肌和小臂肌肉随着动作,紧绷出力量感。每一次上拉都让背部肌肉更加清晰,汗水顺着小麦色皮肤滑落,深入腹肌。
  肌肉线条流畅且不臃肿,竟让庄小蝶品出点健康的野性之美。
  陈铎紧皱眉头,被一个女人不加掩饰地盯着,可以说十分不爽。
  他跳下来,拿脖子上的毛巾擦汗,冷冷瞥她一眼,径直走进厕所。
  里面烟雾蒸腾,他擦了擦镜子,正好看到淋浴间挂着一条蕾丝花边内裤和连衣裙,裙角根本没洗干净,血迹犹在。
  他不耐烦地用力拉过浴帘,眼不见心不烦。
  庄小蝶坐到沙发上,一面擦头发,一面规划今天的行程。规划了半天,其实只需要做两件事,吃饭,找工作。吃饱了好找工作,找了工作可以吃的更饱。
  陈铎从卧室出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往门口走去。
  庄小蝶叫住他:“我早上吃什么?”
  陈铎转过头,冷冷说:“关我什么事。”
  她不耻下问:“那我该去哪儿找工作。”
  “那是你的事。”说完打开门。
  庄小蝶再次叫住他,“给我把门钥匙啊,一会儿我出去找完工作还要回来。”
  陈铎拉开鞋柜的抽屉,掏摸半天,摸出一把钥匙放柜面上,转身走人。
  她没有多挫败,也没有多难过,因为打定主意要暂时赖住他,便加厚了脸皮。
  她起身回卧室,准备换身衣服出门,总不能穿着睡裙到处乱逛。
  打开衣柜,将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看,再一件件丢床上。都是很学生气很少女的样式,还恰恰跟她一个码。这个城市没有寒冬,所以大多都是春夏装,另外还有一套校服。
  她猜这卧室可能是他姐妹的,住这儿的时候可能才十六七岁,是个高中女生。
  挑了件纯白的纯棉连衣裙,虽都是便宜货,胜在剪裁简单朴素,懂得藏拙。
  接着又想找找有没有化妆品,就一支口红也行。
  她走到书桌前,统共两个抽屉,其中一个上了锁,缀着把小小的锁头,她拉了拉,坚若磐石。另一个能拉开,却空无一物。
  她叹口气,梳了个马尾,又打开鞋柜,将女士鞋子一双双拿出来摆地上。跟将军检视士兵一样,一双双打量,最后拢了一双白色帆布鞋,有点挤,但凑合能穿。
  终于收拾妥当,在早点铺买了一杯豆浆一个猪肉包,一入口豆浆味极淡,感觉用一颗豆子打出一杯量。又咬一口包子,没馅儿,再咬,终于露出硬币大的肉馅儿。
  算了,五块钱大概也就只能买到这品质。
  她一路走一路盘算,一天吃二十元,那只能吃五天。五天后没找到工作怎么办?那就省下晚餐吧,权当减肥。况且她不觉得自己找不到工作。
  她的人生信条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处世原则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难怪姐姐说她心眼大得可以过穿堂风,也不是毫无根据。
  不自觉走到谭记车行,陈铎正埋首干活,老谭正埋头看书,眼角余光瞥见身前站着一抹白影。
  老谭抬头一看,有一瞬失神,继而展开皱巴巴的笑容,说:“小蝶,这么早就起啦。”
  “不早了,都快十点了。谭叔,我想问一下,在哪儿能找到工作?”
  老谭想了想说:“南街那边儿有一劳务中介所,你去那儿看看。”
  “劳务中介所?他们要招什么样的员工?”
  老谭怔愣片刻,说:“不是他们招员工,是他们帮别人介绍工作。”
  庄小蝶抿抿唇,察觉出自己可能问了个蠢问题,“我知道,那我过去了。”
  她转过身刚要抬步,又转过头问:“谭叔,南街怎么走?”
  老谭站起身,仔仔细细地给她指路,告诉她走到哪里会路过什么店,千叮万嘱一番才放心。
  等庄小蝶一走,陈铎才抬起头看了看,蹙起眉头,眼底闪过不悦。竟然问也不问一声就穿别人的衣服,更下定决心要赶紧让她走人。
  老谭望着她的背影,叹道:“身上那条裙子是曦曦的吧,晃眼一看我还以为是曦曦来了。”
  陈铎不说话,继续干手里的活。
  老谭习惯他的寡言,接着说:“你去看看吧,这小姑娘肯定娇生惯养,一看就没出过社会,一会儿别被人卖了。”
  陈铎依然不理,专心做手上的活。
  老谭摇摇头,陈铎看似沉稳内敛靠谱,实际上比不着调的星仔更让人担心,也比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他还要老朽。年仅二十五,活成行尸走肉,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活过来。
  庄小蝶已经顺利走到南街,找到劳务中介所。
  店面不大,也就二十来平,白色招牌上印着六个火红大字:同兴劳务公司。
  店门由两扇落地窗组成,里面只有一个员工,四十多岁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打字。
  她走进去,那女人头也没抬,说:“坐吧,想找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