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璟问:“你可曾见过那送信人?”
  管家道:“不曾见过,只是听孙桥说有这么个事儿。”
  陈璟又问道:“点卯册你可带来了?”
  管家忙递上册子,道:“在这里,官爷请看。”
  点卯册里记录了下人们晨起、外出、劳作及休息时间,陈璟翻到六月初八那日,找到孙桥一看,上面明确写着那日一早孙桥是寅时出的门,辰时归府。
  从刘府驾马车到韩冰儿的小院只需一柱香的时间,最多寅时二刻就到了,为何黄婆子见到刘府马车的时间是卯时?这空出的半个多时辰孙桥去哪了?
  还有,他那日辰时才归,接到韩冰儿之后的一个时辰他又去了哪?
  陈璟不敢耽误,自己上门查案怕是已经惊动了孙桥,如果他听到风声逃跑了那可就…
  想到这陈璟急切地问刘管家:“孙桥人呢?”
  管家道:“车把式一般都在后院马棚,前边就是了。”管家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前面的马棚,陈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一个急切切往门外走的身影。
  刘管家也看到了那人,大喊道:“在那儿呢!哎孙桥!过来!”
  被叫住的那人穿着刘府下人的衣服,正脚步慌乱地往外走,听到刘喜叫他,一脸惊慌地转头看向这边,发现了穿着官衣的陈璟,吓得撒腿就跑。
  陈璟大喊一声:“站住!”便快速追上前去。
  孙桥凭借对后院的了解,迅速从后院偏门跑出,那里正拴着一匹快马,孙桥一跃上马向南城楼绝尘而去,拐进一条胡同便没了踪影。
  陈璟晚来一步,吃了一嘴灰土。他呸了两口,大骂道:“妈的!给老子站住!”
  “阿璟!人呢?”一个青衣男子骑着马来到他身边焦急地问道,正是后脚赶来的沈青江。他见陈璟在这破口大骂,便知道事情有变。
  陈璟回头看到沈青江,直接翻身上马,与沈青江共骑,驾马朝着孙桥逃跑的方向追去。
  从刘府到南城门并不远,如果孙桥是负罪出逃,那他必定要出城,出城后不管是混进商队或是躲上山,要找人就更困难了。
  意识到这一点,陈璟果断选择抄近路,凭借他对禹安绝对的了解,带着沈青江迅速到了南城门,可是这里却并未见到孙桥的身影。
  陈璟和沈青江下马来到城门口,守门军认得他们,便主动招呼道:“陈捕头、沈师爷,有何要事啊?”
  陈璟问道:“你可见一人骑着马出城?”
  “何时?”
  “应该就在不久
  前。”
  守门军看了看同伴,对方摇了摇头,守门军道:“今天未曾见到过有人骑马出城,陈捕头是抓捕凶犯吗?可有画像张贴?”
  陈璟道:“事发突然,还未来得及准备画像。如果你见到有个人穿着紫色的短衫,泥黄色裤子,烦请扣下他,把人带到县衙来。”
  守门军道:“一定。”
  此时,有个男子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对陈璟道:“官爷快去瞧瞧吧!摘星楼有人坠楼了!”
  沈青江心道,不好!
  陈璟也意识到又有变故,于是马上拉着沈青江上马,二人一路疾驰来到了摘星楼。
  摘星楼是禹安城里最大的酒楼,也是最高的楼阁,在顶楼的望仙台凭高观景是摘星楼的特色。富庶人家会包下摘星楼高层的包厢,一边吃酒一边观景。
  此时的摘星阁楼下围着不少人,人群中心的人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趴在地上,他的脑袋像爆裂的西瓜,鲜血不停地从后脑流出,其中还掺杂着一些白色的脑浆。他的身体不断地轻微地抽搐着,嘴巴微张,似乎在尝试着呼吸最后一口空气,仿佛砧板上濒死的鱼,但抽动了没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陈璟和沈青江拨开人群,见到了刚刚咽气的孙桥。
  第9章 :疑虑
  陈璟内心划过一丝疑虑,摘星楼离南城门虽说就隔了两条街,但却是不同的方向,且从刘府往摘星楼方向走,势必会经过河坊街,那里是有名的闹市,阻碍重重,对于一个要逃命的人来说,这条路线选的太奇怪了,孙桥是刘府的车把式,他对城里每条街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陈璟看向沈青江,见对方眉头紧锁,想来也是觉得事有蹊跷。沈青江转头冲陈璟使了个眼色,陈璟点点头,马上吩咐摘星楼的伙计去通知衙门,同时把一旁满脸愁容的摘星楼掌柜请到了一旁。
  沈青江蹲下身,开始对孙桥的尸体进行初步的验查。
  孙桥的眼睛本来就比常人大些,此刻更是睁圆了双眼,甚是骇人,他四肢胸骨皆断,脑袋像是摔裂的西瓜一般,脑浆裹着白花花的脑子和在鲜血里,这可怖的景象吓坏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尤其是这冲鼻的血腥味也让很多人不敢靠前。
  沈青江没有太多的表情,他仔细翻看着孙桥的尸体,脸色凝重。
  很快,沈青江结束了初步的验尸,陈璟也问清了摘星楼的情况。小二的脚程不慢,很快就从衙门里带了杜彪等一众衙役来。陈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杜彪,让他先回去讲与陆谦听,并吩咐众衙役将孙桥的尸体抬回衙门,接着就同沈青江一起进了摘星楼。
  陈璟一边带着沈青江往楼上走,一边讲着刚刚打听到的情况:“方才店小二同我讲,早先孙桥着急忙慌地进门就往楼上跑,小二看孙桥的打扮,以为他是哪位客人府上的下人,便没有拦着他,没想到孙桥上楼后不久就出了事。”
  陈璟脚下有功夫,拉着沈青江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到了顶楼。
  顶楼有一处宽敞的露台,便是望仙台了。摘星楼名不虚传,站在望仙台上的确有手可摘星之感,凭栏远眺,满城光景尽收眼底,竟能让人凭空生出一些豪情来。
  但此时二人无暇顾及风景,沈青江环顾四周,顶楼的四个包厢分别在望仙台的东西两侧,楼梯口在东侧的两个包厢之间。
  孙桥坠楼的地点便在望仙台南侧的栏杆处,陈璟和沈青江在坠楼处四处观察,并未发现可疑痕迹,甚至连个像样的脚印都没有,仿佛孙桥真的是刻意从刘府跑到此处一跃而下。
  陈璟一筹莫展,沈青江却突然狐疑地看着那红色的栏杆若有所思,他走过去伸出手指在栏杆上蹭了一下,手上沾上了一点红漆,他指着旁边一处对陈璟道:“阿璟,你看那里,被蹭掉了一块!”
  陈璟顺着沈青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扶栏上的红漆确有一块被蹭掉了。陈璟走过去也用手指摸了摸栏杆,红漆便沾到了他的手指上,陈璟道:“方才掌柜的同我讲了,临近七巧节,这两日摘星楼顶楼刚刚整修过,栏杆也是刚刚粉刷过的,想是油漆还没干透。这漆有什么问题吗?”
  沈青江语气凝重:“我方才验尸发现,孙桥的背部,沾了红漆。”
  陈璟听完倒吸一口气:“那就是说,孙桥坠楼时,是背对着栏杆,那他……”
  沈青江:“没错,我怀疑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陈璟道:“其实我方才得知孙桥往摘星楼来的时候,便察觉有异,如若那孙桥是准备畏罪潜逃,他也应该直奔城外,或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如果他是畏罪自戕,那为何又要直勾勾地冲着这摘星楼来?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蹊跷,我瞧着倒像是有人故意引他来此地,然后把他推下去摔死。”
  沈青江道:“你可有问过掌柜的,今日在顶楼的食客都有谁?”
  陈璟道:“问过了,今日顶楼只有天字一号房有客人,是两江商会的会长彭万里,但案发时他正在宴客,他与客人都在包厢内,并未外出。”
  沈青江:“那顶楼的伙计呢?”
  陈璟道:“顶楼天字号包厢里的客人非富即贵,一般都会带着自己的仆从,没有特别招呼,伙计们是不会来打搅的。”
  沈青江道:“既无目击证人,那包厢里的彭万里一行人还需盘查一番,我们暂且回去找陆大人商议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禹安县衙内,陆谦刚刚听完杜彪的描述,看着地上蒙着布的尸体若有所思。
  沈青江和陈璟大步流星赶回来,见礼之后,陈璟将他和沈青江的发现告诉了陆谦,随即道:“大人,卑职认为应当立刻传讯彭万里。”
  陆谦略一思忖,负手踱步道:“这彭万里本官倒是略有耳闻,两江商会的会长,平日里并不久居于此,此番乃是回乡祭祖。此人家财万贯,<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的关系有些复杂,且今年两江的河堤修还需要两江商会的支持,贸然传讯他怕是会给我们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顿了一下,转头对陈沈二人说道:“这
  样,还是劳烦二位跑一趟彭府详查一番,若有机会也去询问一下当日彭万里宴请的客人,看能否有所发现。”
  陈沈二人道:“是!”随即转身离去。
  出了县衙,陈璟翻身上马,回头看到若有所思的沈青江,作死的劲头不自觉地往出冒,他撩了撩头发挑了挑眉,一脸轻浮地说:“长赢莫不是担心自己一人骑马坐不稳,那你叫声好哥哥,我便勉强答应与你共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