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买房子?简直天方夜谭。
  逐县的房子都要六七千一平米了,十万块,能买个厨房。
  晋荔一直没和晋淑兰说自己取消订婚宴的原因,晋淑兰也已经三天没理她了。她想趁着工作停摆的空档期回逐县看看,也好当面请罪,是打是骂,她结结实实地挨着,晋淑兰心里总能好受些。
  关令一怔:“你要离开济南?”
  “我没这么说……”晋荔声音越来越小。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想离开这里了对不对?”关令鼻头一酸,“就因为一个毕群义,你就要离开我?”
  “不是的,关令。”晋荔满腹委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只能解释道,“我不是一时兴起。”
  “那是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关令放下筷子,十分强势地说,“不要提钱,钱我能帮你解决,说点我解决不了的。”
  “其实最开始,我逃离逐县,逃离我妈,是我觉得我十八岁之前的人生过得太压抑,我想看看人生的另一种样子。”
  “在逐县之外的世界
  ,我不再是那个闷葫芦,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软柿子,我试图寻找一个我更舒服的生活方式。”
  “可是晋荔,你知道吗?我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像你一样叱咤风云的人,任凭我如何努力,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这种形容词永远不可能用在我身上。”
  晋荔回想自己刚工作的时候,简直是漏洞百出,叫错领导名字都是常有的事情。
  “我很慢热,认识的人也不多,这么多年,一个你,一个毕群义,还有我妈,顶多加一个我表妹晋荞,在济南这么久,高中同学都不怎么联系了。”晋荔吃一口龙虾肉,满足地眯起眼,“我以为我会在济南有个家,然后一直待在济南,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没想过离开。”
  关令太熟悉晋荔了,她看似‘什么都行’,其实是在忍,忍到不能忍,她就会离开。
  有些人的离开是无声的,亦是决绝的。
  “所以,我决定不逼自己了,我的未来好像不在济南,我可能要回逐县找找。”
  “晋荔,其实我也不认识那么多人,而且济南很大,你也可以在这里找找未来……”
  关令还要说什么,却被晋荔打断了。
  晋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关令,我只有我妈了,我妈也只有我了。”
  年近二十八岁,晋荔才如此深刻地体会到“相依为命”四个字的深重含义。
  小的时候,晋淑兰一个人把她拉扯大,还要管她小姨晋若兰的烂账。
  晋家父母相继亡故,长姐如母,晋淑兰一直照顾着晋若兰。
  后来晋若兰被人骗着生了孩子,并不寻死觅活,而是留下纸条只身跑去深圳创业,就这样把晋荞扔给了晋淑兰照顾,直到晋荞上小学,晋若兰才把孩子接走。
  晋荔中学之前,家里来来往往许多人,晋荔没觉得太过孤独。直到高三那年寒假,住校补课,有次没考好,晋荔痛哭一场跑回家,电视里的程又青也在大哭,晋淑兰就这样坐在电视机前睡了过去。
  灯光昏黄,那个垂着头睡着的背影深深烙印在晋荔心上。
  “这几天做梦,总梦到我妈。我梦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但我就是那么想哭。我想回去抱着她,在她肩头大哭一场。”
  晋荔觉得自己是随时就要飘走的风筝,唯一的线就在晋淑兰手里,同样的,自己手里也拽着晋淑兰的线,她不能放手。
  “回去吧。”
  关令伸手捏了捏晋荔的脸颊。
  “你没擦手!”晋荔抗议。
  抗议无效,关令狡黠一笑:“我故意的。”
  酒足饭饱,关令一想到是散伙饭,还是有点难受。
  “真的打算一去不回了?”
  “怎么可能,离职手续没办,关系调动没弄,房子租期没到。”
  生活的痕迹,哪有那么简单就连根拔起。
  “行,回去多待些日子,回来和我说,我去接你。”关令见过晋淑兰两次,想起她那张冷冰冰的脸,下意识叮嘱道,“别和阿姨犟,挨打挨骂都受着,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求情。”
  晋荔晃晃关令的胳膊:“阿拉扫。”
  “少看点韩剧吧!”
  关令话音刚落,《it'syou》的旋律响起。
  晋荔看看来电提示——栾叔叔。
  “谁的电话?”
  “我妈朋友的电话。”
  晋荔说着,接起电话,微微上扬的嘴角逐渐僵住。
  关令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我妈,失踪了。”
  作者的话
  枫愁眠
  作者
  2024-11-18
  下一章回逐县啦~
  第6章 ☆、chapter6.总得有人替她委屈吧?
  回乡的路是匆忙的,好在济南到青岛的高铁每天好几趟,总能买到。
  关令开车送晋荔来到高铁站,晋荔什么都没带,票都是现买的。
  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关令带着晋荔到附近疯狂采购生活必需品,行李箱也买了个新的,买的东西生生塞满了一个箱子。
  关令叮嘱道:“你到家给我电话,需要什么我快递给你,实在不行我人肉给你带过去。”
  “还好我身份证什么的都随时带在身上,还有礼金,都不用费劲取钱了。”晋荔说着,又把礼金往包的深处塞了塞,“总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真没事吗?”连着经历这么大的人生打击,神仙也受不了,关令有些放心不下,“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我没事。”
  晋荔拉着行李箱,朝着关令挥挥手,顺着人流检票去了。
  经历过毕群义这件事后,晋荔意外发现自己的抗压能力是真的不错,竟然真的就这样缓了过来。要是在几年前,晋荔或许真的已经崩溃了,再得知晋淑兰失踪这件事,她应该会第一个倒下。
  还好,现在的晋荔有足够的能力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也有能力踏过这些废墟一般的糟糕境遇。
  晋荔买的这趟车比较晚,人没那么多,还剩下两个靠窗的位置可以选,晋荔很开心,她总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开心。
  刚认识关令那会儿,关令发现晋荔总会突然笑一下,她还以为晋荔脑袋有点什么问题。
  有一次,关令实在忍不住问晋荔在笑什么,结果晋荔为了一只蚂蚁成功把一块蛋糕碎挪回家而开心。
  “你真是擅长用片刻的幸福忘却长久的痛苦。”
  熟知之后,关令给晋荔下定义,晋荔没反驳。
  这是一种人类的本能,和自私一样。累积太多的痛苦会消耗幸福的份额,人想活下去,就要学着放过自己。
  晋荔上车后,侧身看向窗外。
  她很喜欢坐车的时候看窗外的风景,就好像是看过了,也就到过了,她不会期待自己真的在这样的旷野里奔跑,也不羡慕,她只会感叹——各有各的潇洒人生,真好。
  天色将晚,经停站上来一群年纪比较大的叔叔阿姨,操着地道的方言。
  山东的方言各式各样,但句末下沉的音调让晋荔感觉到了血脉的吸引,她知道,这些人和自己一样都是逐县人。
  面对
  邻座大叔热切的问候,什么普通话全都抛诸脑后,晋荔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顺畅地切回方言频道,忍不住和大叔寒暄了几句。
  所谓家乡,不只是个地方,更是一种烙印,触发关键词是未改的乡音。
  晋荔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悬着的心落下去一点儿。
  真的回家了。
  只要是在家,就总能找到晋淑兰,晋荔如此笃定。
  那是晋淑兰一辈子不会离开的地方,她这人,从不食言。
  两个小时后,列车抵达青岛站。晋荔拉着箱子一路走到北广场,在接人的人群中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最后还是栾沐春先找到了晋荔。
  栾沐春自然地接过晋荔的行李,和晋荔并肩走着,“荔荔又瘦了。”
  “栾叔叔。”
  “别担心,你妈已经找到了,她去了废旧火车站,现在人在公安局,我们回去先去趟公安局接你妈回家。”
  听到好消息,晋荔绷着的弦才松了一点。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栾沐春身材不高,比晋荔高个一两公分,身材是偏壮实的,为人和气,笑起来的时候,人如其名,如沐春风。
  可现在他的脸上没了笑容,言辞闪烁,像是隐瞒了些什么,再回想刚刚那句话,简直是漏洞百出。
  “我妈没带手机?如果只是去火车站的话,为什么是失踪?”晋荔问道。
  栾沐春沉吟片刻:“上车再说,我想想怎么和你说。”
  栾沐春是小学老师,两家住对门,他平日家里和学校两点一线,老实巴交的,不会撒谎,最多就是沉默,一帮腔就露馅。
  也因为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晋淑兰还能和栾沐春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