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午的咖啡厅人不多,大多都在安静地看书,或者小声聊天,汪父这么一跪,无异于平地惊雷。
  晋荔有些无助。
  明明她是受害者,拥有不原谅的自由和权力,可为什么加害者总喜欢逼受害者笑着原谅,还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度?宽恕?格局?
  晋荔很想转身就走,但又不忍心,她拼命回想关令处理各种奇葩事情的细节。
  要是关令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狗咬我,我当然要咬回去!睚眦必报的人,才不会被人欺负。”
  晋荔想起关令的名言,果断一跪,掐着自己胳膊,生生疼出两滴眼泪。
  “叔叔,是我的错,怪我没刨根问底,怪我没笑着挨巴掌,怪我没哭着求着到你家做妾。”
  不就是演戏?晋荔跟着关令可是学了不少理论知识,如今也到了实践的时候。
  “帅啊!得我真传了。”关令摸摸晋荔的头发,摸了一手发胶,“好家伙,你这发型师砸死卖发胶的了?发胶不要钱啊?”
  关令说话毒舌,但晋荔很喜欢听,她的话总能让她的心绪平静下来。
  “其实,我很忐忑,但碰到几个同学,他们都很体面,拉着我的手和我说话,还有几个同学给我塞了红包。”晋荔说着,眼眶泛红,“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今天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可我真的好想哭。”
  “刚夸完你,你就犯病!你呀!”
  关令无奈,从爱马仕的手包里掏出手机,给晋荔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一段监控,晋荔认得出,那是关令在历山名郡的房子。客厅很大,足够一家五口齐齐跪在关令面前。
  晋荔定睛细看,看到了那个滑跪专业户的汪父,也看到了原本趾高气扬的汪畅,还有一直低头不语的毕群义,剩下两个中年女人晋荔不太认识。但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给关令磕头,磕到关北山都看不下去,踢了关令一脚,让她差不多得了。
  关令指着那两个女人说道:“那是汪畅的两个妈,一大一小,其乐融融。”
  晋荔和关令会心一笑,晋荔感叹:“果真是一家人。”
  宾客陆续到达,关令大步流星地走向主桌,路过正在迎宾的小两口,还不大声说——
  “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也是让我过了一把当慈禧的瘾。”
  作者的话
  枫愁眠
  作者
  2024-11-18
  来了来了!开始高强度日更~
  第5章 ☆、chapter5.“我妈,失踪了。”
  “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在晋荔很小的时候,就常听晋淑兰说起这句话。
  在晋淑兰的世界里,一场婚礼,一纸婚书,是对女人来说第一重要的事情。在晋淑兰的谆谆教诲下,晋荔也把婚礼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费尽心力,为的不过就是让自己开心,让妈妈满意。
  一个月前,晋荔把要订婚的事情告诉晋淑兰,晋淑兰连夜坐长途大巴来到济南,拿了许多自己做的单饼、煎饼和镇上最好吃的杠子头火烧。
  那天晚上,晋荔和晋淑兰时隔八年,再次睡在了一张床上。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晚上,我们也是这样睡在一起的。”晋荔小心翼翼地趴在妈妈的胸口,细数她激烈有序的心跳声。
  晋淑兰对晋荔一直实行严厉教育,晋淑兰本身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说话的时候,面相凶狠,村里人都说她这样的面相就是标准的“克夫相”,然后被晋淑兰拿着二齿耙钩追了二里地,从此落下了个“逐县母夜叉”的称号。
  在晋荔的记忆里,她和晋淑兰很少有这样温情的时刻。
  “嗯,我怪你考那么远,一晚上不让你抱我。”晋淑兰声音沙哑,是早些年沿街叫卖落下的根,时不时还会干咳两声。
  “我都忘了,我只记得那天,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晋荔爬起来,倚在床头,看着窗外月色,“妈,我睡不着。”
  晋淑兰也跟着起身,轻声问:“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嗯,我想起你一直跟我说,要有个盛大的婚礼,我好像懂了。按现在的话来说,这就是仪式感,有一种告别过去迎来新生的感觉,就好像你想象中的美好未来都会触手可及,从此风雨有人共担,所以这一天怎么隆重都不过分。”
  晋淑兰抬手,帮晋荔拢起额前的发,粗粝的手,满是隆力奇蛇油的味道,混着一些盖不掉的动物油脂的气息。
  “差不多吧。我和李岸没举行婚礼,那时候也没钱请什么酒席,就买了二两烧肉,杀了一只老母鸡,四菜一汤,我和他就这样过了一个新婚夜。”
  晋淑兰看向晋荔,眼里波光粼粼,她神情复杂,好像透过晋荔看到了李岸,一下子回到了那一晚。
  沉吟片刻,晋淑兰还是说:“一定得有一场婚礼,人越多越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结婚了,你们是一家人了,这场婚礼要成为你们两个人一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后来者,旁观者,都要因为这场婚礼却步。”
  眼前,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发生。
  无论过往有多少波折和伤痛,至少在宣读誓言的此刻,晋荔衷心祝福着他们。
  也是这一刻,晋荔好像读懂了晋淑兰那晚的眼神——
  不忍。
  总有些话,时过境迁才能读出其中意味,可能晋淑兰也没想到,晋荔会这么快读懂。
  什么后来者,什么旁观者,说白了,就是要把你和他的故事闹到尽人皆知,所有提起他的人都会想到你,那些越轨的举动会因为这种无形的压力和枷锁变少,甚至不会发生。
  见证的人越多,约束力越大,婚礼越盛大,烙印越深刻,双方在做出破坏这桩婚事的行为时,都要再三思量,自己能不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一场婚礼,是向全世界宣告,我将违背我自私的本能,此后余生永远和你在一起,承担起另一半的责任。
  很显然,晋荔和毕群义并非良配,从头到尾都是晋荔太固执,毕群义并没有做好准备承担任何人的人生,他只是享受摆烂还有人给他钱花的生活。
  不过都不重要了,已经彻底结束了。
  婚礼仪式在新人敬酒后就基本结束,剩下闹洞房的环节晋荔没必要参加。
  正常还要和新娘新郎打个招呼,拿个伴手礼再走,但晋荔什么都没有拿,也没打招呼,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就从门口溜走了。
  “荔荔,怎么不等我!”
  关令从后边跑过来,揽住晋荔的肩膀,两个人因为惯性,往前一踉跄,差点摔倒。
  “关大美女,你悠着点。”
  “拿了多少伴娘红包啊?”关令说着就要抢晋荔的包。
  晋荔没有犹豫直接拿出一沓钞票递给关令。
  “都给你,一万零八千。”
  关令撇嘴:“真没劲!我还能真要你钱啊?走,我们去对面海悦府吃海鲜。”
  “好,我请客。”
  海悦府的价格不低,但质量过关,算是千佛山这边还不错的高端店,中午人也不少。晋荔很少旺季的时候来这里吃东西,来济南这么多年,也只吃过几次,还都是关令请客。
  “今天我请客,你随便点,把礼金都花完也没关系。”
  关令翻看菜单,头也不抬:“得了吧,我指头缝里漏点都够你吃的了,你现在没对象,也没买房子,更没车,需要攒钱,钱别乱花。那谁给你的五万,你拿了没?”
  “拿了,谁跟钱过不去。”晋荔喝一口温水,压住胸中的酸涩,“我就是个俗人。”
  “当俗人没什么不好的。你别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这件事情你是受害者,没向那个渣男要精神损失费都不错了。”关令找来服务员,把特色菜全都点了一遍,“抓紧上,要品质最高的。”
  关令是这里的贵宾用户,厨房走菜都比别人快一些。
  关令边吃边劝晋荔:“现在济南要往东边发展,历城区那边是新城,都是刚需房,配套也全,你工作的舜泰广场房价也起来了,现在都要一万五六了,你要是想买,我让我二舅帮你留意着,拿个内部价,多少有点保障。”
  “我家里,给不了支持。”晋荔埋头吃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怎么可能?你家有地,有菜园,还养牛,鸡鸭也都有,积蓄多少有一点的,等你买了房子,还可以把你妈接过来。”
  “我妈不会离开逐县的。”晋荔不是没想过,“我妈说,她这一辈子活在逐县,死在逐县,不拖我后腿,也不指着我飞黄腾达。”
  “那我可以借你钱,钱不是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关令长叹一口气。
  “我最怕的就是你这样,当初你决定和毕群义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总感觉你给我憋了个什么大招,怪吓人的。”
  “关令,我想回去看看我妈。”
  在济南这么多年,晋荔工资不高,也没攒下什么钱,说不上月光族,但加上这六万八千意外之财,她的银行卡余额也才刚够六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