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的不能养吗?”
  他是想继续住在这里,但不能养free的话……
  “也不是不能。”程凛洲却突然松了口。
  他抬手扯了扯领带,沉声道:
  “通知你一件事。我的医生认为熟悉的环境对恢复记忆有帮助,建议我搬回失忆之前的住处。所以,为了表示对室友的尊重——”
  目光扫过不远处,最后幽幽落在宋矜郁脸上,“不许你再带不三不四的人来这。”
  嗯?
  宋矜郁缓慢眨眼:“……你要回来住?”他都准备把这人的东西打包送走了。
  “不可以?”程凛洲观察着他的表情。
  那肯定没什么不可以。宋矜郁很讲道理,目前为止这还是程凛洲的房子,在他把7500万给对方前,对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程凛洲在的话,也的确不方便让不熟悉的人来。
  但他要为人家小孩正个名,就指着那边卖力吹毛的邬子烨:“他是宠物店上门洗狗的,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发现他们二人正谈论自己,邬子烨暂停了轰鸣的吹水机:“宋老师?”
  程凛洲眼眸一眯,弯腰凑近他耳后:“就这么巧刚好是你学生?”
  耳廓传来痒意,宋矜郁稍微躲了一下。
  “宋老师的要求是年轻男生,体力好。”邬子烨笑得开朗,“我们店里我体力最好。”
  程凛洲直起身,解开西装袖口:“小子,想比比?”
  莫名其妙比什么。宋矜郁示意邬子烨继续吹毛,望向面色不善的男人:“不让他来,下次你帮我洗狗吗?”
  程凛洲不屑:“多大点事,我洗就我洗。”
  那刚才是在闹哪出。宋矜郁欲言又止:“……行。”
  .
  宋矜郁带着毛发蓬松的阿拉斯加把邬子烨送出门,顺便赠送了一盒大师级水彩颜料。
  走回凉亭这边,桌上的画册被风吹翻了开来,摊在之前他给小田看的那一页上。
  “你看到了?”他问旁边的程凛洲。
  “嗯。保姆的工资我付,用不着你管。”程凛洲坦然承认,“你那点工资够什么够。”
  学校上课能赚到的钱确实很少,顶多养活宋矜郁自己。加上大型犬的开支和别墅的维护费,要么他重新找个工作,要么得把他的那些破烂卖一卖。
  说到这个宋矜郁就惆怅:“我们结婚后,基本都是你在养我。”
  程凛洲反而被取悦到了,无声勾了下唇角。
  “现在离婚了,这样不合适。”他继续道,“家里的开支我们一人一半,你看怎么样?”
  “你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楚?”程凛洲皱眉。这么点钱无聊不无聊,赡养前妻而已,他要多少自己都给得起。
  “没有啊。”宋矜郁温温和和的,“我欠你的很多,算不清,能算的就尽量算算吧。”
  目光在他脸上定了定,程凛洲压下心中那股不爽:“……随你。”
  宋矜郁嗯了一声,在前面带路:“不是失忆了吗,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房间布局。”
  “等等。”程凛洲叫住了他,西装外套往肩上一甩,忽然来了句,“我在你心目中很帅吧?”
  宋矜郁停步望着他。他深知此人自信自恋,毫不意外。
  “别装,从你的画能看出来。”
  宋矜郁反问:“那你有没有看出来,你从这搬出去我很开心?”
  程凛洲瞬间黑脸。
  他重新抬脚,轻描淡写道:“开玩笑的,别介意。”
  前花园和后花园不连通,他们先进了一楼。
  宋矜郁扫了眼玄关两双毛茸茸鲨鱼拖鞋,不动声色地把其中一双踢进鞋柜下,重新找了双新的扔下来。
  程凛洲没发现这小动作,正在观察挑空十米的楼顶。
  一低头瞧见宋矜郁脚上龇牙咧嘴的鞋,吐槽:“幼稚。”
  “嗯。”所以你别穿。
  这栋别墅在程凛洲这种豪门少爷眼中肯定排不上号,但装修一眼就能看得出用心。
  外墙由干净低调的灰褐色石砖铺就,内里则是温暖明亮的象牙白主色调,搭配复古精贵的胡桃木家具,偏gustavian的风格。
  厨房和餐厅在左手边,客厅里侧有一个吧台,酒柜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侧花园连着大阳台,是专属狗狗房。阿拉斯加夏天怕热,可以全封闭24小时开空调。
  宋矜郁:“影音室健身房之类的在负一层。卧室在二层,这间套房是你的。free有时候会上来溜达,你关好门就行了,它不会挠门。”
  “三层阁楼我放了很多收藏品,是我的个人空间。”
  程凛洲打断了他:“这房子是我的。”
  “嗯。”
  “但是除了一个套间其他全是你的地盘或者公共空间,连游泳池都是给狗准备的。”
  唔。宋矜郁说:“你经常睡办公室。”沉吟片刻,他继续着补,“……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free一起游泳,我不会水。”
  程凛洲冷笑。
  宋矜郁无奈了:“一楼剩下那间也是我的,你还要不要看?”
  这语气有点软,程凛洲眉心一动,示意他带路。
  下楼宋矜郁走在前面,身后冷不丁伸过来一只手,不轻不重捏在了他僵硬了一整天的肩颈交界处。
  “你脖子怎么了?”
  强烈的酸疼沿着肌肉和骨骼流窜,还有一丝掩藏其下的难以言喻的感受,宋矜郁猝不及防,脚一滑失去重心。
  对方另一只手掌准确地捞住了他的腰,他双脚腾空,被直接捞了起来,放到了后一级台阶上。
  回眸和程凛洲近距离对视,对方显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你……”
  “程总不是讨厌肢体接触吗?”宋矜郁回过神,飞快推开他的手,“这样很不礼貌。”
  程凛洲盯着他快步下楼的背影,眸中划过几抹深思。
  ……
  等宋矜郁推开东南角最大的那个房间,程凛洲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阁楼上也有一间小画室,明显不常用,只简单屯放了些画具。这间则通透明亮,两面落地大窗连通后花园,满眼浓郁的绿色,如同置身大自然。
  后花园比前面的更大,私密性更强,角落里种着一棵茂密的大榕树,枝繁叶茂像绿色的海。
  近处有一道爬满了月季的圆形拱门,紫藤花架下面扎着藤编的秋千,茶几上还摊着一本画册,头顶悬挂着竹片制作的风铃。风一吹,纸张翻动,竹片轻缓敲击。
  宋矜郁合上画册,站在阳台上指给程凛洲看,这株是风车茉莉,那边是藤冰山月季,还有蓝雪花。另一边墙壁攀爬着黄色的欢笑格鲁吉亚,和艳丽胜似玫瑰的弗洛伦蒂娜。
  此时刚刚入春,大部分花还没有开,不难想象再过一两个月会是多么梦幻美丽的景象。
  “这些都是你弄的?难怪你要买下来。”程凛由衷夸赞了一句,“花了不少心思吧。”
  宋矜郁没有回答,抬手按了按仍有些酸痛的脖颈。
  他看到了花园角落给月季浇水的小田在对他偷笑,终是叹了一口气,眼底泛起波澜。
  不是的。
  这整座温馨的别墅,宽敞明亮的画室,仙境般的花园……每一处都和他息息相关,却没有一个是出自他之手。
  程凛洲垂眸,他在这人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浅淡的悲伤情绪,像清水里落下一缕稀释的蓝色颜料。
  很快消失不见。
  “你的房间好久没动了,可能需要打扫一下,过两天再住进来吧?”宋矜郁对他说。
  程凛洲盯着他:“行。”
  .
  宋矜郁和朋友们约在了熟悉的酒吧。
  邹以蓉说新来了个调酒小哥,是个帅气的男大学生,非要他来品鉴一下技术。嗯,调酒技术。
  “阿扬呢?”宋矜郁戳着干马天尼里的橄榄,没怎么和邹以蓉对视。
  邹以蓉今天一见面就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像两道x光把他照了个遍。
  “不知道,好像去买什么东西了。”
  “他不喜欢来酒吧。”宋矜郁说,“为难他这个社恐了。”
  “喜欢的,朋友。”邹以蓉拍拍他的手,“只要你在他都喜欢的。”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瘦高,刘海偏长,穿着灰色卫衣的男人绕过转角走到了他们这张桌子坐下,将一个纸袋双手推给了宋矜郁。
  “这是什么?”邹以蓉好奇地问。
  “姜记的鱼片粥。”许鑫扬声音也比较低,吐字简短。
  “哦就那个要排队很久的。”邹以蓉打趣道,“行啊你,门都不愿意出倒乐意费这个功夫。”
  许鑫扬:“小羽说过想吃。”
  宋矜郁却无端陷入了沉默,盯着那个纸袋脸色微变。
  “怎么了宝?”邹以蓉敏锐觉察了不对劲。
  许鑫扬也紧张地看向他。
  “……没事。”宋矜郁飞快回过神,伸手拆开纸袋,对许鑫扬露出一个笑容,“谢谢阿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