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写生考试那张林间晨雾是你画的?光线捕捉能力不错。”
  邬子烨精神一振。
  “……是的!”他快步追了上来,眼底再次绽放出热切,“是和我喜欢的水彩画家学的。”
  “嗯?”
  “lost wing。”
  宋矜郁脚步微顿,转身瞥了他一眼。
  lost wing是前几年在f国声名大噪的一位青年艺术家,作品多为水彩风景画,尤其擅长现场写生。笔法飘逸俊秀,大气磅礴,每张作品都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让人一眼就会对大自然产生强烈的向往。
  其中最出名的是雪山山脉和非洲大草原两个系列,一幅“角马大迁徙”仿佛置身万千角马群中创作而成,被评为不要命的作品,求购无数。可不知为何,这人两年前突然就销声匿迹不再画了。
  宋矜郁没去谈论此人,只温和发问:“那分专业怎么没选水彩?”
  “额,因为我觉得油画就业容易一点。”
  “都学纯艺了还想着就业呢。”
  “……”
  别墅的前院分成两片区域,右边是供人休息的凉亭和一大片草坪,左边则有一个此时尚未注水的小泳池,和专门给free洗澡的全套设施。
  所以宋矜郁提前和宠物店说过,只要出个人就行。
  “老师,您要不要也穿件围裙?”
  宋矜郁瞧了瞧那卡其色防水围裙,又瞧了眼邬子烨。说不用。
  邬子烨拿着围裙对他笑,语气很温柔:“还是穿一下吧,免得把衣服弄湿了。”
  他和男生对视了一会儿,无言背过了身。
  系带逐渐收紧,邬子烨盯着粗织毛衣的布料下那弯弧度,屛住了呼吸。
  “松一点,我不喜欢太勒。”身前之人淡声提醒。
  “哦哦,好的。”
  邬子烨立马扯开带子,松松在他腰后系了一个结。
  ——想了一下,又补了一个加固的。
  宋矜郁穿好围裙后,手一伸拖来了一把椅子,在水池边悠闲地坐下:“我只负责逗狗让它放松,梳毛修毛搓沐浴露吹干都得你来,有没有问题?”
  邬子烨说没有。他打量了一下齐全且优质的装备,好奇地问:“您以前是自己动手洗的吗?”
  宋矜郁挠挠free的下巴:“以前有其他帮手。”
  “您以后都可以找我。”他立刻道,“免费的。”
  “开始吧。”宋矜郁没答应,拍了拍free宽厚的背,“宝宝,去。”
  free嗷呜一声跳进了洗澡池。
  邬子烨很快发现,这只阿拉斯加根本不用逗,湿漉漉的狗狗眼一眨不眨盯着旁边的主人,令行禁止,让甩水就甩水,让不动就不动。唯一会干的事就是偷偷用硕大狗头蹭宋矜郁搭在水池边的手。
  “您的狗性格真好。”邬子烨感慨。
  宋矜郁看了他一眼,胳膊一收从椅子上起身:“我去旁边休息会儿。”
  “好的……啊!”
  原本被按着打沐浴乳的大狗忽的从趴着的状态拔地而起,健壮的上身探出水池急欲跳出去。邬子烨猝不及防被掀坐在了地上,溅了个满头满脸的泡沫。
  “好了好了,宝宝乖,我就在这陪着你。”宋矜郁哄着,施施然又坐了回来。
  “嗷呜!”free立马趴回池子。
  “性格怎么样不好说,但是条好狗。”垂眼打量狼狈的男生,宋矜郁抽了几张纸弯腰递过去,“——你画画的水平不错,打工没必要去宠物店吧。”
  邬子烨一愣,抬头对上了那双独特的眼眸。
  看似温柔,想深入探寻却会发现迷雾重重,完全无法穿透。如同那张他蹲了半个月实景,废作无数才最终呈现的林间晨雾。
  “……我喜欢小动物。”他解释。
  宋矜郁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再次递上手中的纸:“擦擦。”
  邬子烨没接,维持着这个半跪地的姿势,将沾着泡沫的脸凑了过去。
  “谢谢老师。”
  宋矜郁将纸巾盒扔在了他脸上。
  .
  天道好轮回。
  打护毛素的时候,宋矜郁也不小心被溅到了一点,倒霉进了眼睛。
  他条件反射抬手想揉,被握住手腕制止。
  宋矜郁闭着眼睛被拉到洗手池边上用清水冲了好一会儿,邬子烨还不放心,凑近他的脸看有没有大碍。
  free在旁边歉疚地围着他打转,湿漉漉的大尾巴轻扫他的小腿,宋矜郁抽出空安慰了句,狗子就蹲住不动了。
  突然,它又冲着门外叫了起来,邬子烨也“咦”了一声:
  “这位先生是?”
  宋矜郁艰难睁开眼,扭头,对上了一道漆黑幽深的目光。
  铁门外,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背靠黑色宾利,长腿交叠站姿松散,如果忽略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仿佛在观看什么好戏。
  ……怪吓人的。
  “他,额……”宋矜郁斟酌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介绍。
  前夫?
  这可不行,万一人家小孩看过财经报道呢。
  程凛洲抬脚走了过来,手覆上门锁,信息自动识别。
  哐当,门打开。
  “我是他房东。”他说。
  很恰当的解释。宋矜郁肩膀松了松,默认了。
  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程凛洲目光划过他身边的男生,唇角扯出冷笑:
  “谁允许你在这里养狗。”
  第5章 包养小白脸
  房东不让租客养狗。
  听上去合情合理。
  湿漉漉的阿拉斯加像一只硕大的刺猬,蹲坐在地委屈巴巴地瞅着主人,旁边的邬子烨神色茫然,对这个突发情况措手不及。
  宋矜郁还算冷静,望向不近人情的霸道房东:“谈谈?”
  程凛洲板着脸不说话。
  这就是同意了。
  程凛洲通常不会给谁好脸色,他从小到大都是人群中各方面都最能打的那一个,想要这样的人保持谦逊温和未免有些苛刻。
  不过么,他失忆后的性格状态和以前又不太相同,像一大团不稳定的黑云,宋矜郁也没法完全摸清他的想法。
  比如他此刻在不爽什么——程凛洲的确没多喜欢free,但突然找这个茬还挺让人费解的。
  宋矜郁反手去解腰后的围裙系带,结很复杂,一下子解不开。他的脖子还不方便扭头。
  旁边的邬子烨见状,甩甩手上的水:“我来吧,老师。”
  老师?
  程凛洲眉心一跳,伸出胳膊:“过来。”
  邬子烨已经走到了宋矜郁身后,二人的身形重叠在一起。
  院子里刮起了一阵凛冽寒风。
  宋矜郁轻轻摇头,把绳子从邬子烨手中抽出来:“去吹毛,我怕小狗感冒。”
  男生担忧地看了他和“房东”一眼:“……好。”
  吹水机的轰鸣声响起。
  程凛洲盯着这人走到自己面前,目光接触片刻,对他背过了身。
  眉心不着痕迹地松了松。
  视线一低,精致的发辫和雪白的脖颈落入眼帘,发绳垂下来,两颗红宝石坠在颈侧,夺目生辉。
  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程凛洲漫不经心地想。要不是死了的大哥那层太膈应,娶一个这样的夫人在家好像也不错。
  他问:“你有那只狗重么。”
  宋矜郁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回眸:“你如果不让养,它就肯定比我轻了。”
  他刚刚冲洗过眼睛,眸子湿润,眼眶还有点发红,辅之与生俱来的忧愁感,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对方与他对视,直到绳结解开,薄唇才纡尊降贵地动了动:“它该减肥了。”
  行,失败。这招现在对程凛洲没用。
  宋矜郁摘掉围裙,转过身捍卫小狗的尊严:“free不胖。”
  转得太快,发绳都飞了起来,红宝石砸到了对方低垂的脸。
  啧。
  “抱歉。”宋矜郁说,“我不是故意的。”
  程凛洲睨他:“你最好不是。否则殴打房东,罪加一等。”
  宋矜郁心平气和:“那我让你打回来?”
  “……”开什么玩笑。
  程凛洲又盯了他一会儿,手抄进西裤口袋,冲着free一抬下巴:“你让它给我表演个跳火圈,我就让你养。”
  “程总,拒绝动物表演,好吗。”
  “那你一个月内长胖十斤。”
  宋矜郁怔了怔,没听清:“……什么?”
  程凛洲严肃得像执法判官:“体重太轻会拉不住狗,很可能对别人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
  好有公德心啊。
  不过隔壁确实搬来了一个讨厌狗的大爷,最近每次遛free遇上都会收获一些冷言冷语。
  宋矜郁唇瓣开合,半晌才无奈道:“我胖不了那么快。”
  两年前他比现在更瘦,两年下来也才不过重了十来斤,前些日子又掉了一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宋矜郁抿了抿唇角。原先的招数不管用的话,他其实也不清楚怎么应对这人的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