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腥味霎时笼罩而来。
  他的手冰冷,滑腻,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她脸上。
  江跃鲤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一阵战栗顺着脊椎窜上头顶,连带着头皮都开始发麻。
  她呼吸急促,微微仰着头看魔。
  魔下半边脸苍白,撒上了星点血迹,脖子更是血红一片,再往下,黑色斗篷微微敞开,里面露出的白色衣袍也溅了血。
  江跃鲤眼睫垂下,视线落在天魔漏出半截的惨白手臂上,一颗血珠,就这么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消失在袖口。
  血!
  他满手的血!
  不知道是谁的血!!
  一想到这血的主人已死,胃里一阵翻涌,她不敢再闻这血腥味,于是强忍着,屏住呼吸。
  氧气的缺乏让她面色涨红。
  下颌的力道忽地一重,迫使她高高仰起头,脆弱的脖颈展露无遗。
  与此同时,她猛地吸了口气,口腔内顿时一片铁锈腥味。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凶巴巴地看向魔头。
  在沉沉的兜帽下,江跃鲤看清了这魔的容貌。
  魔的长相和她想象中的相差甚远,竟然是一个俊俏的小青年!
  他生得极具欺骗性,皮肤苍白,眉眼英气,面容轮廓周正,整张脸英气逼人,带着几分神性的端肃。可他额间垂落了几缕碎发,眼底流转着危险而邪性的暗芒,脸颊上溅落刺目的点点血迹。
  神圣与邪戾,端庄与狂放,这些截然相反的特质在他身上诡异地交融。
  她脑中蹦出一个词“堕神”。
  他身上的种种,太过于矛盾。
  江跃鲤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过了很久,可她知道只是一瞬,因为她还憋着新的那口气。
  他再不放开她,她要把自己憋晕了!
  在她面色再次涨红时,魔的手动了,他的拇指缓缓向上,轻轻擦过她的唇。
  江跃鲤:……不是,好大哥,你手上都是血啊!!
  她微微侧过头。
  又怂又勇敢地抗拒着。
  在她凄苦万分时,魔莫名其妙低笑了两声,声音很好听,但听得江跃鲤浑身的血都凉了一半。
  不怕疯子发癫,就怕疯子发笑啊。
  果不其然,唇上冰凉的手指在她红唇上摩挲几下后,往她唇内慢慢探进去。血腥味在口中扩散,她极力地忽视这个味道。
  可越是抗拒,越是清晰。
  终于还是一口气憋不住,猛地泄了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摒气,魔会难受。
  她憋她的,他愣是要她呼吸做什么!
  口鼻灌入血腥味,更难受了!
  江跃鲤:……呕。
  救命!
  快救救我!
  我吃了谁的血啊!
  好怕啊!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的话你回来找这天魔啊!
  她一连反胃了好几次,可面对着这一双亦正亦邪的眼,她又非常清醒,吐到这天魔身上,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她又下意识地吞了回去。
  ……靠!
  天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应该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修长如玉的手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在江跃鲤不理解的目光中,恶劣地按在她腮边,一划,抹上一道血红。
  江跃鲤:?
  随后又抹上一道。
  江跃鲤:!
  再这样……再这样她就要挣扎了啊!
  这么想,她便也这么做了。
  可挣扎了一会,下颌的手没有丝毫松动,还把差点把自己脖子给扭了……
  罢了罢了。
  她放弃了挣
  扎,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不反抗了。
  她仰着张脸,满脸都写着“抹,快抹,赶紧抹完,赶紧放开”。
  甚至在他停顿的间隙,还主动把另一边脸也凑了过去。
  也不知这天魔有什么癖好,给他抹,他又不要了,反而兴致缺缺地收回手,转身离开。
  他缓步向榻走去,随意扯开黑色外袍的系带,外袍从肩头滑落,月白色的里衣被血迹浸染得斑驳,衣袂凌乱地垂落,他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倦意。
  他动作缓慢地躺在室内唯一的榻上,久久不动弹。
  江跃鲤这才弯腰,蹑手蹑脚地捡起地上的乌鸦。
  乌鸦已经僵直,几乎硬成木棍。
  虽说乌鸦脑袋清奇,怎么说也是系统,没了它,她这任务还怎么往下做。
  她不断地摇晃它,检查它。
  转头,瞥了眼榻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的魔头,江跃鲤将手中的乌鸦摇得更厉害了。
  这位爷看起来哪需要人救?
  他不祸害别人就该烧高香了!
  她着实迷茫。
  需要系统的指点。
  在江跃鲤的努力下,手里的乌鸦突然抽筋似的抖了抖翅膀,慢悠悠醒转。
  可在它看到榻上的那道身影的瞬间,犹豫一下,两眼一翻,爪子一蹬,又僵硬了。
  江跃鲤:……妈的,傻鸟在装死。
  第7章 她是不是,回来过?……
  江跃鲤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出去,再寻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歇息。
  鬼知道这阴晴不定的魔头会不会忽然来了兴致,又变着法子折腾她。
  出去后,走了一会,她更加确定,这偌大的魔宫实在太空了,除了一个喜欢把血往别人脸上糊的魔,似乎就没有其他人了。
  廊柱间的阴影里不知蛰伏着多少恐怖的魔兽,江跃鲤在四楼小心翼翼地走着,抱在怀里的乌鸦睁开一只眼睛,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天魔居所,立刻扑棱着翅膀,催促道:“快走,快走。”
  江跃鲤道:“刚刚那么大个吃人的魔兽你都不怕,你怕这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天魔?”
  乌鸦道:“我知道魔兽无心吃我们,但是这个天魔是真的有杀心啊!”
  江跃鲤素来觉得这乌鸦不太靠谱,一直认为它的业务能力一般,可见它和魔兽相处得还可以,心中信了几分。
  随即,她又想起刚刚掐在下颌那只冰冷的手,一瞬寒毛直竖。
  原来吃死人血还算是好的,起码天魔没杀她……
  由于回想了刚刚的画面,她注意力放回了口腔内,里面没有血腥味,但是还能感觉到丝丝的苦味。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血是苦的。
  是不是混杂着……
  打住!不能多想,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恶心。
  夜色沉沉,魔宫内廊顶灯笼泛着幽暗的光,勉强照亮回廊,仍有大片角落是黑的。魔宫里面有魔兽,江跃鲤不知道会不会从哪里突然又冒出一个,瞪着一双发亮的眼睛和她对视。
  所以她不敢走得太深。
  她就着四楼,选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安全的房间,推门进去,里面依旧空荡荡的,只有冷硬的石壁和从窗缝渗入的微凉夜风。
  至少,这里没有吃人魔兽,也没有那个变态天魔。
  她卸下药箱,轻轻放在地上,自己也曲腿坐到地上,在药箱里面翻找东西。
  在空闲时刻,她有看过里面的东西,除了一些药和包扎的白布,还有长明烛、水囊、干粮、薄被和小枕头这些日常所需之物。
  看来原主早有准备,可能本来也是打算在外面露宿一两天的。
  她动作麻利地点燃长明烛,铺好薄被,拍了拍枕头,确保它蓬松舒适。随后盘腿坐在临时床铺上,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她取出水囊和白布,沾湿布料,一点点擦掉变态天魔糊在她脸上的血迹。
  擦干净后,她灌了一大口水,含着水,左边右边地努力地漱了几遍口,又大口咬了几口干粮,终于将口中的苦涩味给压了下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江跃鲤给自己捏捏腿,垂垂肩膀。
  她龇牙咧嘴:哎呀哎呀,腿太酸痛了。
  乌鸦比她还没出息,吃过她掰碎的干粮后,直接栽进药箱里,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药瓶被它挤得乱成一片,它也浑然不觉。
  江跃鲤是个实打实低能量的人,折腾了一天,已经到了极限,她再也没有能量担惊受怕,拉着一半的被子躺下去,准备舒舒服服睡去。
  才闭上眼睛,门便“吱”地轻响一声,她睁眼看向门外,朦胧中看见一对发光的眼睛在门外忽闪忽闪。
  瞧,她看惯了庞大妖兽的眼,现在看到正常大小动物的眼睛,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佛系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强得可怕。
  那双发光的眼睛渐渐靠近,来者踏进烛火照明范围内,映照出一团圆润的轮廓。
  是一只猫。
  一只胖猫。
  它肚子圆滚滚,眼睛圆溜溜,皮毛油光水滑,背上的条纹深浅交错,肚皮上的绒毛很白,是一只胖狸花。
  狸花迈着优雅的猫步走来,江跃鲤坐起身,那狸花蹭着她的腿弯绕八字,“喵呜喵呜”地往地上一趟,露出雪白的肚皮,还歪着脑袋看她,就差说一句:“人,快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