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明白”,郑林站直了身体,“保证药库那片区域清场安全。”
  温焰又转向小张,“你带另一组人,负责具体清点和装箱,药监局那边也会派人过来指导和监督。你要全程录像,点清楚每一种药,批号、数量,一个都不能错。装箱封条要按要求贴好,确保在运输过程中不被拆封或调换。搬运工找可靠的,动作要快,但更要稳当细致。”
  “是,队长”,小张挺了挺胸脯,“我盯着,绝对不出岔子。”
  温焰放下笔,“大货车我来联系,会停在医院后门那个货运通道,比较隐蔽。东西装好,我和药监局的人确认封签后,立刻发车,直接送抵目的地。路上押运的人手,你们两边各自抽调两个稳重的兄弟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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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焰他们这个晚上的工作量很大,清点、贴封条、装车,一套流程下来,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几辆警车亮着顶灯,簇拥着中间那辆运药的大货车,驶出医院后门。
  温焰开着自己的雷克萨斯,跟在车队最后面。
  车里很静,电台没开。车窗开了一条缝,冬天的风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她的困劲被压下去一点。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强打着精神盯着前面车队闪烁的红蓝尾灯。
  车子开到离药监局的仓库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路程的地方。
  那是个挺长的下坡,路还算宽。但就在这时候,变故来了。
  左边那条没什么车流的岔路口,忽然窜出来两辆小轿车,完全不管不顾,对着车队中间那辆装着药品的大货车就撞了过去!
  这还没完,右后方又猛地冲上来一辆更大的卡车,疯了似的重重地顶在了货车的侧面。
  温焰一个急刹车,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甩了甩有点发懵的头,隔着前挡风玻璃望出去。
  一片狼藉。
  那三辆撞击的车此刻都歪七扭八地瘫在路边,车身严重变形,像几堆被揉烂了的废铁。
  可怕的是,两辆小车的发动机舱位置,浓烟正翻滚着冒出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里面有火苗在窜动。
  那几个肇事的司机被困在变形的驾驶室里,看不清脸,只能听到模糊的痛苦呻吟和撞击车门的闷响。
  温焰连忙解开安全带。她推开车门,脚踩在冰冷坚硬的路面上,小腿肚子有点发软,但她站住了。
  “别过来,看好药!”
  温焰冲着向她跑过来的小张吼了一嗓子,朝着离她最近的那辆火苗已经蹿起半尺高的破轿车跑了过去。
  热浪扑面而来,烤得她裸露的脸皮发烫发紧,汽油味和烧焦味更是浓得令人作呕。
  驾驶室的门被撞得严重变形,死死卡住了。里面那个男的,被满脸鲜血糊住了半边眼睛,剩下那只眼睛里全是濒死的惊恐。
  温焰冲上前,双手抠住门框边缘,咬着牙,身体后仰,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拽,但车门纹丝不动!
  她急促地喘着气,目光飞快地扫向旁边。地上散落着些车祸碎片,一根半米多长、带着棱角的断裂保险杠映入眼帘。
  她捡起来,绕到驾驶座那边,对准车门和车体连接处已经撕裂变形的缝隙,用尽所有力气砸了下去。
  十几下之后,缝隙终于被撬大了些。温焰扔掉保险杠,再度抠住门缝,那门终于被她硬生生拽开了一道能容人挤出来的豁口。
  “出来,快!”温焰吼着,伸手进去,一把抓住男人胡乱挥舞的手臂,那上面全是黏腻的血和汗。
  男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爆发出求生本能,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温焰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拖拽,男人的身体刚被拖出一半,他的腿就被卡住了。
  “腿……我的腿……”他痛苦地呻吟着。
  “忍着!”温焰用肩膀顶着男人的身体,脚下蹬着变形的车身借力,又一次爆发性地向外拉扯。
  伴随着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人终于被完全拖拽出来,两人的身体一下子砸在地上。
  几乎同时一声闷响,驾驶座底下积聚的火苗爆燃开来,火舌翻滚着从刚才那个豁口里喷涌出来。
  热浪瞬间燎到了温焰额前的碎发,发出细微的焦糊味。她根本顾不上,拖起地上还在痛苦呻吟的男人就往远离车子的方向猛拽。
  刚拉开几米远,身后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一股凶猛的气浪从背后撞来,温焰瞬间被掀飞出去,摔在几米开外的柏油路面上。
  她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眼前全是乱窜的金星,耳朵里除了尖锐的蜂鸣,什么都听不见了。
  38
  第38章
  ◎真情流露◎
  江远舟一接到队里押运出事的消息,就立刻赶到了医院急诊。
  这里的情景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穿着警服的人混在伤员和家属中间,呻吟声、哭喊声、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噪音漩涡。
  他飞快地在人群里扫视着。
  小张坐在一张处置床边上,手臂上缠着绷带,正龇牙咧嘴地配合护士卷起另一只胳膊的袖子处理擦伤。
  他大步过去,平日里无波的冷静面具碎裂剥落,声音更是紧绷得发哑,“小张!温焰呢,温焰在哪?”
  小张抬起头,正要回答,视线却越过江远舟,看向他后方。
  江远舟猛地回头。
  就在楼道拐弯处,一个护士推着一张轮椅缓缓进来。上面坐着的,正是温焰。
  她穿着沾满了尘土的警服外套,脸上灰扑扑的,额角靠近发际线的地方贴着一块纱布,左手臂也做了简易的包扎固定,吊在胸前。
  江远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
  他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那六年的空白,也忘记了最近的微妙距离,眼前的景象让他只剩下本能地确认她的安全。
  他蹲下身,视线焦灼地与她平齐,急切地追问:“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温焰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紧张和靠近弄得有点懵。
  刚才她重重摔在柏油路上,剧痛之后,脑子里闪过的清晰念头,都是关于江远舟。
  她想起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想起两人玩游戏接吻时的样子,想起当初他笨拙的告白。
  那一刻她躺在地上,没有恐惧,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遗憾——如果就这么没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但告诉他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
  现在,这个占据了她在生死关头所有思绪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放大在她的视线里。
  一时之间,她忘了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江远舟却见她愣着不说话,眼神也有些失焦,心不由地一沉。
  他立刻站起身,对旁边的护士说:“麻烦叫医生过来!快给她检查一下头部,她可能撞……”
  “江远舟”,温焰被他惊惶的样子唤回了神智。
  她下意识地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拉住了他。他的手冰凉凉的,带着湿冷的汗意。
  “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点皮外伤。脑袋也拍过片子了,连轻微脑震荡都没有。主要就摔那一下有点晕,还有手臂擦伤扭到了。”
  她试着对他扯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嘴角却有点僵硬。
  她发现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那里面盛着的,是再也藏不住的情感。
  这个发现像一个开关,瞬间击溃了她强行筑起的脆弱防线。
  她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胀。
  她赶紧低下头,想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失态。
  可是不行,那股酸涩汹涌地往上冲,一颗泪珠无声地滚落下来。
  江远舟的心被那滴泪烫了一下。
  他太了解温焰了。她倔强要强,从不轻易在人前示弱掉泪。就算那天两人分开,她明明眼圈红得厉害,最后也只是咬着唇把泪憋回去。
  现在他多想不管不顾地把她拥进怀里,告诉她他有多害怕失去她,告诉她他再也不要放手。
  可是不行。他能感觉到身后不远处同事投来的目光,还有急诊室里其他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若有若无的注视。
  他用尽所有的克制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反手,覆上她拉住他手腕的手背,安抚性地握了一下,然后松开。
  他重新蹲回到她轮椅前,从胸腔深处挤出一句话,“温焰,你差点吓死我。”
  这话音量不大,却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温焰眼中那潘多拉的盒子。
  更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滚落。温焰抿着唇,试图阻止呜咽声,肩膀却因为无声的哭泣而抽动着。
  模糊的视线里,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同样湿了眼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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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太累了,温焰回到家,沾床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掉进了梦里。那是六年前的冬天,温度像现在一样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