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深夜,姜映晚累极蜷缩在裴砚忱怀里,额角的碎发被细细密密的汗水湿透。
  唇角嫣红,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玫痕点点。
  裴砚忱侧着身,餍足地搂着她。
  温热的指腹若有似无地在那些惹人瞩目的痕迹上摩挲。
  “明日一早,我就离开。”
  姜映晚昏昏沉沉、即将睡过去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他这句话。
  她挣扎着动了动眼皮,强行睁开眼,潮湿雾气的眸子朝他看了眼,惫懒地哑声“嗯”了一声。
  裴砚忱知道她困,掌心轻拍着她背,哄着她睡。
  这几日她真的很乖。
  乖到让人不自觉地想许诺她一件又一件她想要的东西。
  “明日我走的早,夫人不必醒,多睡会儿。”
  虽然很困,也很累。
  但为长久计,姜映晚努力抓住清明,主动往他怀里再次靠了靠,两人肌肤紧贴着,嘟囔着问他:
  “何时再回来?”
  “不会超过半月。”
  说着,他低头亲了亲她眉心,主动允诺她:
  “这几日乖乖的,等我回来,我再陪你出去。”
  姜映晚抬了抬眼皮,手臂搭在他劲瘦有力的腰身上,乖顺地点头。
  第91章 “这些日子,只是择机逃离前的假意迎合与麻痹?”
  裴砚忱走后,姜映晚日复一日的生活再次变得和先前一样。
  除了待在房中,便是待在别院中。
  那道朱门,在裴砚忱离开的同一刻,便被府卫关上,姜映晚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什么都没问,和前些日子一样,也未靠近。
  别院角落中,阳光甚少照射到的地方,最后残留的积雪开始一点点化去。
  漫长的凛冽寒冬随着接连的艳阳天,渐渐行至尾声,冬春交替的初春,也即将到来。
  裴砚忱再次来别院的时间比姜映晚预想中的快得多。
  临走那天,他跟她说,要将近半个月才能回来,但第七日的夜晚刚至,别院的门就被从外面打开。
  裴砚忱踏着满地清冷月华自外进来。
  彼时姜映晚翻来覆去想着离开之事刚睡下不久。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纷杂错乱的梦中,星光黯淡的深夜下,她刚从别院中费尽心机地逃出来,一抬头,就见裴砚忱的马车静静停在前面。
  梦中的姜映晚眉头紧拧着,心口仿佛也被揪在一起,迷迷糊糊中,她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一抹冷凉的触感轻微贴上了肌肤,
  就像冰冷的锁链被死死束缚,姜映晚惊惶之余,骤然从梦中惊醒,猝然睁开了眼。
  她面上惊惧太明显,裴砚忱隔着被子轻拍着哄了哄她,“别怕,是我。”
  房中并未点其他灯盏。
  只有屏风处的一盏台烛摇曳燃着。
  光线熹微。
  朦胧光影中,姜映晚心跳如鼓。
  梦中的惧意仿佛延续到了现实。
  看着骤然出现在床边的这张面容,她掐紧手心,努力扼下心底的惊慌,好一会儿,才出声问他:
  “怎么提前回来了?”
  昏暗朦胧的光线,最适合隐藏情绪,也最易模糊人身上的冷冽,呈现出温和的错觉。
  裴砚忱仿若没有看到她眼底浓烈的惊惶,只不容拒绝地扣住她的手,将她死死攥着的指尖推开,漆眸扫过那盈白的掌心被指甲掐出的几个明显指痕,沉默与她十指相扣。
  “别院中的下人说,她们主母整日待在凉亭发呆,为夫赶来看看夫人。”
  姜映晚怦怦乱跳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
  她坐起身,缓了缓气息,才斟酌说:
  “我自己在别院中无聊,你又不放心我出门,闲来在凉亭打发时间罢了。”
  裴砚忱看向她微微蜷着的手指,好似这才发现她手心中因或许惊吓而浸出的冷汗。
  眼睑轻抬,以玩笑的口吻看她:
  “夫人就这般怕为夫?”
  “吓到这种程度?”
  姜映晚怔了下。
  旋即立刻摇头。
  刚要解释,他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拽住她手臂,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
  姜映晚正要说出的话音滞住。
  他情绪让人无法揣摩,也似并非真想听她的解释。
  指骨漫不经心地抚着她披散在背上的发丝,轻描淡写地掠过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
  这一晚姜映晚睡得并不是很安稳,但她第二日醒得格外早。
  今日天气很好,风和万里,艳阳高照。
  她醒来时,裴砚忱并不在房中。
  昨晚裴砚忱虽什么都没做,只跟她说了几句话便搂着她睡下,但他抚着她发,眸色不明地看着她问,就那般怕他那句话,总让姜映晚心头惴惴不安。
  她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是她与容时箐定亲,被外出回京的裴砚忱当场撞见,他意味不明地笑着对她说恭喜的时候。
  姜映晚蜷紧手指,乌睫无声垂下。
  她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一开始刚见面的时候捉摸不透。
  现在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还是捉摸不透。
  两刻钟后,姜映晚坐在妆台梳妆,裴砚忱一身墨色华服从外面进来。
  房内的婢女齐声行礼,被他淡声屏退。
  他不紧不慢走去她身后,将紫烟没来得及插上的簪子为她插入发中,目光上移,看向铜镜与她对视。
  “今天天气好,适合骑马,用完早膳我们就出去。”
  姜映晚没应声。
  她转身,仰头望向他,想再次问他急着中途回来是为何,但话音在唇齿间转了几圈,她将之咽下,只问了句:
  “这次几天走?”
  “很快。”他没给她具体期限。
  但下一瞬,他看着她,随口一问:
  “夫人可愿跟着为夫一起回去?”
  姜映晚怔了下,下意识问:“回哪儿?”
  他轻笑,骨节分明的指轻拨她流苏耳铛,“自然是京城了。”
  姜映晚呼吸浅浅顿住。
  脑海中划过年前身在裴府,他日日回府后来碧水阁找她的那些场景。
  身在益州,逃离这座别院虽也困难重重,但这里距离京城甚远,他无法日日来这边盯着她,慢慢找机会,她总能找到离开的时机。
  可若去了京城,天天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这辈子都怕是无法再逃开。
  “老夫人暂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现在回去,容易惹老夫人动气。”
  他淡笑着揉了下她脑袋。
  面上明明带着笑意,眼底却一片暗沉,看不出多少温色。
  出口的语调更是疏松平淡。
  “祖母最初是因夫人不愿继续这桩婚约才不同意我们成婚,如果夫人是真心愿意留下来,且我们又早已有了夫妻之实,祖母又怎会不同意?”
  “还是说——”
  他语气一顿。
  唇侧勾着的薄薄弧度不变。
  寡凉眼底深处暗色却一闪而过。
  “——夫人其实并不打算留下来,这些日子,只是择机逃离前的假意迎合与麻痹?”
  第92章 “如果哪天我死了,夫人便能离开了。”
  姜映晚耳边“嗡”的一声。
  就连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视线似有穿透性般,被他这样盯着,姜映晚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住。
  但她没有立刻否认。
  他们彼此都清楚,她选择妥协,不过是为了换取离开卧房的自由。
  她这个时候违心否认,并没有意义。
  片刻的沉默后,她定定迎着他视线,索性顺着他的话反问:
  “如果我说是,你放我走吗?”
  他低笑一声。
  指腹淡抚过她唇角,将问题抛给她:
  “夫人觉得呢?”
  姜映晚没说话。
  他箍着她腰将她扯进怀里。
  抵着她后颈在她唇角印章般轻吻的时候,凉笑着补充:
  “但如果哪天我死了,夫人便能走了。”
  话音落地,他淡笑一声。
  又改了主意,“或许也未必。”
  姜映晚眼睫不由狠颤了下。
  他从她唇上离开。
  摩挲着她侧脸,用最温和的语气,说最平静的话。
  “夫妻本该同生共死。”
  “真到那时,为夫带着夫人一起,也未可知。”
  姜映晚登时毛骨悚然。
  他摩挲她脸颊的手指,就像冰冷的蛇,激得姜映晚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强忍着颤栗,勉强抬起眼皮,同 他对视。
  他却似是没发现她的异样,很轻易地转了话题。
  “饿了吗?”掌心宠溺地在她头顶抚摸了下,“去用膳,带你出去。”
  姜映晚摸不准他的心思。
  从昨天晚上他冷不丁回来就摸不准。
  她看他几眼,有些艰涩地咽了咽喉,轻“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