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更重要的是,他们几个看着都是实在人,心肠好!
  她还想着再劝,却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声,吵吵嚷嚷的,两人对视一眼,往门外望去,“这是怎么了?”
  第320章 三个小特务
  二人见门外不远处许多人围着,把炒好的黄豆盛出来,又在锅里坐上水,也走到门口去张望。
  村里的土路上,各家各户都迎出人来,几个小猴子尖叫着在村里各处跑,“死人了,死人了!”被各自家大人揪住就是痛打一顿。
  赵大几个人一路上轮流背着张二的尸体,今日终于到了张二家乡了,穿过人群往张家门前走去,张家的茅草屋前很快围满了村民。
  早有人先一步通传了消息,屋里传出叫骂声,张老太太不信噩耗,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看见草席里露出的那张青灰色的脸,当场就瘫坐在地上。
  “我的儿啊……”,老太太哭嚎得撕心裂肺。
  张家娘子正拿了饭菜要送往田间地头上,听了消息紧忙折返回来,没到家门口,看到这么多人围着,心中已十分慌乱,又穿过人群看到丈夫的尸体,大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旁边人赶紧把张家娘子抬到屋里,掐她的人中。
  村里保正听了信也赶忙到了。
  赵大几个人狼狈不堪,蓬头垢面,身上衣裳没有一处好料子,破破烂烂的,赵大坐在地上,喉咙发紧,“张二是在成都府修园子累死的……”
  保正赶紧凑过来问道:“不是说去修河堤吗?怎么变成修园子了?”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听说成都府的官老爷要建个大园子,把当兵的都拉去干活了,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造孽啊,这都第几个了?上个月李家庄也抬回来一个,说是半路上病死的,可他家人不信,非说这人身上都是伤,是让人打死的!”
  吕老汉蹲下身,掀开草席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身上……这都是伤啊。”
  张二的背上布满鞭痕,手掌磨得血肉模糊,指甲缝里全是泥和血,破烂衣服下边两肋清晰可见,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这是咋回事?怎么这么惨,他们不给饭吃吗?”
  赵大摇摇头,“一天就两顿稀粥,有时候还掺着沙子,干的都是抬石头抬木材的重活,从早到晚都不让歇……”
  张老太太颤抖着手摸儿子的脸,趴在他身上嚎哭,一边的村人看不过去,到旁边抓住赵大的胳膊,“抚恤钱呢?朝廷不是有规定了当兵的死了有钱吗?”
  赵大说道:“哪有抚恤钱?这人都是我们私自抬回来的,不然虞侯根本就不让葬回乡里,直接找个地方就埋了!之前也有干活累死的,他们就说是逃役死的,不给抚恤,今日若不是把张二带回来,过些日子他也是个逃兵了……”
  “放屁!”李铁匠气得一脚踢翻旁边的水桶,“他娘的人都死了还给泼脏水!”
  村里耆老闻讯也陆续赶来,看了看尸体,皱眉道:“张家的,赶紧给埋了吧,天热,再放不了了。”
  “埋了?”张老太太痛哭哀嚎,“怎么埋?连口棺材都没有,怎么埋呀……我可怜的儿啊,就这么叫人折磨死了呀!你要杀了我这当娘的,我这心里怎么过呀,我看不了了,我……啊……”
  “我家还有一块板呢。”吕老汉叹了口气,“早先想着把家大门修补修补,现在二小子回来了,先给二小子下葬用吧,反正一块板也修不了大门。”
  保正让人都散散,再叫人去田间地头叫来几个汉子搭把手,好给张家去后坟地里把坑挖好了,诸般事宜都帮衬着给张家做了。
  村民们陆续散去,吕老汉待回家取那块板子,回头看了自家两个小娘子在这,赶紧把她俩拽到一边来,“你俩咋在这儿呢?”
  吕金娘把怀里抱着的小盆上面的盖布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熟黄豆,“我俩要去磨豆粉。”
  吕老汉左右张望,“那就去吧,你俩去磨去,莫在这看热闹了,不是啥子好事。”
  吕金娘点点头,“家里锅里有热水,要有用的就在咱家舀。”
  吕老汉点点头,“唉,知道了。”
  胡豆从村边儿赶过来,“我听说有事,过来搭把手。”
  吕金娘看他来了,悄悄低下头。
  “唉呀,你来了。”吕老汉赶紧领着他,“正好我一个人还抬不了,你帮着我把门板抬过来,再让他们张家人舀点水给二小子擦擦身子,让他干干净净上路吧……”
  说完一边领着胡豆往家走,一边对两个小娘子说道:“你两个也去吧,早些回来,磨完了就回家,别在外边久待!”
  吕金娘说道:“知道了。”
  她两个也往村里石磨边上走去,一边走着,吕金娘说道:“成都府现今太不安定了,上个月隔壁李家庄也有抬回来的,你们要不别走了,要是就这么去了府城,我这心里面可得惦记坏了。”
  扈雁儿就和她打探近几个月来成都府发生的事,吕金娘也说不上许多,只说道:“现在新皇帝在成都登基,可旁人都说成都府是彭太师做主,年初时咱们成都府还发兵去攻打江陵,大将军王煜被东南军擒获,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现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总之成都乱得很,你们要是赶上从前的好时候,许能谋些出路,如今却不能轻易去了。”
  扈雁儿想了想问道:“咱们村里这个张二,还有隔壁村的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应征入伍的?”
  “就在新皇帝登基不久之后,各府征兵,说要到成都府去修河堤,修完了之后便在军营讨生活,每个月也有月例,他们就入伍了……说来也就一年,可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扈雁儿看着吕金娘忧心忡忡的,问她,“我们在梓潼的时候,也听了变天的事,可毕竟离得远,哪个做皇帝都没甚么分别,你们离得近,这新皇帝究竟怎么样?”
  吕金娘赶紧左右看看,“……怎么样你看张二也就知道了,平日里可千万别乱说话……”
  *
  当天傍晚,三人凑在地头之间说着今日里知悉的事,扈雁儿说道:“这批人都是新兵,太祖七世孙登基之后新征的。”
  胡豆点点头,“我也打听着了,今日和赵大说了一会儿成都府军营,他说如今的厢兵极苦,每日做不完的苦力,军营里简直拿人当牲口用,他们几个逃回来还不知以后会如何,叫我们现在在村里的千万不要应征。”
  郑朔问道:“应征?成都府还要招兵?”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
  扈雁儿想了想,“蜀地王煜大败,兵马骤减,也是该征兵了。”
  胡豆又说道:“赵大此人颇有侠义,他一边说想要逃出蜀地,一边又放不下他曾经在军营里的另几个兄弟,如今他自己逃出生天,也想把他几个兄弟带回来,可又知是徒劳妄想,心中郁郁。”
  郑朔笑着说道:“正巧,我今日在刘夫子家里,那赵大几人前去拜访,就正说了此事。”
  扈雁儿问道:“他们几个去夫子家里做甚?”
  刘夫子是整个灵泉县有名的人,听说从前考取过功名,如今就在他们吕家庄里面做个教书先生,家里有点闲钱的都送自家娃儿去他家念书。
  前几日他兄妹三个初来乍到,想要去镇上找活计,刘夫子听说了郑朔会算数,边叫他到自己私塾里,教小娃儿们学学数术,一月里给他点束脩银钱。
  郑朔说道:“赵大几个心中犹豫,再加上是逃兵出来的,心里没个主张,便去夫子家问该怎么办。夫子不光教书教得好,在这附近一代江湖中也有一些名号,人称智灵通,通晓天下事。今日夫子听了他几人所讲,并没应答,只叫他们今晚先把张二安葬了,叫二小子入了土,再来学堂商议此事。”
  胡豆点点头,三人对视片刻,都觉得可从这事上做文章,遂又商议一番,而后分头而别。
  胡豆去帮忙下葬;郑朔则去了学堂;扈雁儿依旧回吕老汉家,没做完的活得接着做。防染浆制完了,就要刮在布上,趁着这些天没雨时赶紧放在院中晒干。
  两个小娘子细心地把之前刻好的一大张替版铺在布上,开始刷浆,吕金娘一边做活,一边犹豫着问道:“我听爹说,胡大哥今年都二十有四了,他自己没个相好吗?”
  扈雁儿低着头刷浆,听了这话掩住笑意,“没听过他有什么相好。”
  吕金娘抿了抿嘴唇,又问道:“你们兄妹三个从小就在一块,他没和你们说过吗?”
  扈雁儿拿了刮板刮浆,“像我们这种没爹娘的,哪里有人会给说亲事?我们平日里虽然是给东家干活,可成亲大事,旁人却不管。”
  吕金娘听了这话发了一会儿呆,而后又跟着刮了板,之后把替版揭了,土布拿到院中挂在杆上。
  扈雁儿看她神思不属,又说道:“你既然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问他,或者让老汉去问。”
  吕金娘被惊了一下,而后面上有些发红,扭捏说道:“这说的是啥子话?哪个想问他嘛……我,唉,我就是随便问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