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如今潘邓平定暴乱,诛杀反贼,在荒败之地安抚百姓,劝农耕桑,给你老爹那劳什子花石纲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倒有人来说忠臣良将欲意结党营私了,好大顶帽子!
  如今潘宣抚使只不过是手里的权利大些,但是这也是因为江南一地反贼频出,不似中原稳固。手里没权,怎么给你们老赵家办事!
  陈文昭上前一步说道:“臣曾闻潘宣抚使在江南建书院不是为了江南学子,却全是为了江南百姓。”
  “哦?”皇帝对于太子之言,本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听太师所讲,却颇为疑惑,“潘卿家建书院怎不是为了江南学子?”
  宴眘便说道:“……只因潘宣抚使所建之学院,全是蒙学。”
  蒙学?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是建了书院,为何只建蒙学?
  宴眘解释道:“依臣之见,此番举措,实因苏州府近年来蓬勃发展,大小工厂林立。许多城郭户家中,夫妻二人皆投身工厂劳作,甚至家中老妪老翁亦出门做工。白日里,家中孩童无人看管,故而苏州的托儿所与职工子弟学院才会应运而生。”
  众人闻此解释,心中豁然开朗。除去潘邓为何在苏州府建蒙学之外,竟能从这句话中听出苏州府的繁华盛景。
  夫妻二人皆外出做工,这在寻常地方已是罕见,更何况苏州府工匠的工钱颇为可观。如此一来,一家该会多么富裕?想必不靠田产房产,也能过上岁岁有余的富足日子。
  怪不得苏州府年年赋税拔得头筹,果真是个富得流油!苏州府的繁华,怕是早已超乎从前。
  赵佶也点了点头,“建蒙学也好。”潘卿家在信中都和他说过的,家庭里多一个人出来做工,苏州府的经济增长总值就要增加一半,建了蒙学,家里女眷不必守着孩童,如此一来,才能税收增长。
  不过他此时最在意的却不是蒙学的事,而是那可以让田产增产三四成的良肥,“那肥料真如土地公公所说,能让田产增收三成?宴卿家可去看过?”
  宴眘捋须,呵呵一笑,便和皇帝说起了他在江南考察官营肥料厂,与看那农师前两年记录之事。
  皇帝与二府大臣听得聚精会神,都赞叹有加,只太子一人在旁边静静站着,显得格格不入。
  他冷眼旁观朝臣,转而对整个陈党都愈加不满。
  陈文昭瞥见太子,心中叹息。
  自他早年借蔡太师之势来到京师,晋升二府之后,太子看他就不顺眼,一直持续到现在。
  太子此人性情天真,不能理解有识之士在党争的漩涡中挣扎,没有一人能够独善其身,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认为陈文昭之流也不过是另一个蔡京,而潘邓不过就是陈党在南方的朱缅,这师徒二人都是他父亲身边的奸臣而已,而宴眘也是他结党营私的罪证。
  若是太子哪日做了皇帝,怕不是第一个就要朝他们下手。
  陈文昭心中苦恼,他自己也就算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本是当朝皇帝的太师,不被新皇重用,也在情理之中。可潘邓仕途还长,他这小小学生往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
  皇帝听了一下午南边的事,心中深感国富民强,待到退朝之后,他踱步来到自己的收藏室,环顾四周,心旷神怡,左边陈列着政和系列,右边则是宣和系列,而正居中悬挂的,乃是北方燕云十六州的舆图。赵佶望着这幅舆图,顿觉心满意足,内心一片充盈。
  以前那种需要道教尊号来填满内心的想法渐渐淡化了,他上月看了潘卿家所著的土地公公故事,起先还觉得此神仙如此神通,定要有尊号才行,潘卿家竟然只字未提,未免太过外行。后来把那小故事看了又看,洒然一笑,竟然也不是在意了。
  不过边陲之地,又紧靠海岸,还是不容轻视,不宣扬道教,也要防止白莲复辟,还得让潘邓继续教化愚民才是。
  太子还是太过年轻,竟然看不出潘卿家开设蒙学,还有这方面的顾虑。皇帝摇了摇头,这天下朕还得多加看顾,多多历练太子几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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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城外,马扩风尘仆仆,跑马回了京城,他神情忧虑,沉默不言。
  去年年底他曾带着大使团出使金国,因为路途遥远,外加上使者众多,因此一来一回走了三个月多之久。如今返还的使者还在路上,再过几日就能到达京畿,他身为正使,心中惴惴不安,便先行回归汴京城面见陛下。
  赵佶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接见了马正使,马扩与皇帝说了这几个月以来出使的种种事情,最后说道:“……我第一次北上金国,不过是八年前的事,如今再到此地,就如翻天覆地,全然不同。”
  第241章 金军南下
  赵佶听了马正使所言,心中也有根弦绷了起来。
  马扩说道:“八年前,臣初至金国,彼时金人尚处蛮荒之境。其居所皆为简陋房屋,金国大王完颜阿骨打也并不喜奢华,屋内的土炕便是其和一众大臣议事之所。每当用膳之时,众人围坐,每人面前仅有一木盘,手持匕首,割肉而食,狼吞虎咽,毫无礼仪可言。彼时臣虽觉其风俗粗鄙,然未将其视为大患,毕竟金国只是蛮夷之国,与我大宋之礼仪之邦相去甚远。然此次再赴金国,所见之景,却全然不同……”
  “他们新建了华丽宫殿,制式已与辽国所差无二;宴席之上,用金杯、持象牙匙、歌舞不断;且金人如今十分重礼,我等前赴金国皇宫,皇帝不断邀请使团赴宴,臣等在那待了五天,每天都是吃喝赏赐……”
  他一边说着从随行的褡膊里拿出一个金杯来,“这是金的……”
  赵佶把那金杯拿在手里,眼见着这居然是金国那蛮夷之地赏赐给他们大宋使臣的杯子,十分稀奇。
  马扩又拿出一个银酒壶,还有一个象牙雕,“这还有银器和象牙……”
  赵佶又把这两样接在手里,果然不出他所料,十分粗糙,与他天朝上国之物相差甚远矣。
  马扩又掏出几样玳瑁玛瑙,说道:“还有些布帛美酒,新皇喜爱接待使者,种种赏赐源源不断……”
  赵佶捏着那银酒壶的一角,把它放在案上,十分看不上眼的样子,“那新皇帝竟如此眼皮子浅,可见与上一个皇帝相距甚远!”拿这些金银财宝赏赐使臣,竟然似个土财主一般。
  马扩噎了一下,把刚想说的“金国皇帝显然是有意学陛下行事”咽了回去,而后说道:“陛下,此事不能小觑,金国种种,足可见其野心勃勃,欲壑难填!”
  赵佶却说道:“我瞧这皇帝十分不如上一个,怎就野心勃勃了?”
  马扩说道:“我们去时,每天都有几千人在附近修建宫殿,等到哪一日,他们国土所产之物不能供其奢侈,日后必要扩张……”说到这里,马扩有些踌躇,他犹豫半晌,还是凑上前去低声说道:“臣归来之时,见到金国军队有异动,他们似乎在转运粮草,调拨兵马往南边去……”
  他看着皇帝脸色,说道:“臣问了在金国的汉人,他们并不避讳,直言说金国意欲入侵大宋……”
  赵佶惊讶地看着马扩:“此话当真?”
  马扩也有些犹豫,这事他说不准真假,只是道听途说,可金国调动兵马,他们怎能不防?
  赵佶见马扩不出声,眯了眯眼睛说道:“若是不知虚实,就这样说出来,恐要动摇人心。”金国如今和大宋为兄弟之国,他们朝廷每年几十万两白银送过去,那金国怎么可能动不动就要发兵?难不成不要他们大宋的岁币了?真是耸人听闻!
  马扩连忙请罪,可过了一会儿又犹豫着说道:“说起来金国对我大宋也不算友好,权臣粘罕还向我等询问燕京郭药师一事……”
  说起这个来就叫赵佶头疼。
  金国一直认为辽国的所有人都是他们金国俘虏,之前就数次向宋朝廷索要辽国逃跑到大宋的大臣。可那些辽国大臣也是权衡利弊才向大宋求助,投奔而来,若是就这么交还给金国朝廷,他们大宋还有何脸面?
  可话又说回来,两国邦交,那巾帼还是野蛮之国,他们大宋也不好直接回绝金国的请求,是以这些年来,童贯在北面时不时送去两个,两国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去年金国突然要他们把郭药师交出去,这怎么能行!
  野蛮之人不通道理,只知道管他大宋要这要那,又有得扯皮了。赵佶想到这事就心中不快,挥了挥手,“马正使一路辛劳,如今回到京城,先回到家中去好好歇歇吧。”
  马扩只好告别皇帝陛下,离开皇宫。
  马扩走后,赵佶回想着今日所谈,关乎金国大军往南边运粮一事,还是觉得心中不太安定。又想到两国联盟日久,能有什么大事?总是有这些操心的臣子,听见点风吹草动就要上报,丝毫不顾皇帝整天日理万机,还要受到这等恐吓。遂下指令,朝中大臣胆敢妄言边疆事务者,流放三千里!每逢大赦也不能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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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下达之后,一个月来朝中噤若寒蝉,可赵佶耳边是消停了,心中却还在打鼓,就这样平日里好似无事,可一想到这事儿却又有些叫人中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