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他摆了摆手,“不光这人是如此,行情也是一样难做!我们兄弟几个这些年来找盐场就找了多少?从前还在江州那边拿货,后来江州不知怎的,盐场没了,我几个弟兄穷了两年。年前这秀州府北面又有一处出盐很多,咱们兄弟又靠那儿吃了饭,可前两个月收拾齐整了拖了车去看,竟又是一点盐都没了,真是怪事!没办法,拖着空板车回去的,如今来这秀州南面,没好两个月,我瞧着这儿的盐估计也要少了……”
  他说着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酒。
  梁山军的人听了颇为疑惑,问道:“秀州府北面也有私盐?你们是从哪儿买的?”怎么他们也认得了几个同行,却没人说北面也有卖盐的?
  那汉子嘿嘿一笑,答道:“北面的盐场少有人知道,要不是它现在倒了,我们的嘴可严的很!兄弟和你说,就是在通惠镇有个青龙盐场,咱们兄弟今年的盐都是从那儿来的!那地方去年才开始出盐,一开始产量不多,近半年突然多了起来。可上个月不知怎么的,突然关了,一点盐都没了。咱们找遍了也没找到那卖盐的头头,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梁山军的人听到“青龙”二字,心中悚然一惊,青龙?这不是节度使派他们查的青龙茶坊吗?难道这青龙盐场和青龙茶坊有什么关联?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随意问道:“通惠镇?这盐场我们倒是没去过,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那汉子拿筷子夹菜来吃,说道:“兄弟如今问也晚了,我们上个月去了几回,只一点盐,估计是个什么大财主私自开的,如今已人去宅空,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陆良说道:“我们还待去找找。”
  杨墉是个大度人,见他一直问便也告诉他:“那通惠镇是个小地方,镇里有个宅子叫如意茶坊,去年才开起,因着贩卖私盐,这镇又有古名青龙镇,因此道上人都叫它青龙盐场。听说这地方背后有大人物撑腰,东家有规矩得很,咱们这些小贩子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只在茶坊后面小宅子里向个小管事买盐……”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劝道:“几位兄弟,听我一句劝,别往北面去了,那边现在乱,我们上个月去时好悬没被土匪打劫,咱们就在这儿多收几袋,够用就行了。”
  梁山军的人点头称是,心中却暗暗记下此事,酒足饭饱后,几人告辞离开,回到住处便开始商议。
  一个伙长说道:“咱们查了这么久的青龙茶坊,也没查到它是个什么地方,却没想到不是卖茶的,是个卖盐的!”
  另一人不那么肯定,“现在也不能说那‘青龙盐场’就是节度使要咱们查的‘青龙茶坊’呀。”
  “这还有什么不保准的!咱们查了那么久,都没听过‘青龙’这两个字,如今可算听着了,就是它了!”
  陆良也点点头:“这青龙盐场和青龙茶坊必有牵连,咱们得上报节度使,查个清楚。”
  另一人附和:“不错,不过节度使大人交代的事也不能耽搁,咱们兵分两路,一路人往东去浦东场,一路人回返,禀告节度使大人。”
  *
  “青龙盐场?”潘邓有些疑惑,“这地方在哪儿?”
  陆虞侯回道:“这青龙盐场据那盐贩所说,在秀州府最北面通惠镇,属下回来时打探过情报,那通惠镇里有个如意茶坊,确实是个私盐贩卖点,不过不为多数人所知,只几个同行得知内情,前两个月就已经无盐可卖。想来是那东家见势不好,便收了摊子。”
  “……通惠镇早先名叫青龙镇,只是现在多数人不这样叫了,那青龙茶坊想来就是通惠镇的如意茶坊!”
  贩卖私盐?他们二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潘邓眉头紧锁,仔细回想着当初的情形,韩钟况被捕后,由郓王殿下亲自派人押送上京。他本以为这二人必会分崩离析,韩钟况得知自己将死,定会抖落出实情来,可没料到一直到韩府尹在东京城被处斩,仍旧不发一言。
  当时潘邓便觉得蹊跷,如今想来,若真是二人合伙贩卖私盐,那一切便解释得通了。贩卖私盐一事,绝非凭两家之力就能做成。若真被朝廷查出来,其中牵连之广,足以震动朝野。或许他们早已商议好,推出韩钟况一人顶罪,而其他人则在背后继续坐收盐利,逍遥法外。
  私盐贩卖不仅扰乱朝廷盐税,更是动摇国本的大事,若此事背后真有更大的势力操控,那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查明真相,绝不能让这些蛀虫继续侵蚀江南。
  如今那青龙盐场已无盐可卖,是那群人不再煮盐了,还是要转移地点,到他处再贩?
  潘邓眉头一皱,对陆虞侯吩咐道:“你立刻带人暗中盯着通惠镇,记住,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回报!”
  陆虞侯领命离去。
  潘邓又派一队人马即刻赶往苏州府向郓王殿下通传此事。可没等军中虞侯离开,帐外便有人来报,乃是苏州府阮将军派人送信。
  信上所说,苏州府南面有一镇名叫通惠镇,日前有一伙绿林豪强在此地绞杀白莲教徒三千余人,于凌转运使处借线搭弦,欲献给郓王殿下投诚。
  信纸洋洋洒洒写了三张,潘邓看着信,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突然十分惊骇,“难不成竟是如此!”
  第211章 新年之前
  徐观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到军营后见了那封信也是眉头紧皱,他与潘邓对视一眼,两人皆半晌无话。
  而后潘邓铺开纸,给广德军禁军首领王昭德去信一封,要他即刻启程,带广德军兵籍名册原本来苏州府。
  徐观见他把笔放下,指尖都有些颤抖,过去握住他的手,“现在还未有定论,此事也没准是我两个多想了。”
  潘邓说道:“我也希望如此。”
  徐观说道:“此事不经细想,破绽太多,想必郓王殿下也会派人去查明真相,到时候通惠镇那边到底事实如何,我们自会知晓。”
  潘邓点点头,经师叔一提,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惊悚,没准是自己久经战争,心理黑暗了些,凌季康此人虽为人恶毒,却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事未查明,多思无益,他便不再想此事,而是与师叔把臂出游,两人去这盐场旁边的集市上赶集去了。
  他两个在前面走,武松远远的在后面跟着,其间有两人来找潘节度使,都被武都头打发回去,言节度使与徐大人商谈政事,别事过后再议。被打发的人走是走了,心里却莫名其妙,说是商谈政事,要去大街上作甚?
  潘邓牵着师叔的手兴冲冲地买年货,这些日子里他和师叔久别重逢,师叔早晚左右陪着他,又温柔又体贴,颇让他生出了种一家之主的责任感来。
  今年又远离东平府,不在王干娘膝下过年,小郓哥也回东平了,家里面就只他们两个,自然要好好置办。
  徐观被他牵着,也面上带笑,看着潘哥儿买了春条、门神、金彩、缕花和幡胜,又买了各色点心、胶牙饧放到个红木漆的盘盒上,之后又买了五色纸钱和糁盆,两个人就要拿不下。
  潘邓回头说道:“师叔不买呢。”
  徐观想了想,买了两对红烛和一个精巧宫灯。
  潘邓看那两个黄铜的宫灯说道:“月初李三掌柜还给我寄了信和账本来,说今年风雅颂也出了琉璃的宫灯,本想若有剩余,就先送到淮南试试水,却没想在东京城里就卖得脱销,只好又加急生产。她还叫我在江南好好扎稳脚跟,方便以后把生意做到这儿来呢。”
  徐观笑道:“她这个掌柜的倒会打你这东家的主意。”
  潘邓嘿嘿一笑,走过去挨着观哥儿:“有如此专业的职业经理人,就是我这东家能平衡事业与家庭的关键!”
  徐观起先没听懂,后来听懂了,不由得哑然失笑,“像你这般事事亲力亲为的才少,多数人家做生意都是雇个掌柜的,之后就不再理睬了,丰俭由天。”
  潘邓眉毛一竖,丰俭由天?那可不行,手底下的成千个员工可都指着他这掌柜的吃饭呢!一个合格的企业家就该担上属于自己的社会责任!
  两人在集市上逛了半天,回到军营之中,把主帅军帐里布置一番,金彩和镂花挂在帐里,又把糕点放在案上,再把红烛坐在烛台上。
  潘邓靠在椅子里吃着胶牙饧,看着师叔拿了新的糁盆,在里面放上木枝,留到除夕之时点篝火。他从那盒里拿了一个饧送到师叔嘴边,徐观把头偏过去了,“我听你吃了一个嚼了很久,可见是粘在牙上咽不下去了,现在喂给我,是在使坏呢。”
  潘邓被他戳破,恼羞成怒,一口气又吃了两个。
  徐观把那盘盒转了个个,叫他不要总吃一种,潘邓又吃了两个甜酥,拍拍手,那边徐师叔已经净了手,又绞了个帕子给他。
  潘邓:“……”
  徐观见他干看着不接,颇为无奈地笑,一边说着诸如该拿你怎么办之类的话,一边自己上前给小师侄把脸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