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此时远处有人喊道:“人找到了!”
  几人忙往那方向赶去,盏茶功夫到了林边,只见董平背着一个人从矮木丛中慢慢走来,潘邓急忙迎上前去,“臣潘邓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赵楷浑身是泥,衣裳被扯了好些个口子,发髻凌乱,形容狼狈,腿还崴了一只,正被董平放到地上,单脚独立,见了苏州府守卫终于到来,一挥袖子说道:“尔等还知道来!怎么没等本王死了才到!”
  潘邓连忙又是请罪,“殿下息怒,是臣等疏忽,让殿下受惊了,请殿下责罚。”
  周围的守卫们见状,纷纷低头沉默,大气都不敢出。
  郓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挥了挥手,“罢了,先扶我回去,再作计较!”
  潘邓赶忙亲自上前搀扶郓王,董平也在一旁协助,郓王被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他的腿伤显然不轻,一路上眉头紧皱。潘邓一边指挥着众人赶路,一边说道:“殿下先请回府医治,水军已封锁运河,正在搜查,必将将贼人捉拿归案!臣等定当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郓王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过了片刻,他才捏紧了拳头,缓缓开口:“节度使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苏州地界对本王下手!”
  一行人匆匆赶往城内,马车一路行进到潘邓事先安排的宅邸,郓王的伤势需要尽快静养,赵楷到了这临时准备的安抚使府邸,坐在榻上,一群人围着医者给看了脚腕,他此时已经脱险,便也想起老仆冯忠了,幽幽问道:“冯忠如何了?”
  潘邓回道:“冯忠公公胸口中箭,现在昏迷不醒,需得尽快拔箭,臣已命人抬去军营,由军医医治。”
  赵楷猛地抬头:“冯忠还活着!”他被董平掠到崖下,一路奔逃,回来后只见满地鲜血,不见人影,还以为冯忠已死。
  “做什么抬去军营?抬到孤王府中来!”他掀开锦被就要下地,被一屋子人连推带劝连忙制止。
  潘邓劝道:“冯忠公公伤情紧急,臣梁山军军医医术尚可,草药也全,军营之中比那寻常医馆更加善治外伤,又有洁净病房和疡医在,想来如今已在急救,殿下且稍等,若是冯忠公公伤势已稳,臣便派人将公公送回府上。”
  赵楷虽然心急,却也知道此时是生死由天的关头了,叹气说道:“冯忠跟随我许久,却没想在此遇害……”
  他心中悲痛万分,这潘节度使还说把冯忠抬去军营,那军营中能有什么好医者?此时若是在汴京城,便可叫太医来府中医治了,可如今是在这苏州府……
  赵楷突然想到什么,不满说道:“韩府尹怎么不来觐见?还有凌转运使,苏州府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两个上官倒似全然不知晓一般。”
  话音刚落,便听通传,乃是凌季康凌大人拜见。
  “殿下,微臣来迟,还请殿下恕罪!”凌季康刚一到屋中,便赶忙走到郓王身边,连连告罪,赵楷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来迟!”
  凌季康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在府中已准备睡了,没料想发生如此大事!不是说后天才到吗?他和韩钟况都以为刺史还有两天就要到达,因此才着急了结潘邓,想直接趁东京的人没来之前,来一手杀人灭口,可为什么郓王今天就到了!还是到了寒山寺,又恰好被歹人所伤!
  凌季康又是一溜的请罪,末了说道:“……万幸殿下洪福齐天,上天保佑躲避了灾祸,若事有万一,臣不堪设想……”他擦了擦眼下,而后指着潘邓说道:“尔驻军城中,是如何看管城防的!怎会让那一伙歹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殿下若有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潘邓冷笑一身,“寒山寺人山人海,那歹徒又怎会逮着郓王殿下一人下手,还非劫财而是持刀杀人?这也太过蹊跷了,我看是什么人不想要殿下进城吧!”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片安静,凌季康被潘邓直白的毫不掩饰话说得一时心慌,他挤出一丝冷笑:“潘节度使此话何意?莫非是在暗示本官与那歹徒有所勾结?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有证据!”
  潘邓冷笑一声,“我何时说过是凌大人与匪徒勾结?大人也不必这么快就对号入座,本官只是就事论事,殿下遇刺之事蹊跷非常,若不彻查,恐怕难以服众。”
  凌季康闻言,脸色更加难看,想要开口争辩却又知多说多错,他此时也不知行刺郓王的是何许人也,究竟是不知从哪出来的强人,还是他埋伏在寒山寺要刺杀潘邓的好汉。
  “不必争执……”郓王的声音从榻上传来,他坐起身来,声音平静,“此次虽然凶险,但本王安然无恙,已是万幸,至于歹徒究竟是谁,没有彻查之前,不必在此妄加揣测。”
  凌季康连忙躬身行礼,“殿下英明,臣担忧殿下,一时失态,还请殿下恕罪。”
  郓王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随即缓缓说道:“凌转运使,此次寒山寺之行,使本王得见城中防务疏漏,潘邓只是暂时驻军,此地城防还要苏州军固守,你坐镇苏州,务必督促府尹,他身为地方主官,责无旁贷,需即刻整饬,勿使此事重演。”
  凌季康连忙应声:“臣遵命。”
  郓王又转向潘邓,“此次多亏节度使及时率军赶到,本王记在心里。”
  潘邓抱拳低头,“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郓王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意:“不过潘卿方才所言,倒也提醒了本王。此次刺杀,确实有些蹊跷。你既有所怀疑,便严审恶贼,若有线索,即刻禀报。我这次奉命南下,带了左司郎黄大人,此人最善协助政事,便与潘卿共查此事。”
  潘邓应道:“臣遵命。”一边的黄潜善见郓王提到自己,也挤到前面来,拱手说道:“臣遵命!”
  郓王缓缓靠回床头,挥了挥手:“今日之事,暂且到此,夜已深了,都退下吧。”
  众人齐声应诺,纷纷行礼退下,走出屋外。
  此时已是深夜,潘邓到安抚使宅邸堂前,加派了两队梁山军驻守在此,各个院子都安排得密不透风,之后又派两队人马支援阮小五活捉贼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又去了宅邸偏院之中找师叔。
  徐观此时正在写折子,见他来了,便拿着灯前来开门。潘邓进门之后把门合上,见他已把那身沾满了血的衣裳换下来了,又仔细看了看他身体受伤与否。徐观任由他捏咕一番,过了一会儿牵起他的手,说道:“并没大碍,害潘哥儿惦记了。”
  二人对视片刻,都把彼此拥在怀里,潘邓问道:“怎么来得这样早?我还以为你们后天才到,这两天还待把那姓韩的收拾了。”
  徐观抱着小师侄,半阖着眼缓声说道:“殿下要早些来,特地坐的小船。此次陛下本欲将案子交给太子来办,后又临时交给郓王殿下,郓王身受皇命,自然要把此案办得圆满,因此颇为上心,一心要微服私访,探查案情。”
  潘邓明白了,又问道:“师叔此次南下,老师可曾捎来书信?”
  徐观眼睛睁开了,一时沉默。
  潘邓抬起头来看他,只见师叔刚才笑着的,现在却嘴唇抿着,神情严肃,过了半天说道:“提他作甚,潘哥好几月没见我,也不见念我。”
  潘邓少见他这幅样子,心里喜欢,轻笑道:“你又和老师吵架了?为的什么事?”
  徐观看着小师侄笑盈盈的眼睛,说道:“我怎能和潘哥的老师起什么龃龉,只恨他堂堂太师,在朝中却没什么用,一直叫自己的学生待在南地,眼看局势恶劣,却不费心为你周旋罢了。”
  潘邓竟没想到是为此,“老师不曾与你解释吗?”徐观便又说起当日之事,“……当初皇帝有意让太子南下,先与太师商议一番,那晚太师出宫后便来我宅邸,忧心太子对你不善,想叫我跟随太子南行,于左右劝解一番。我见他事已至此还不顾你安危,闭口不言把你召回京师一事,便出言讽刺几句,太师以为我不愿相助,就拂袖离去了。”
  潘邓挑眉问道:“你随郓王南下之时,老师也未曾相送?”
  第203章 深夜见师叔
  徐观说道:“太师日理万机,哪里能囿于这些琐事?”
  潘邓听他这么说,便知师叔也没多少气恼,只担忧自己罢了,于是说道:“观哥儿别恼了……便是有了太师之令,我又哪里能轻易回去?”
  徐观说道:“能否轻易回去是以后之事,可如今是他这个老师不肯松口,你又怎么好返回?”
  便只好在这江南之地继续平乱,说是平乱,可权柄过高,方腊伪帝尚未被擒获之时,还能说是奉皇命诛杀反贼,可如今方腊被擒,伪廷已毁,那吴念九就是危害甚重,却哪里用得着潘哥儿在南地节度八州,就为除一小蟊贼?
  名不正而言不顺矣。
  之前尚且被弹劾,时日久了必遭口诛笔伐,又兼身在南地,圣上此时不加疑心,却难保日后也不猜忌,到时候叫他这个没有父族,没有靠山的人如何自保?靠他陈太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