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其他几个官员也都从牢中放出,聚在润州府衙之内,惺惺相惜。
  林冲说道:“还请府尹与诸位恢复府城,我等调拨三千人驻守军营,其余人等驻扎在城外,不便多打搅。
  杨鹏泽拦住林冲说道:“将军莫走!吕师囊如何处置?还有那些逃走的叛军,将军为何不乘胜追击?”
  林冲脚步顿住,说道:“大军需要修整,叛军头领等到潘节度前来再做处置。”
  杨鹏泽又急切说道:“潘大人既然节度本州军政要务,可有说过白莲教怎么处置?此教阴邪,教众断不可留,我知将军俘虏教众数千,请将即刻斩杀!”
  府中其他官员也都说道:“白莲教众断不可留,恳请斩杀!”
  千人不是小数目,林冲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接受指令,而是依旧说道:“叛军一事等到潘节度使来再做打算。”而后便告辞了府衙。
  回到营中,林冲将守在监牢旁的士兵多添了些,把军营和监牢守得密不透风。
  卢俊义来到营帐之中:“我看了他们官府粮仓,吕师囊囤粮许多,够咱们大军嚼用两个月了。”
  这地方可真不愧是江南,那谷仓里的粮食比他们梁山鼎盛时还多。
  林冲听到此话心中微微一松,说道:“咱们还从定浦村带了五万石来,尽够用了。今日进城,我见他这城中颇为破败,就连白莲军中也有些人衣不蔽体,想必贫乏。如今府城遭受战乱,不少房屋毁坏,也不知百姓生计如何,明日我和府尹再商谈一番,叫他开仓放粮吧。”
  卢俊义也点头,又有些踌躇的说道:“那些白莲军怎么办?咱们粮食也不算特别多,还要给他们嚼用吗?”
  林冲也踌躇片刻,说道:“给些米汤,吊着□□命就行。”
  *
  梁山大军在城外砍了竹子,抱了茅草,搭营驻扎,几个士兵一边干活,一边闻着米香,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真香,不知道今天吃啥。”他们自从跟随潘节度,伙食比起梁山上好了很多,隔几天就能吃到一次肉。
  “不知道是啥,但是肯定是好的,今天咱们算是开门红,打了胜仗了,将军也要犒劳!”
  其中一个小兵叹气道:“我可真是开眼了,从前虽说辈子都没出过山东,但小时候总听村里人说南方怎么好,是鱼米之乡,谷仓里面的粮食都放不下,不像咱们那个穷地方,碰到灾年,动不动就吃不上饭了。”
  有人接茬:“谁不说呢,我小时候也总听南方好,今天进城一看跟咱们山东差远了,要和东平府一比,那简直没法比。”
  孙二嗤笑说道:“你几个就看润州城里破,去看扬州城了没?”
  那几个小兵看他,都摇头。
  孙二抬起脑袋回想,“我昨天晌午随着指挥使去了一趟,我的个乖乖,太富太有钱了!全是高门大户,那一走进去跟咱们之前呆过的地方就不一样,人家府城当中一条街街道都是白石板的,真是好地方!这润州城我估摸着就是让那些白莲军糟践的,之前没准也是个好城池!”
  许大听了叹气,小声说道:“俺我之前在梁山上一直就是种种地,也没下去打过仗,这还是第一次上阵杀敌,我这心里难受的很。”
  “你怎么了?”
  “我也说不明白,这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就要一个把另一个杀了呢?”
  别人都沉默着没说话,秦六嘿嘿一笑:“你是你爹生的呀?俺是俺娘生的。”
  许大跟他没话说,瞪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做活去了。
  旁边一个年纪轻轻,头戴蓝巾帽的小兵听了,内心也颇为触动,他们梁山军曾经不也是百姓,和这些白莲军又有什么不同呢?
  军中临时搭的伙房吹了哨,众人忙碌了一天,过了后半夜,天亮了终于吃了第一顿饭。
  第137章 潘邓渡江
  那蓝帽小兵也找了个宽敞的地方,一手拿着粥碗喝粥,另一手拿了根猪棒骨,嗦嗦肉,再吸吸骨髓,美得很。
  吃粥之间往前看去,见战俘都捆绑双手聚集一处,其中有年轻力壮者带着脚镣,也自作营房,留作遮风避雨之用,旁边有士兵把守。
  那群战俘之中有个年纪小的,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脸长得很生,身材瘦小,衣不蔽体,只剩个皮包骨,正随着小兵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粥碗。
  蓝帽小兵见了赶紧把身一背,咕噜咕噜一口喝了大半,这米粥熬了许久,米汤润润,喝在腹中暖身暖心。
  他喝剩了个碗底,看着碗底堆积的米粒,最终还是没忍心,几番犹豫,冲着那个小子走去。
  当年他来到梁山上当土匪时,年岁也小,多亏哥哥们照拂,才安然长到这么大,现在也做了官兵。人这一辈子,谁没走过岔路呢。
  那小子见他朝自己走来,眼里流露出诧异,蓝帽小兵见此地没几个人看着,把粥碗往他嘴前一递,那小子贪婪地吃起来。
  旁边有人说道:“小哥,给我吃一口吧……”
  蓝帽小兵偏头一看,见是个老者,便把剩下一口米给了他,那老头颤颤巍巍地探出身躯,嘴凑向粥碗,狠狠咬住了面前人的手。
  “啊!”小兵惊呼一声,那老头咬上去似乎就没打算松口,只要把他手咬掉一块肉才罢休,小兵伸出手去挠他的脸,想要把自己的手拯救出来,旁边的俘虏一头将他拱翻在地,身边几个俘虏个个爆起,将那小兵团团包围,他们的手绑着,却个个脸上带着仇恨之情,用脚踩用牙咬,也要生啖其血肉!
  此处混乱很快引起士兵注意,纷纷放下碗筷,赶来制止,将那小兵拖出来时已浑身是血。那老头依旧不依不饶,再要攻击其他人,看管战俘的都头官哪能容忍,“将军仁慈饶你们一命,却不是要你们恩将仇报!”说着抽出刀来砍了几个闹事的,血溅当场。
  尸体被抬走,此地俘虏更加惊惧,紧挨着坐在一起,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都头将事上报指挥使,指挥使又上报了林都监。
  林冲正在帐内给潘邓写信,细细描述了这几日经过,听到有俘虏闹事,眉头紧皱,起身想亲自过去看,忽又有一都头疾驰过来,“不好了,将军,俘虏乱了!”
  俘虏所在的营地乱哄哄一片,有人高呼着:“消除邪恶,前往纯白!”众人便随着那高呼声,捆绑着双手也要向前冲。
  白莲军明知此处有士兵把守,弓箭手更是随时就位,一阵阵雨下来,他们身上无盔无甲,根本难以存活。
  可教徒依旧如飞蛾寻火一般,发了疯似的攻击守兵,此处守兵拿刀杀了一批,却杀不净,依旧有后来者口中念着“消除邪恶”,狰狞着脸送死,自杀式攻击守军之人前仆后继。
  岸边本干净整洁,此时已染满鲜血,尸体堆叠。
  林冲不是没见过大风浪的,可他也不曾见过此等情形,太过诡谲,违反常理,叫人细思之下,心生恐惧。
  他下令严厉镇压,必不能让邪教影响到梁山军士气。士兵镇压之际,城中有快马过来传信,马上都头翻身下马,快速走到林冲身边,“将军,府衙出事了!”
  *
  润州府城之内,吕师囊被俘,叛军小首领也都已被抓获,杨澎泽见过林冲一面之后,匆匆回到府中,到处寻找妻儿。
  他家从前有一老仆,家就在附近,始终观望着太守府,见今日城中已定,大人归来,连忙现身去见杨大人。
  “主人,你可安好?”那老仆热泪盈眶,杨澎泽一转身,见了他紧忙快步上前,问道:“我妻儿在何处?”
  那老仆听了一愣,眼里的光亮随即暗淡了下去,杨澎泽见他不说话,似有所感,双目圆睁,摇着他厉声说道:“我妻儿在哪?刘氏,刘氏现在在何处!”
  老仆被他摇晃得站立不住,说道:“夫人……夫人……”
  “快说!”
  “夫人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
  杨澎泽呆愣在原地,再没了之前那严厉的模样,似没了魂一样,眼泪断了线地往下流,半晌又坐在地上,挖心掏肝一般,哀嚎出声。
  老仆看着他的神色,没敢再说些什么,只拉着主人起来,搀扶着带他往家中走去。
  杨澎泽随他走了一两步,又停在原地,问道:“我家大哥和二姐呢?”
  那老仆怎还敢说话:“大人,回家吧。”
  杨澎泽怒声叱道,“你也觉得我不配为人夫?还是觉得夫人所托非人?你是什么!也轮得到你这样想本官!”紧接着又痛哭流涕:“我不要管你们怎么想,我要照顾好两个孩儿!我家大哥呢?我家二姐在哪!”
  那老仆往日只觉主人威严,今日见主人这般模样,也流下眼泪来,说道:“当日城破,大人被俘,夫人被迫,被迫招待吕师囊帐下军官,夫人抵死不从,吕师囊就把二姐在夫人面前摔死了,夫人受到惊吓,神志受损,答应了吕师囊的要求,但也没有保下衙内……老仆身微如草芥,只能将她三人,安葬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