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111节
  他的目光落在禾衣身上,忍不住想,万一他没来徐州城呢?
  不,他一定会来徐州城,他赵霁云命中注定就是要遇见陶禾衣,就算她已经成亲,他最后一定也会是她的归宿。
  雕琢一只簪子对于禾衣来说并不难,何况花样简单,不过是一朵祥云,雕琢完还要打磨一番,这也是细致活。
  待她终于将玉簪打磨完,便要起身,打算去打水来洗一洗,赵霁云却拦住了她,“要洗?”
  禾衣点点头,还未多说什么,就见赵霁云接过玉簪并牵起她的手提灯往外走。
  她虽有些懵,但还是抬腿跟他出去。
  此时已经不知几更了,夜深人静,只几声蝉鸣蛙叫。
  赵霁云牵着她的手到了院子里的水缸那儿,将灯笼往旁边一放,舀了水出来,先替她将手洗了洗,再是仔细冲洗玉簪,直到玉簪露出明润光滑的模样。
  他拿出帕子将禾衣的手和簪子都擦干净,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再是将祥云簪递给禾衣,又将发上的桃花簪拔了下来,散下了头发,眸光发亮地看禾衣,“你替我簪。”
  禾衣面红,拿着簪子道:“夜已深,明日吧。”
  赵霁云却非要,根本等不及天亮。
  禾衣只好又将他往屋里牵,他这样高,还是坐在镜前挽发吧。
  赵霁云在梳妆镜前坐下,看着禾衣替他挽起头发,将那根簪子戴上,便对着镜子看了会儿,偏头问他:“美否?”
  禾衣知他爱美,忍不住想笑,点头说:“君甚美,无有比及。”
  赵霁云满足了,又看了会儿,才是拉着禾衣去睡,躺下时将簪子摘下来,小心放在枕旁,再是抱紧禾衣,拉下了床帐。
  ……
  自亲事定下,将军府中便忙碌起来,侯夫人盘点铺子为禾衣准备聘礼,那些婚前礼赵霁云也进行得非常快,那日陶坤玉所说的小院,禾衣抽了一日也去瞧过了,意外的是,里面空的厢房已是堆了许多箱子,问询过后知道是赵霁云先行为禾衣添置的嫁妆。
  她没听说过成亲还要郎君为自己置办嫁妆的,去和赵霁云推拒,他却理直气壮振振有词道:“我此生就成一次亲,我为自己妻子置办嫁妆有何不妥?”
  禾衣:“……”
  禾衣自然是没办法阻拦赵家五郎要做的事,于是她看着那间小院里的箱子以及各种家具越来越多,两间厢房根本放不下,隔壁的院子也被赵霁云买了下来放置物件。
  但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消息雪花一样飞来,禾衣不是从侯夫人那儿听说的,而是赵霁云与她说的,诸如温良才上京告知新帝雁青关被破,诸如新帝给赵家冠上的叛敌的名号,也诸如新帝派兵前往雁青关平乱。
  禾衣茫然,分明雁青关一片祥和,外敌被赵家军铁骑驱逐在外,临近几座城也未听说乱事。不过她知道温良才先前是被赵家关着的,能够入京显然是赵家“放他去”,便知道如今这些事应当在赵家的预料之中。
  “中州是我外祖父封地,离这儿虽有些距离,但上京到这儿,经由中州,其次便是,雁青关附近几座城中的官员,都与赵家交好。”赵霁云躺在禾衣膝上,缠着她给他通发,闭着眼儿温柔着声说,“禁军中有赵家的人,并不会顺利到这里。”
  禾衣没吭声。
  赵霁云没听到她说话,便睁开了眼,他不发病的时候温柔含笑,是风姿迢迢的公子,此时耐心与禾衣说:“京中内乱不平,新帝这位置急坐上去的,不稳,藩王与几位皇子势力蠢蠢欲动,暗流涌动,赵家主动参与进去,禾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禾衣跟着侯夫人这些日子读了许多书,虽然并不十分读懂,但她并不笨,她看着赵霁云,轻轻点头。
  赵霁云便抬手揽过她的脖颈,让她俯下身来,仰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轻声:“不过没关系,我们的大礼能照常进行,你爹娘不日就到。”
  第213章 “他来给你添妆,可是欣喜?”
  九月初二这日下午,陶善石与文惠娘到了雁青关。
  两人风尘仆仆,竟是雇了五辆骡车,护送他们的人,则是徐州城赵宅的护卫。
  早些时候赵霁云吩咐了赵宅管家看着点玉铺,是以管家知道陶家夫妇要上雁青关,便立时让护卫相送,并传信到了雁青关。
  是以,赵霁云早两日就知晓陶家夫妇差不多何时会来,那一日特地空了出来去城门处接。
  陶家夫妇见赵霁云亲自来接,又欣喜又有些局促,待上了将军府宽阔的马车后,文惠娘便掀起车窗帘往外看赵霁云,瞧他丰神俊朗,温润隽美,骑在黑色大马上,真是越看越欢喜,她忍不住亲切道:“五郎,禾娘如今都好吧?”
  赵霁云温声点头,更主动提起了在军营的陶坤玉。
  文惠娘的话匣子便打开了,高兴地隔着车窗与赵霁云说了一路,禾衣在将军府门前远远便看到了这一幕,当下有些面红,因着侯夫人与她一道出来迎了。
  当侯夫人说要与她一起迎一迎爹娘时,她下意识便拦阻,但侯夫人清冷的脸上露出抹笑,拍了拍禾衣的手臂,道:“元钧是我唯一的亲子。”
  如此,她便与侯夫人一道站在府门前。
  文惠娘远远瞧见了府门前站了好些人,顿时心里紧张起来,也有些发怵,那般大的府邸,她的新亲家可是定远侯夫妇呢!
  她再定睛一看,看到站在禾衣身旁那美若天仙的贵妇人,心里更是一紧,几乎不用问赵霁云,凭着女人直觉她就知道那定是侯夫人。
  文惠娘本性柔弱,当下缩进车里,又是紧张地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裙,又是摸了摸头上戴的玉簪,弄得陶善石也紧张起来。
  等到马车停下,禾衣上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娘从马车上敏捷地跳了下来,先是与她打了声招呼,便朝侯夫人笑着说话,很是亲热地凑上前去挽侯夫人手臂,“亲家母!”
  禾衣早已习惯她娘冷不丁的神来一笔,但此时颇为头疼面红,“娘……”
  侯夫人却是神情柔和,任由文惠娘挽着手,听她说着些家长里短,这主要都是禾衣的好话,诸如禾衣自小懂事,且还耐心温柔,小时能坐板凳一天学雕玉如此云云的琐事。
  禾衣跟在后面,竟是插不进话,只好回头看向她爹。
  陶善石由赵霁云陪着,面色瞧着比文惠娘拘谨些,不过瞧着也很是欣喜,禾衣走过去,便问了问这一路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倒是遇到过山匪,但赵家派的护卫很是厉害,三两下便解决了,没出事也没丢东西。”陶善石笑得憨实,又看看赵霁云,嗫嚅两下,才道:“多谢五郎了。”
  赵霁云温笑着说:“岳丈,这是我应当做的。”
  禾衣听到赵霁云这般称呼,当下面红了,陶善石同样也有些害臊。
  侯夫人带着文惠娘去了她那儿说话,陶善石也不便去女儿住的那里,赵霁云便直接带他去了早先收拾好的一处院子,禾衣一道过去了,到了那儿,陶善石便迫不及待将一直拿着的包袱给了禾衣,告诉她是给她的嫁妆银。
  禾衣本也没多想,可陶善石老实,不喜瞒骗人,也忘了文惠娘的嘱咐,道了句:“这里头还有李齐光的添妆,有一千两银票。”
  禾衣惊了一下,余光立时瞥到一旁的赵霁云唇角瞬间拉了下来,阳光下,那温雅面容瞬间阴沉了几分。
  却说陶善石和文惠娘当日回完信,便决心要购置些物件为禾衣做嫁妆。
  这么大半年,陶家玉铺也接了几个较大的单子,攒了些银钱,文惠娘是这样想的,大物件儿不便带走,就去雁青关买现成的,一些小物件,肯定徐州城的要比边关更精巧,如瓷器棉被首饰甚至痰盂等物,是以当天,她便出门往铺子里去了。
  好巧不巧,遇到了周春兰。
  自从李齐光与禾衣和离,陶家自然和李家断交了,如此遇见,各自都嫌晦气,但文惠娘自觉挺直了腰杆,如今禾娘可是要再嫁了,且再嫁的郎君比李齐光可不止好了十倍,得比他好百倍!她可忍不住,当下就对着店铺掌柜的大声说起女儿要嫁人了,嫁的那人是如何如何身体好,家世好,长得好。
  掌柜的自然是附和说好话,但周春兰听了眉头却一皱,心里不舒服,她想起禾衣从前在家时的光景,再想到如今李齐光不肯娶妻又沉默读书的模样,不免心中憋气,便是阴阳怪气了一句:“哪家的女郎被那些个贵族郎君玩腻了还能再嫁的,莫不是做妾。”
  就这么一句,文惠娘那般娇弱的人就气得上手挠周春兰,周春兰虽粗壮些,但一时不察,头发被她抓乱不说,脸上也有了红印子,当下气得反扑过去,就这般厮打起来。
  掌柜的认识文惠娘也认识周春兰,赶紧让人去各家喊人来。
  李齐光在家中读书,听闻此事立刻带着方书过去,陶善石也关了铺子赶来,前翁婿两人在铺子门口见面,稍显尴尬,但顾不上许多,立刻上前拉开周春兰与文惠娘。
  文惠娘眼睛都红了,见李齐光来就骂:“禾娘还不是为了给你求药才那般!”如今人多,她也没说太多,这一句还是忍不住说的。
  李齐光一听这句,脸色一变,立时知道定是他娘说了什么难听话,让她道歉,周春兰气死了,自是不服,说:“她自己胡吹说那陶禾衣要嫁个什么贵族郎君,我才不信!”
  文惠娘便急了,眼看又要吵起来,李齐光就在铺子里用肃然的语气对周春兰道:“禾衣确实要再嫁了,那人我认识,娘你莫要在外污她名声,现在立时向文大娘道歉!”
  周春兰呆了呆,觉得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就哭,李齐光见此,失望地不再多说什么,对文惠娘三鞠躬致歉。
  文惠娘是还想说两句,但被陶善石拉住了。
  如此,两家各回各家,可李齐光回去后,却开始收拾行李要往书院去,他本就回来没两日,收拾起来也快,周春兰又慌了想阻拦,却没能阻拦得住。
  李齐光却没立时出城,而是去了一趟陶家玉铺,他自是吃了闭门羹,但陶善石还是给他开了门,他便温和地取出只小匣子交给陶善石,说是要给禾衣的添妆。
  陶善石老实厚道,本不想接,文惠娘在里面听到了,立刻跑出来接了过来,并道:“禾娘在你家吃了这么多苦,你添妆是应该的,但以后你们便一刀两断,别再来我家,也别见禾娘了!”
  说完便关上了门。
  李齐光黯然离去。
  文惠娘见匣子里有一千两银票,轻哼了一声,打定主意不打算与禾娘说这些糟心事。
  可陶善石却觉得有些不妥,忍不住与禾衣说了真相,他迟钝又笨拙,也没察觉出这话一说出来,身旁的气氛有何不同。
  赵霁云依旧温柔耐心,陪陶善石说了会儿话,多是他在说,陶善石则听着应和两句,还是禾衣打断了他们,“爹,你一路上也累了,先梳洗一番好生休息一下,晚点我再过来与你和娘说话,我把麦黄留下,有什么你可以问她。”
  陶善石连忙点头。
  从那处院子出来,禾衣瞧了瞧身侧依旧面含微笑的温润郎君,怀里还抱着那只烫手山芋一样的匣子,正想着如何开口打破这静寂,便见赵霁云偏过头来,温柔问她:“他来给你添妆,可是欣喜?”
  第214章 “我总会等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入了秋,傍晚的风带着丝凉意。
  禾衣却觉得这不止是凉意了,是阴恻恻了,她瞧着赵霁云这般表面温柔实则阴阳怪气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头疼得很。
  她眉头一皱,似恼似嗔也似忧,她也不知李齐光怎会来给她添妆,至于李齐光怎会知道她与赵霁云的婚事,八成是娘说。
  赵霁云见她不吭声,便觉得她是默认了,当下心里气得要吐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当下甩袖往前走了几步。
  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去看,禾衣不忧不急跟在后面走,全然没有要追他拉住他的意思,当下心里的恼意更重了,想继续甩袖走又担心没台阶下,只拧紧了眉,一脸阴沉地看着禾衣……手里的小匣子。
  橘色夕阳落在赵霁云脸上,他温润俊美的脸上都似染上了一层蜜色,那阴沉的神色瞧着更醒目了些。
  禾衣看着他,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这笑在此时便像是一道信号,赵霁云立时憋不住了,“你没瞧见我生气了吗?”他的语气还是阴阳怪气的温柔。
  禾衣此时走到了他身边,仰头看看他,唇角的笑意还重了些,她点头,“看见了呀,你的脸拉得和冬瓜一样长,不过你放心,还是俊美的。”
  赵霁云:“……”他眉头微蹙气瞪禾衣,清雅的脸上此时无甚表情,可那双桃花目仿佛又会说话,好像在对禾衣说“你既知我生气,为何不来哄我?”
  禾衣觉得自己领悟到了赵霁云的意思,便又想笑了,她柔声细语:“五郎,你是因为我方才没追着你回答生气吗?”
  赵霁云悲哀地想,她一声“五郎”他心里就不气了,多少的焰火都被灭了个干净,他不说话,只眉头还紧皱着看禾衣,唇角抿成条直线。
  他亲眼旁观过禾衣和李齐光之间的感情,提到李齐光,他至今不能心情平淡。
  “你走这样快,又是习武之人,我一个普通女郎要想在后面追你,是很难追上的。”禾衣声音婉婉。
  赵霁云便心生不满,压抑着心头阴鸷的各种想法,也柔声:“方才我不是等你了吗?”
  禾衣看着他,这才伸手去牵他的手,语气含着一点点笑意,轻柔柔的,“对啊,你等我了,你既然等我了,我就不用担心跟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