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99节
  “娘子!公子写信来啦!”
  禾衣那时正在雕玉,呆了一呆,偏头认真问铜书:“可是我记错时间了?他不是才走三日?”
  铜书不语,默默开始研墨。
  青川将信交给禾衣,禾衣本以为只是薄薄一封信,不承想,竟是厚厚一封,她想拆开来看,青川却说:“公子说了,娘子看信时最好屋里没旁人。”说罢,他朝铜书使了个眼色。
  铜书立刻拉着麦黄就往外去。
  门开了又合上了。
  禾衣盯着这信看了会儿,拆开。
  第188章 “今日你可曾想我?”
  拆之前,禾衣心里做足了准备,以为会看到赵霁云写的酸话一堆,毕竟不过分别短短三日,应当无甚要紧事需要写上这么厚一封信。
  但见到里面的东西,禾衣还是怔了一下,竟是一叠画!
  她从前与李齐光写信都是正正经经书写上一二页纸,从没有画过画,当然,她也不会画,她不知竟有人以画传书。
  禾衣眼底露出些新奇来,她将对折的画纸打开,看到了第一张画,画上是赵霁云骑马在官道狂奔,身后跟着同样黑衣的青石,周围树木掠影而过。
  第二张画是月上柳梢,二人在驿站停下,赵霁云低头喂马,桃花气喘吁吁摇头甩尾。
  第三张画,是天将亮,赵霁云从驿站出来,牵着马站在路边,摘了路边的野花,他捧着花仿佛要从画纸里走出来,眉眼含笑,微微歪着头看过来。
  禾衣盯着这画看了会儿,眼睫轻颤,又拿起第四张画,画上是赵霁云路过一片山,他与青石在林间稍作停歇,青石去捕鱼,赵霁云又摘了一束花,抬头看过来。
  他寥寥几笔简单勾勒,不过是黑色的墨,却是绘出了山野小花的鲜妍,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小花颤颤巍巍的似要从纸里开出来。
  禾衣咬了咬唇,去看第五张画,画里,赵霁云与青石经过了一处小镇,在河岸边停下,岸边有卖花的稚童,他的手里捧着一篮子花,显然是刚买下来的,花瓣上甚至还有露珠,他歪头看过来,唇角翘着,似羞似喜的笑。
  她平缓了一下心情,又拿起第六张画,本以为依然是与前几幅画一般的场景,不承想,这幅画却不同。
  幽夜清凉,驿站简陋的屋舍内,床帐大开,床上躺了个散发的郎君,衣襟大开,胸膛半路,只在腰间搭了点被子,下半身是两条光着的长腿,矫健有力,一条随意搭在床沿,一条曲起,他朝画外看来,似饮了酒一般,桃花眼微眯起,仰着露出修长脖颈,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藏在被褥下,不知在做什么。
  禾衣一看到这话,呆怔住了,脸色瞬间涨红,周身都在冒热气,下意识捂住了画,可她很快反应过来铜书和麦黄出去了,这屋子里如今就她一个人。
  她总算明白青川那句话的意思!
  禾衣缓了好一会儿,直到脸上的热气稍稍降下去一点,才是皱紧了眉将手移开,她又看了一眼画,脸上的热意便重新升了起来。
  她赶紧拿开这张画,去看下一张,只看一眼,脸却更红了,这张画里,赵霁云靠在浴桶旁,换下的衣物随意堆叠在地上,他的乌发半湿,垂下来半遮半掩着身体,可修长的腿,矫健的肌肉弧度,宽肩窄腰,水珠从湿发里往腹部蔓延,他侧过脸来,挑着眼尾似笑非笑,眼神迷蒙,修长的手指此时却有些不太优雅。
  禾衣的脖子都已经红了,她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想移开目光,偏又忍不住去看。
  她、她只能说,郎君生得美貌,她多看两眼也是寻常,正常人谁不好美呢?
  禾衣看着看着,捂住眼睛静了会儿,才是去看下一张。
  下一张画上,赵霁云依旧是在驿站屋舍内,床帐大开,他靠在枕上,刚沐浴过的模样,衣袍随意披着,露出胸膛,腰上依旧搭着一角被子,这次他的手里拿着一幅画,但他此时却没看画,而是看着画外,另一只手搭在腰下,他半眯着眼,微微笑着。
  这画瞧着比前两张收敛一些,禾衣松了口气,经过前两遭,她此时的心情已经很平静了……她的目光忽然落在画上他手里拿的那幅画上,神色一滞,凑过去仔细看。
  只看一眼,她的眼睫颤着,咬紧了唇。
  这画中画竟然是一幅女郎春睡图!
  赵霁云画工精巧,她只看一眼就认出画上衣衫半褪的人是自己,那女郎的衣衫是她平日里雕玉喜爱穿的窄袖衫裙!
  禾衣想将这画撕了,可她犹豫着竟是下不去手,只咬唇缓了好一会儿,才是平静下来。
  赵霁云这般精巧画技,还做什么将军,他若是去画春宫图册,必是上京豪贵们一掷千金都要买的呢!
  禾衣有些生恼,想将画全部收起来塞进信封里,却发现后面还有一张纸,她抽出来一看,上面是短短几句话——
  “今日你可曾想我?我的里衣可曾开始缝制?”
  禾衣按了按额心,盯着那再不刻意遮掩本性的铁画银钩的字迹看了会儿,才是垂着头将信和画都收拢到信封里,再放进抽屉里。
  那抽屉是有锁的,禾衣住进来时铜书就将锁给她了,所以她将那抽屉上了锁。
  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让别人有看到的机会了!
  禾衣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喝了一杯冷茶将脸上的热意散掉,才是走出去开门。
  青川听到开门声便笑着回头,“娘子可有信要给公子?”
  禾衣怔了一下,随即低声说:“他如今还在路上,怕是不好收信吧?”
  青川挠了挠头,“娘子尽管写,总是有办法送到公子手里的。”
  禾衣想起抽屉里的那一沓画,安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过会儿便写……我有些事要问你,他是与公主分开上京的么?”
  青川虽说从未与人谈过情,但还是有些眼色的,一听禾衣这般问,便以为她是饮醋一坛,誓要替自家公子说一箩筐好话:“公主坐马车行得慢,公子派了一队亲兵护送后,便与青石二人带着一队亲兵快马往上京去了,这一路上他与公主是绝无可能有孤男寡女相处的时候呢!”
  说到最后,青川恨不得把自家公子的贞操清白展露在禾衣面前!
  禾衣:“……”她不过是看画有所揣测顺口问一句罢了,此刻看着大忠仆青川眼巴巴看着她期望得到她一番嘉奖的神色,慢吞吞的生出些窘迫来,轻声说,“哦,这样啊……”
  青川觉得禾衣反应太过平淡了一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桃花,最近都没遇到过母马呢!”
  禾衣没法和青川再说下去了,转身进屋,咬咬唇,提笔写信。
  青川自觉为自家公子挣了脸面,满足地咧开嘴笑,等门关上后,还对一旁的铜书麦黄道:“娘子给公子写信,这下公子要高兴坏了!”
  第189章 有什么自有公子担着!
  禾衣不知青川是不是故意的,只知道自己落笔时歪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气,终于捂住了脸,半晌后,轻轻笑了一下。
  第二日上午,禾衣带了铜书和麦黄出门,当然,青川作为护卫也跟着,她去了一趟布庄。
  雁青关是边城,布料自是比起其他地方要简朴许多,禾衣进去后,挑了几样缎面的料子,这一般是豪贵世族用来做里衣的。
  铜书一看便明白了,抿着唇笑,可麦黄却不明白,嘟哝着:“娘子要制新衣了?这白色是否太寡淡了些?”
  禾衣没理会她,挑选好料子买下便离开了布庄,接着便又去买了些丝线,麦黄见了就更稀奇了,迟疑着又问禾衣说:“娘子竟是要做绣活?”否则怎会亲自来买丝线?可娘子的心思都在玉雕上,哪里会分得出心神做那些!
  铜书刚才买了几个肉饼子,禾衣拿起一只就往麦黄嘴里塞了一个,柔声说:“多吃点,我瞧你来了这儿仿佛瘦了些。”
  麦黄一听这个,再顾不得其他,她最怕自己生得瘦小,吃完一个肉饼子又拿了一个吃,再不让嘴有空闲的时候说话!
  回到将军府后,禾衣便回了屋中关上了门。
  前几日她亦是如此,麦黄与铜书知晓她要雕琢玉料,自不会打搅她。
  两身里衣做起来并不费多少工夫,只是入夜后,禾衣坐在灯下看重新取出那两身里衣看时,心中却还是克制不住有些羞赧与难堪,她的目光落在衣角上的一片云时,更是咬住了唇,走了神。
  她想起了第一次给李齐光做贴身衣物时的场景。
  周春兰失去过一个儿子,如今又只剩下一个病弱的儿子,是以,对李齐光的爱护甚浓,即便禾衣嫁过来,她也不愿儿子的衣物假于他人之手,不论是里外衣衫或是鞋袜,俱都是周春兰亲手缝制。
  但那时禾衣不知道,她只是喜欢李齐光,嫁过来后见他真的醒来,更是欢欣异常,便偷偷丈量了他的尺寸后,给他做了两身衣衫。
  作为新嫁娘,她总是有些害羞的,所以,那日趁着天气好,她推着李齐光在院中晒太阳时,便用自然又难掩羞赧的语气告诉他,她为他做了两身衣衫。
  李齐光听了便温和地笑,握住她的手道:“禾娘辛苦了。”
  禾衣自是不辛苦的,只是不等她再与他甜言蜜语两句,周春兰便从一旁蹿了出来,她脸色很不好看,皱紧了眉就训斥她:“二郎身子骨病弱,寻常人的手艺他如何穿的惯?你这雕玉的手我瞧着比我还粗糙,做那些个里衣怕不是要磨坏了衣料伤了二郎!二郎穿惯我做的衣衫,你就不必费那些个心思了,少把玩那些玉料,早早生下孩子才是要紧的!”
  她那时才十六岁,脸皮比现在薄,当下就红了脸,有些难堪,咬了咬唇想应下,可偏性子却并不是真正柔顺,她心中不服气,心道她虽然不常做女红,可也不会把衣料磨坏呀!她这般想着,便悄悄看向李齐光。
  李齐光那般温和的人听罢这话很是无奈,皱了眉对周春兰道:“娘,你怎能这般说禾娘?她是我妻,特地为我做的衣衫,我自是要穿。”
  周春兰却哼了一声,叫禾衣将衣物拿出来瞧瞧。
  禾衣便拿出来了,周春兰接了过去,她本以为她是要验查她的手艺,不承想,她看都没看,便撕碎了去,神色泼辣道:“二郎身子经不起一点差池!”
  李齐光当即怔住了,可撕碎衣衫的人是他娘,他带着恼意地喊了声:“娘!你莫要过分了!”,便只能歉疚地看向禾衣,温声替她道歉,禾衣那时心中委屈却强忍着,眼眶都是红的,只她喜爱李齐光,他握着她的手轻哄她时,她便又高兴起来。
  成婚一年后,禾衣才真正开始给李齐光做衣衫,但初时她是从外衫开始做的,做了几件外衫后,才开始给他缝制里衣。
  赵霁云开口就要问她要里衣,她记忆不差,记得她与李齐光还没和离时,他便提过这般在那时极为无礼的请求。
  禾衣盯着手里的里衣看了许久,待又过了两日,才是终于收拾在包袱里,让青川送出去。
  这日,青川从外边回来,手里却拿了一张请帖。
  禾衣接过请帖时,还有些茫然,迟疑地看他:“给我的?”
  青川点点头,解释了一番请帖来源。
  却说如今西戎和北狄又开始三不五时地骚扰,但有赵家军镇着,暂时倒也惹不出大事,雁青关这边日子反倒是比起上京和藩王封地来要平静许多。
  这次是军中副将温良才的魏氏夫人老蚌生珠生了幼儿办满月酒,听闻将军府如今有女眷驻守,便送来一封请帖。
  禾衣听明白了此事,可还是皱着眉道:“魏夫人可是误会公主还在?”
  青川那圆脸便笑开了,“公主离开雁青关,军中谁人不知?公子临走前早已与大公子二公子说过娘子,许是还和其他人说了,如今府中女眷只娘子一人,请帖自是要给娘子。”
  似乎怕禾衣还会拒绝,青川道:“边关将士的女眷都泼辣得很,赵家的将士自二十多年前开始便有了不纳妾的规矩,即便未成婚,若是被他们口头郑重介绍于人,女眷们自是懂了是何意,且公子被公主退婚的事也已传出去,娘子尽管去!有什么自是有公子担着!”
  禾衣捏着那请帖许久,抬起头时,阳光自窗外落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青川有些没看清娘子脸上是何神色,只听她柔声问:“我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青川立刻笑着道:“铜书什么都知道,娘子问铜书就是!”
  满月酒是在三日后,铜书却着急起来,给禾衣买了成衣店的衣衫拿来改制。
  雁青关这儿忙碌着,上京却是彻底乱了。
  赵霁云急赶入京时,刚好城门大开,百姓从里蜂拥而至奔逃,马车一辆辆驶出,碰撞间落下些行李却是无人在意。
  他废了一些力气才是带着亲兵趁乱入内,直奔了侯府,到了侯府却见门匾都落了下来,大门开着,里面气氛凝重,地上到处有血,隐约有侍女哭声。
  管家听到门口动静过来,本是气势汹汹,但见到来人是赵霁云,那气势一下消减了下去,只眼眶瞬间湿了,上前都顾不得行礼,忙道:“五公子,侯夫人进宫七日未归,府中其他人昨晚上也被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