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如既往,她是他梦里唯一的性/幻想对象。
  沈确睁开了眼,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然后是纪时愿写满欣喜的脸,“三哥,你醒了?”
  听见她欢天喜地的语气后,要说他心里没有产生一点不真实感是假的,毕竟她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才会主动三哥长三哥短的,用不着人的时候,左一句“沈三”,右一句“猪头三”。
  见他睁着眼,一声不吭,目光又没什么焦点,一副失了智的模样,纪时愿慌乱到不行,摁下服务铃,又举起手在他面前晃晃,“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确迟疑着问:“你是哪位?”
  太久没有出声,嗓音沙哑,听得人心都要揪起来了。
  纪时愿脱口而出:“我是你祖宗。”
  “……”
  她顿了两秒,“不然你也可以叫我姑奶奶。”
  “……”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诡异的氛围,纪时愿忙不迭起身给主治医师腾地,一面煞有其事地说:“陈医生,他好像摔坏了脑子,刚才都把我当成他姑奶奶了。”
  陈医生边听她的描述,边拿手电筒检查了下沈确的瞳孔反应,“现在看着没什么大碍,不过具体情况还得等到今天下午做完精细检查后分析。”
  将人目送走,纪时愿脑袋扭了回去,和床上的男人对视几秒,听见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姑、奶、奶?”
  纪时愿丝毫不觉理亏,“你先装傻吓我的!”
  难道还不准她小小报复回去?
  沈确纠正她的说法,“这不是傻,是受宠若惊。”
  “你又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怎么就知道是受宠若惊?”
  “我看得见。”
  纪时愿一愣,心说这人难不成真撞傻了?
  “没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干净?”
  干净到他总能从她这里看到卑劣无耻的自己。
  沈确想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去抓她的,结果被她隔着被子摁住。
  “别碰我!”
  这声分贝高到沈确耳膜都在震,余音持续得时间也长,就跟练过狮吼功一样。
  他顿了几秒,还是没想明白他又哪惹他的小祖宗不开心了。
  纪时愿小脸皱巴巴的,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委屈,“都怪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已经好几天没洗过头了,现在整个人又脏又臭的。”
  她滔滔不绝地控诉着,眉毛时而抬起,时而耷拉,生动又鲜活,沈确心头声临幻境般的虚假感瞬间荡然无存。他调动全身力气抬起手,只是刚抬到半空,她的态度又变了个样。
  “你为什么不抱我,是不是嫌弃我了?我守了你这么多天,都没嫌弃你,你居然嫌弃我?还有没有良心的?”
  难伺候到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了。
  纪时愿吸吸鼻子,脆生生的嗓音忽然变得软软糯糯,“沈确,你抱抱我,好不好?”
  除了后脑受伤外,沈确后背也被划开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麻醉早就过了,现在伤口撕裂一般的疼,不过他不在乎。
  他挣扎着起身,一伸出双臂,纪时愿就朝他扑了过去。
  听见有人的心脏在打鼓,沈确愉悦地笑了声,“心跳很快。”
  纪时愿以为他在说自己,脸一红,“还不是被你吓?”
  沈确想问“你就这么害怕我出事”,到嘴边变成:“要是我就这么死了——”
  纪时愿撤离他的怀抱,冷冷看他,“恶人自有天收,但像你这种只知道欺负老婆的恶人,阎王爷见了估计都得尿裤子,哪敢随便收你?”
  她的语气没有她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颤抖。
  她想起在车撞上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就像被冻住一般,形成木僵状态,直到被沈确扑倒在地。
  两个人都没被车刮蹭到分毫,只是在这躲闪过程,由于惯性作用,沈确的后脑勺撞上了路边一块岩石,当场昏迷,而她连轻伤都算不上,只有大腿被蹭破了些皮。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等到听见护士进进出出的声音,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了。
  她的身上还沾着他的血液,星星点点,腰腹那却晕开了一大块,她拼命揉搓,试图抹除所有痕迹,从而制造出他并未受伤的假象,结果适得其反。
  她忍不住想,如果她当时反应能快点,沈确是不是就不用受伤了?
  许久不见的愧疚和自我谴责卷土重来,快要将她压迫到窒息,得知消息后连夜赶来的徐霖出现得及时,并带来一个令人惊愕的消息:面包车司机是在意识清醒、车辆并未出现故障的情况下,朝他们开来的,且中途没有任何刹车痕迹。
  话里话外信息量巨大,纪时愿花了些时间才消化好,“他是冲着谁来的?”
  沈确还是她,又或者针对的是他们这对夫妻?
  徐霖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没问出来,只知道是收钱办事的。”
  停顿片刻,他补充了句:“就算这次不成功,也会有下次。”
  纪时愿一阵无语,“我发现有什么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你和你老板真是一个赛一个不坦诚。”
  想要她别自责直说不就好了,干什么非得拐弯抹角的?
  她整理好情绪,“你放心,我是不会为你老板自责的,反倒是他,不经过我同意,就昏迷这么长时间,醒来后做好被我骂到狗血淋头的准备吧。”
  ……
  一听沈确出事,沈玄津就从北城飞了过来,守了两天一夜,留下一篮水果,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纪时愿去卫生间洗了手,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闲着也是闲着,我这就给你削个世界上最无聊的水果。”
  沈确没有拒绝,一面在心里默认自己即将吃到的是一个苹果核。
  大小姐的刀工比他想象的还要卓越,自带一种将球体切割成棱锥体的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不一小心还把自己手指划出一道缝。
  血滴落到果肉上,晕成嫩粉色。
  沈确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嘴里送,用舌尖轻轻含住。
  她的血闻着和他的没什么区别,都有种不轻不重的铁锈味,尝起来却截然不同,宛若刀口舔蜜,又涩又甜。
  纪时愿躲闪不及,只愣愣看着他。
  他身上套着质地柔软的病号服,眉目清冷,眼底却翻滚着其他不可言说的东西。
  她的指尖痒痒的,心脏也有些酥麻,迟钝地意识到比起在性/爱上酣畅淋漓的宣泄,她好像更喜欢他半含情欲的主动亲昵。
  理智不足导致口不择言,她讷讷地问:“好吃吗?”
  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男人的底色本来就是黄色,她这么说,他不得蹬鼻子上脸跟她开黄腔啊?
  “算了,你还是闭——”
  嘴吧。
  “好吃,”沈确打断,黑黢黢的瞳仁锁住她,“你身上哪一块地方不好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闭嘴闭嘴!”
  许念一推开病房门,就看见好朋友气到跳脚的反应,反观本该病恹恹躺在床上的男人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不是,结了婚的夫妻都这么奇怪?
  还是结了婚又要离的夫妻这么奇怪?
  婚姻这种东西,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许念这次是来探病的,顺带传达小禹爷爷的歉意,纪时愿毫不在意,从包里掏出一打棒棒糖,“那天晚上吃了你学生一根棒棒糖,你替我还给他,顺便帮我传句话吧。”
  许念接过,装进口袋,“你说。”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打破孩子和妈妈之间的羁绊,距离更不能。”
  许念走后,沈确的目光还一寸不挪地停留在纪时愿身上,纪时愿捕捉到,虚张声势地扬起下巴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很有水平。”
  她不吃这套,“我觉得你又在阴阳怪气。”
  瞅着他惨白的脸色,纪时愿心软了,不跟他计较到底,拿起第二个苹果练手,这次她还给自己上了难度,边削边说:“你爸来过,照顾了你两天,还跟我说了你很多事。”
  沈确嗯一声,不见太大反应。
  “你不好奇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全是你的糗事。”
  也是奇怪,沈玄津人不在北城,沈确幼年发生的事他倒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有,”纪时愿顿了顿,“他说你偷偷去法国找过我。”
  去法国留学的第二年,纪时愿遇到民族极端分子,受了点伤,昏迷的那几天,都是沈确守在她床边,事后又特地交代其他人瞒下这事。
  纪时愿垂下头,刀片在苹果上刮蹭,用的力道实在小,果皮毫发无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你要我怎么跟你说?”沈确夺走她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说我太想你,才忍不住去找你,又怕你有什么大碍,才会守了你这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