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重生) 第48节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她定定地看着他往她杯子里倒酒。端起来抿了一口,发现是甜的,应该也喝不醉人。便又多喝了两口。
  赵枢:“所以是给你倒的。”
  他手边只有一盏清茶。
  桌上的菜也没什么滋味,她不想吃,只有壶中的甜酒越喝越香。她不知道喝了多少,想着这样的酒也不醉人,谁知到最后她竟都不太能站得稳了。
  乘了车轿回府。刘崇在垂花门便停住了脚,赵枢把她送回了内院。
  赵明宜走得不太稳,头晕乎乎的,却是非要自己走,一边走一边问赵枢:“哥哥,你能不能给我买一间宅子……买一个小三进,带小园子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这样如果林氏不要她了,她还能有住的地方。
  赵枢撑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至于摔下来,淡淡地道:“可以。”
  “那我还可以有及笄礼吗?我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她走得十分地慢,却是不知道有多少愁绪。也并不是多想办这场礼,只是希望还有人在乎她。
  “可以。”赵枢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求。
  她笑了起来,转过身来,双颊酡红,抬起头看她:“怎么什么都可以呀,有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她晃了晃头,觉得很重,脚下有重影。
  也才十四岁的姑娘,穿着鹅黄的裙衫,头上戴了轻巧的莲花步摇,正好是一对儿的,她走动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响声。却是在很认真地等他回答。
  赵枢莫名觉得她很可爱。他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赵明宜小心翼翼地挪蹭过去。
  “蓁蓁,往后你若成亲,定不要离我太远。”他看着她,声音低沉,摸了摸她饱满的后脑勺:“我怕我看顾不到你。”
  说罢自己都嗤笑了一声。
  他竟也有害怕的东西。说给王嗣年听,他恐怕都会觉得这不像他了。
  胳膊忽而被什么抱住了,有一点重量压在臂上,他低头,才见是她挽了上来,双颊红晕未退,头一点一点,似乎要睡过去。
  只听她喃喃道:“我不嫁人,我一辈子陪着你好不好……”越说声音越弱。
  竟是靠着他睡着了。
  转身将她打横抱起,送回了小院。
  月牙远远瞧见她的时候还有些吃惊:“小姐怎么,怎么看起来像是喝醉了。”立马将人扶了下来,抬头便见巡抚大人冷峻的侧脸。又嘱咐她让她晚上给姑娘喂水。事无巨细。
  这哪像照顾妹妹!
  倒像她哥哥陪着嫂子时的模样,温柔小心。小姐看起来也粘着大爷,根本没有违和感。越想越觉得罪过……大爷看起来那般正经威严的人。
  是她想得太龌龊了!
  赵枢任由她将人扶了进去。明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夹道上一片寂静,耳旁的风柔柔的。他转身往书房走去,却是在转过头时动了动臂膀。
  方才被她挽着的地方一阵发麻。
  她长大了,各种意义上的。小时候她也会挽着他,却是很瘦的一个姑娘,没什么肉,现在却有了少女的丰盈。
  该避嫌了。
  第45章 问询
  还是去了书房。
  指挥佥事跟备指挥使早已得了广宁的奏报,正欣喜着,大步匆匆赶了过来:“松江渡口的船损了大半,叛王暂时无法南下了!张、于两位指挥使带去的人,反抄了梁王围困广宁的兵马,眼下广宁危机已解!”
  这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奏报呈了上来。
  赵枢简单看了看,却微微皱了眉头,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而后点了点其中一人,沉声道:“你即刻去清点粮草马匹,传令下去,整装行军。”
  指挥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您还是要发兵缙州!”心高高地提了起来,高声道:“广宁已传来大好的消息,咱们没必要如此犯险啊!只要拖得足够久,叛王自然无力反击,我们也能功成身退,给朝廷一个交待。”
  指挥佥事与蓟州总兵官两两相觑。显然也是觉得如此。
  “那你是认为辽王会坐以待毙么。”赵枢沉沉地道。
  “这!”指挥使噎了一下,声音立刻弱了下来:“他眼下自顾不暇,应是无力反扑的……”
  赵枢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应是……于大人,你做指挥使这么多年,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于指挥心里一梗。却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自古以来,凡有叛乱,大力镇压之下狗急跳墙的不在少数,他到底是有些大意了。想罢也不再出声。
  众人散去。独刘崇留了下来,递上了一封信:“是河间王大人送来的。大人说忧及辽东近况,钦天监监正特意测算了这些时日的气候……北方一带已经连月无雨,只是这些时日,怕是有些异变。盼您多警醒堤防。”
  赵枢看了一眼信纸,却见刘崇支支吾吾地,沉声道:“有什么便说。”
  “冯僚说……小姐在到辽东之前,曾去见过王大人。似乎是因着小姐连日梦魇,放心不下您,所以才去求了王大人,请他与钦天监监正大人说和,这才测算了辽东一带的气候。”刘崇顿了一下,又道:“王大人与小姐……似乎认识。”
  这也是冯僚的猜测。那日是他找的马车,车夫自然也是他手底下的人,似乎是听见了几句什么。
  赵枢捏着手里的信纸,目色微沉,忽而想起两月前王璟的不对来。
  那日他跟隆鄂一道到他府里,却是莫名地说他偏心了……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赵枢觉得赵明宜应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见过王璟的。她常在闺阁,平日里都在林氏身边,想来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机会。
  刘崇不知,低头道:“我让冯僚去查?”
  赵枢却看了他一眼,只道:“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在,王璟便不可能伤害她,识得便也没什么。
  刘崇眉心动了动,思衬了好一会儿,心下左右犹豫,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皇上不久前清算户部的官员,刑部、督察院、大理寺连夜侦办,王大人很受陛下嘉奖,陛下似乎有提携之意……”
  “那日小姐去见王大人,大人似乎也很是耐心。”
  虽然不知道这份耐心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赵大人。
  书房无比寂静。
  赵枢按下手中的信纸,身体靠着椅子微微后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刘崇心头一紧,抬头看了看他的神色,似有不不虞,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属下想说,您不如趁此机会,让小姐与他结亲,彻底拢住王大人……由此一来,咱们与刑部的关系也更为密切。”
  王家老太爷是在刑部尚书一职上致仕的,门生下属众多,根基不可谓不深厚。眼下王璟又在侍郎职上,保不齐王家将来又是要出一位尚书的。
  友朋虽然可靠,却到底不如结亲来得亲厚。
  刘崇知晓大爷疼爱小姐……只是在其位谋其事,他还是大着胆子提出了这个建议。赵大人若能青云直上,他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哪知话音刚落,书房便是一片死寂。
  窗子没有合上,一阵风吹了进来,带着尚未消散的暑热,刘崇许久不见回复,微微抬头,才见上首之人面色极冷。忽而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刘崇……你在指教我做事?”赵枢按了按书桌上的镇纸,将其压在了呈书上。语气却是极冷的。
  刘崇一瞬间便汗湿了后背:“属下,属下不敢。”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震动,忽然怕了起来。他在想他是不是说错了,可是他又觉得没错,一个姑娘而已,还能有仕途权势要紧?
  况且王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虽说王大人曾有过一个未婚妻,还算喜欢,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世上能有几个男人从一而终?大爷未免太过苛刻。
  一阵无言。
  刘崇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此时已至深夜,门窗大开,暑热逐渐消散,又是一阵微风吹进来,赵枢却莫名觉得燥热。微微仰靠在椅子上,晚间她挽过的手臂忽而又是一阵酥麻。那一点丰满的触感,在此刻无端地清晰,放大。
  刘崇的考量其实不无道理。
  只是他听后却莫名觉得烦躁。
  窗外虫鸣阵阵,十分吵闹,书房丑时末方才熄了烛火。
  .
  翌日清晨.
  月牙端了铜盆进房去,正打了帘子,才见房里帘帐已然掀开,小姐正坐在榻上,有些愣愣的,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双颊还有一些红润,显然是昨夜的酒意冲了头。
  “小姐,您头疼吗?”她将铜盆放在架子上,转身到床边去,摸了摸她的头。
  赵明宜嗯了一声,低下头去,面色痛苦,抬头看月牙:“我昨夜几时回来的?”她竟是记得不太清楚了。该记得的想不起来,不该记得的却是不知道有多清晰。
  昨夜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呢……
  “您是子时一刻回来的。”月牙拿了锦帕来给她擦脸,一边说道:“您还会喝酒呐……我以为直隶的姑娘都不喝酒的。”她似乎是有些新奇。
  辽地的习俗的确开放一些。但是直隶也并不是那么的保守的。若是往日,赵明宜一定同她仔细聊上一聊。只是现在真的还陷在昨夜的苦恼中,暂时没有心情了。
  她怎么能说,她想一辈子不嫁人陪在他身边这种话呢。也不知道他听了会怎么想。
  脸上冒着热,她用力捂了捂脸,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是前世,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她当然可以说得肆无忌惮。可是……他们后来变成那样。
  还是觉得心惊,把头埋在锦被里。
  “小姐,您这样会把自己捂晕过去的?”月牙是辽地的小姑娘,总是笑呵呵的,说话也直来直去,眼见姑娘在被子里躲了许久,好奇地凑过身去看:“您到底是怎么了?”从昨夜回来就有些不对劲。
  赵明宜想,大哥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疼爱是无疑的,那别的呢……究竟不太清白。
  “梨月,帮我准备一份汤吧,我去书房看一看。”她承认她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当然又觉得自己不该逃避。
  月牙嗳了一声,却是惊诧地察觉到,小姐好似不再唤大人哥哥了……有时说话间,好像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匆匆忙忙地用‘他’代替。倒是有些奇怪。
  晨间院里的树木上挂着露水,她带着月牙匆匆穿过夹道,远远见书房门前有往来的官员。而且还不少,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从面色上看不清眼下的情势。
  忽而想起一件事来。王大人有没有将监正大人的测算传到辽阳呢。他看起来是个很靠谱的人,应该不会忘了吧?
  在偏厅等了一会儿,终于书房的人少了,刘崇才过来引她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刘崇好像在回避她的目光。她看过去的时候,他避得十分匆忙。
  门‘吱呀’一声开了。
  才见赵枢微微抬头,揉了揉眉心,招手让她过去:“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头还疼么?”
  她昨晚回去的时候,路上嚷着头疼。他还不知道原来甜酒是会醉人的,倒是在她身上见识了一番。
  “不疼了。”她眨了眨眼,捧着食盒站到窗边去,将月牙准备的那份三合汤端了出来:“刘先生说你还未用早饭,我带了这个过来。”
  她觉得对他的称呼怎么都不对,烫嘴似的。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别扭。
  赵枢抬眸看她。
  在窗边对坐,晨光照了进来,三合汤散发着浓浓的香,还冒着热气。他径直端起来喝了,声音清淡而低沉,问道:“你跟王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