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檀郎 第60节
  畹君吓坏了,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痛快呢!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此刻真是欲哭无泪,又实在想不出赔罪的法子,口不择言道,“我把银子还给你,我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银子?你还得起么?”
  锋利的剑刃在她脸颊游走,黑灯瞎火的,畹君很怕他划花她的脸,只得拼命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那韧凉的触感停在她的鼻尖,忽然如洪炉点雪般消失了。
  她耳边响起收剑入鞘的声音,紧接着面前倏地亮起淡金的烛光。
  时璲将一盏明角灯放在炕桌上,跃动的光影映照着他峻拔的脸庞,自眉骨和鼻梁下拉出斜长的阴影,连带他的神态也半隐进烛火的暗影里。
  “要我放过你也容易。你把欠我的银子悉数还我,从前的事便一笔勾销。”
  他散漫地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跟她算起账来。
  “零碎不计,只算大宗。你欠我现银一千两,三个月的俸银二百四十两,计一千二百四十两。”
  畹君心下算了算,她在京安家花了三百两,开起医馆又花了五百多两,更别提花在他女儿身上的银子。一千二百两现银她是根本拿不出来的,可眼下也只能答应着了。
  “你拿我在谢妙绫那里换了一千两,计二千二百四十两。”
  畹君瞪大眼睛。
  且不说她根本没从谢四娘手上拿够一千两,这笔数怎么也能算进他的账里?
  她正要争辩,忽然想到谢四娘如今是他的夫人,那么讨要这笔银子也算师出有名。
  为免自取其辱,她只好认下了这笔糊涂账。
  “还有……”
  还有?畹君头晕目眩起来,他一张口就是一千两,也不想想她这种人家能不能承受得起!
  “这三年多,我为了找你投下数万两银子的人力物力,念在你家境贫寒的份上,加上前面欠的银子,统共只算二万两。等你还清这笔债,我和你就一笔勾销。”
  “二万两?”畹君实在忍不住道,“就是让我投十回胎,也赚不到那么多银子的!”
  时璲冷笑:“还不起?那就别怪我把你送到刑部大牢去!”
  畹君瑟缩了一下。
  他又好整以暇地说道:“或者还有两条路给你选。”
  “什么路?”
  她眼里立刻燃起希望的小火苗。
  暖曛的烛光下他森然一笑:“你那奸夫、和你那野种,两条性命各抵一万两。如何?”
  “你疯了?!”畹君喊道。
  他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什么奸夫和野种,且不说苗苗是他的血脉,就算苗苗真是她和谢岚的女儿,那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家人,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们?
  恼怒一时盖过了惶恐,她生气地瞪着他。
  时璲探身过来一把掐住她的双颊,寒声道:“舍不得他们?那就只好舍掉你自己了。”
  畹君从他居高临下的双眸中看到自己惊惧的脸。
  “你想干嘛?”她颤声问道。
  他不语,渐渐将脸低了下来,像从前的耳鬓厮磨一般,挺拔的鼻梁骨碾着她的脸颊。他的气息喷拂下来,淡淡的沉水香气笼罩住她。
  畹君以为她全都忘了,可是原来身体早就熟悉了和他的亲密,她几乎可以预料到他下一步要吻上来,睫羽轻颤着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终究没有亲她。
  他慢慢直起身子,嘲讽地说道:“收起你那副委曲求全的表情。我对别人的女人没兴趣!”
  畹君如蒙大赦,心底却又泛起几许屈辱。从前他是她的裙下之臣,对她百般迁就娇宠,何曾有过这般疾言厉色。
  我对别人的男人还没兴趣呢!她忿忿地想。
  时璲静静看着她,不紧不慢道:“第三条路,捡起你的老本行留在侯府当西席,我给你开十两月银用来抵债,何时还清,便何时放你自由。”
  十两月银,她就是还一百年也还不清那二万两!
  畹君算是听明白了,他先头那番话就是在戏耍她,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
  他跟谢四娘就是一丘之貉,当初谢四娘软禁她至少还有求于她,时璲软禁她根本就是为了报复,她连重见天日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初从金陵去往京师的沙船上,她觉得天地是多么广阔,如今这方牢笼便是多么狭仄。
  畹君禁不住悲从中来,眼底一阵阵地发热,却被她将泪意强忍了下来。
  她决计不要在他面前流泪了,从前时璲看到她哭只会心疼,可现在他巴不得看她悔恨流泪,她偏不要在他面前露怯。
  她勉强收拾了心情,艰涩地开口道:“我可以留在侯府,只是,只是你能不能……别让你的夫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的夫人?”他眉心一挑。
  畹君忍着鼻尖的委屈酸涩:“她那时候怎么欺负我,你是知道的。要是让她知道我在京师,非得弄死我不可。”
  时璲蹙眉凝思,忆及她先前说的“各自成家”的胡话,一时好气又好笑。这个薄情的女人,惯会以己度人,那么他没有不应的道理。
  他冷冷一笑:“那就看你能不能讨到我的欢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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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情意绝
  ◎她的情从来不在他身上罢了。◎
  畹君以为时璲会像从前谢府那样,随便安排一间厢房给她住,没想到他让直接让她住在了这三间大上房里,还拨了两个婢女过来给她使唤。
  这处居所名唤“明熹堂”,畹君本以为这里是他的卧房,原来不是。想来北定侯府华贵阔气,不缺好屋子住。可这样的锦绣华堂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金碧辉煌的牢笼罢了。
  自那晚过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时璲了。
  这倒让畹君松了口气,自从被他掐过一回脖子后,她一想到他就腿肚子打颤,巴不得时璲赶紧忘了有她这号人。
  只是她在这屋里整日无事,又不敢出去闲逛,怕在府里撞上谢四娘;又牵挂着家人,因此每日过得甚是煎熬。
  好在还有两个婢女与她作伴,那两人是一对姐妹,一个叫玉澄,一个叫玉清。畹君不惯使唤人,平时便跟她们闲聊打发时日。
  “你们侯爷跟夫人感情好吗?”
  “主子的事,我们做奴婢的怎好窥探。”
  “……那侯府里有几位小主子啊?”
  “只有一位小少爷。”
  “那你们小少爷多大了?”
  玉澄和玉清对视了一眼,无奈道:“谢娘子,您别问了。侯爷不许奴婢跟您说府里的事。”
  畹君撇撇嘴。
  不说她也知道,那小少爷笨手笨脚,走个路都能给头上摔个大包,肯定比她的苗苗还小几个月。
  “那不说你们府上的事,澄心堂的谢大夫几时上门,总可以告诉我一声吧?”
  玉澄和玉清又对视一眼,这次没有回绝的理由,只得点头答应了。
  过了两日,畹君方用完早膳,便听玉清说起老夫人今日身上不适,正派了车去澄心堂。
  畹君忙向她讨来纸笔,写了些报平安的话在纸上,又一一问起家里人安好,最后折起来请玉清帮她递给谢岚。
  虽说她进侯府之后,时璲已遣了人往她家里报信,可她这一连十来日没回去,云娘她们肯定惦记坏了。
  她交代玉清务必将信交到谢岚手上,让他当场看过捎几句口信回来给她。
  玉清领命而去,畹君又在屋里打了会儿络子,寻思着天气渐冷,正好做顶小兜帽给苗苗戴。
  画完样子已是过午时分,那玉清还没回来。
  畹君用过午膳后回房小憩了片刻,因记挂着谢岚的回信,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披衣起身继续画样子。
  刚走出里间,便听得有人在屋外的廊下窃窃私语。辨出玉清的声音,畹君便没声张,悄悄走近前贴着门细听。
  “……不会吧?真吐血了?”
  “千真万确!我出来的时候听到侯爷重重咳了一声,悄悄回头一望,他手上那帕子都是红的!”
  “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啊?能把小侯爷都气吐血!”
  “谁知道呢,我又不识字。”
  畹君蹙起眉头,她那封信就是问候了一下家里人,哪能就给他气吐血了!她又想起抓到她的那天,他在马车上也呕了一次血。
  他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她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又听那两人猜度起她来:
  “你说谢娘子和小侯爷是什么关系?”
  “我也想不通。要说寻常吧,又天天把咱们叫过去问话;可要说小侯爷紧张她吧,又没踏足过这里一次……”
  “玉清。”畹君倚着门冷冷开口,“你把我的信给侯爷看了?”
  乍听到她的声音,廊下的玉清和玉澄吓了一跳。
  玉清讪讪上前道:“谢娘子,你别怪奴婢。我们这间院子所有进出的东西,都要先给小侯爷看过的。”
  畹君纤长的手指紧紧攥住门框。还以为时璲晾她十几天早把她忘了,原来正盯得紧呢!
  她忍着气道:“那侯爷看完,你有没有把信送去给小谢大夫?”
  “哪能呢。”玉清陪着笑,“小侯爷看完就撕得粉碎了。”
  畹君郁闷极了。
  时璲又不管她,又不许她跟家人报平安。活该他呕血,呕死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