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不喜欢甜食,也不喜欢吃辣。”谢清的声音听着更冷淡了。
  应灼却默默在心里点了点头,看来谢清这辈子口味也一样,便又轻轻顺着谢清的背脊:“那你有什么爱好呢?上个世界你很喜欢玩一些比较刺激的游乐项目,那这个世界呢?我看你身手很好,喜欢打猎吗?”
  “应灼。”谢清转过身来,第一次叫了应灼的名字,他伸出手盖在应灼的双眼上:“闭嘴,睡觉。”
  “……哦。”
  应灼乖乖应了声,蹭了蹭他的掌心,双臂将他揽进怀里抱住,才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闭眼睡去。
  谢清整个身体都僵了,他从未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明明该直接把人推开的,却发现这家伙真的一秒入睡了。
  这是应灼第一次早于他入睡,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格外英俊的侧脸和深邃立体的眉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有淡淡的阴影,确实有掩不住的倦色。
  谢清深吸了几口气才放松下来,也罢,就当他这么多天哄自己入睡的回报。他默念着不过是在梦境中,身体本身也是虚无的幻象,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应灼远在十三岭,朝堂不是他能伸手的地方,应灼想要达成目的恐怕还需波折。反正于他没坏处,或许也该助力一把才是……
  自从三皇子和庄石横大张旗鼓去十三岭剿匪,无论是京州还是相邻州府,没有不关注的。
  特别是京州那被劫掠的几个大商户,早早的派了本家的主事带了诸多谢礼在十三岭附近的城镇住下,就指望着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去迎接两人凯旋,顺便看看能不能借着道谢名义与三皇子和大将军攀上点关系。
  所以十三岭最外围的山脚下,除了原本留下接应的州府的人外,日日都有诸多来探消息的仆人和想一睹皇族风采的百姓守着。可过了整整十几天,山上才终于传来了动静。
  庄石横带着虚弱不堪的士兵们,陆陆续续的下山了。没有看到三皇子,与庄石横同行的却是前段时间被俘虏的何蒙,和一位带着面纱的中年妇人。
  据说大将军的脸色极为难看,一眼便吓得那为卖好急急安排了锣鼓队表演的人涕泗横流趴伏在地。幸好大将军也没为难他,只和接应的人低声说了什么便不再开口。那些仆人最是懂得眉眼高低,见此情形当即歇了攀附的心思,纷纷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一列列士兵就在这诡异又沉默的气氛中一一从山里走出,简直和鬼兵借道似的,足足过了好几个时辰才走完。
  等到四周再也没有动静,那些跪的腿都直了的百姓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后知后觉又不可置信的反应过来:“大将军,这、这是败了啊?”
  第45章
  十五万士兵不是小数目, 出行动静大回来更是引得全州瞩目。庸朝第一猛将在数十倍人数之差的情况下,败于山匪之手,这消息同样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州。
  百姓哗然惊骇的同时,后之后觉的对应灼这个匪首的畏惧也到了顶峰, 如此明面上敢讨论的反而少了, 只是私下里恐慌却像瘟疫一样在市井中蔓延的更快。
  “连大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人怕不是个妖怪吧?听说那匪首确实长得青面獠牙, 吓人得很!”
  “区区几千人就有这种能耐,那地方又离京中这么近, 你们说如果、如果他想、想……这还有谁能防住他?”
  “呸呸呸!念着点好吧,到时候苦的还是咱们百姓啊!”
  “唉,这次连三皇子都扣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摆明了是要和朝廷作对啊!”
  “可庄将军和十五万将士几乎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实在是古怪……”
  有这种担忧的可不止是百姓,虽然庄石横有交代说匪寨不会大动,但州牧仍旧不放心, 在军队撤走后就立刻调派了探子和府兵日夜在十三岭附近守着, 就怕这次大胜后他们会有什么大动作。而京州多方势力都在想办法探听那位匪首的来路, 只可惜别说身世来历了, 因着那匪首总是带着鬼面, 众人连具体长相都不知。
  庄石横在回京的第一时间就被皇帝召去了勤政殿, 而后何蒙和那位一同回来的中年妇人也被秘密召了去。消息封锁的严密, 关注的几方势力探听不出殿中发生了什么, 但都清楚明天早朝必定会有大变故。
  果不其然,第二天朝会刚开,未等他人弹劾,庄石横便上书奏事。但却不是直接说的十三岭, 而是重提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连前太子都牵涉其中的河东贪污案。
  旧事重提还是涉及废太子,直接引得朝堂沸腾,曾经手办理此案的官员不由心中骇然,也连忙上前申辩:“陛下,河东一案早已了结,人证、物证皆清晰明了并无错漏,请陛下明鉴!”
  实则,他们额头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了。在座的都不是蠢人,先前十三岭那匪首就传出是和河东一案有关的流民。昨晚皇帝才召了庄石横,今天庄石横便敢直接上书,想来是确实有蹊跷,而陛下竟也真的允准了重查。
  果然皇帝神色未变,只道:“庄卿可有证据?”
  “有!”庄石横拱手一礼道:“证人就在殿外恭候,还请陛下允准其进殿!”
  皇帝微微点头,一旁的大监便高声道:“宣!”
  文夫人手捧着尺大的木盒,缓缓走上殿来,对着那龙椅上的天子叩首,高声道:“草民文氏是镇守河东的前守将李义之妻!亡夫与王知州并未贪墨赈灾钱粮,一切都是河东前太守如今的新知州陈岁,联合户部侍郎周鑫城做局陷害。河东会忽然溃堤,也是这几人设计的!证据在此,请陛下圣裁!!!”
  河东的新知州陈岁尚在任上,被点名的户部侍郎周鑫成则赶紧上前叩首申辩:“陛下,臣万万不敢啊!这村妇来历不明,万不可信其一面之词!”
  庄石横适时上前道:“陛下,臣六年前奉旨去岷州平乱借道河东,曾与李义夫妇有一面之缘,此女确实是李义之妻。”
  “陛下,奴才三年前奉旨去河东给王知州送春赏,也曾遇见过李义夫妇巡防,这确实是文夫人没错。”殿前伺候的另一名大监也上前道。
  周鑫成见此已知陛下早就知道了全貌,只是仍然不甘就死,待还要申辩,却见天子目光冰冷的乜斜着他,冷汗骤然浸透衣衫,只能颤抖着深深跪伏下去。
  大监从盒中取出了一封封书信还有账本呈到了御前,皇帝翻着那些书信,面色越来越沉,底下的臣子们大气也不敢喘。
  半晌皇帝才道:“文氏,前因后果如何,你细细道来。”
  又点了点那些证据对大监道:“这些也传给众卿家看看。”
  大臣们纷纷传阅,文夫人这才缓缓开口:“在河东溃堤半月前,王知州曾找我夫君商议,说是终于拿到了陈家侵占土地、买卖良民、结党营私的证据,正要奏报陛下。在敕书未下前,希望他先帮忙看着,别让陈家人得到风声跑了……”
  陈氏乃是河东最大的豪强世家,已经盘踞此地上百年,手里土地极多不说,生意也涵盖了衣食住行几个大类,在各个方面都形成了垄断。百姓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没有敢说一句不是的,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王知州上任之初便察觉了不对,后来翻看历年卷宗,找出了很多隐案、疑案。追查起来却始终没有头绪,后来才终于从一个人口失踪案找到了突破口,暗中调查数年终于集齐了证据。可……
  “可太守陈岁本是陈家旁支,他提前得到了消息,拦截了信件。还想出了挖断河堤的毒计,致使河东水灾,良田被淹数十万百姓沦为波臣。夫君和王知州因此被困在河东救灾,一时便无暇他顾。最后又联合陈家上供多年的户部侍郎周鑫,设计了赈灾钱粮贪墨一案。并让私兵混入流民里,煽动暴乱趁机暗杀,导致了王知州的重伤……”
  王知州重伤其实有穿越者手笔,后面直到案件尘埃落定,王知州也始终没能清醒的说出真相,但文夫人是不知道的。
  后来朝廷派兵镇压,却是只看到了李义对抗那些煽动百姓刺杀王知州的私兵,李义百口莫辩。最终只能让文夫人带着证据出逃以期来日昭雪,而他自杀好给朝廷一个交代。
  “草民在得知前太子殿下也无法为王知州翻案时,便知京中恐有更大的推手。因怕直接上京被背后之人灭口,才不得已在十三岭落草苟安。后有义士知晓了这些事,才铤而走险想出了把事情闹大引来朝廷关注,来换得一个面圣机会!”
  “草民死不足惜,但请陛下明查,还我夫君和王知州清白!处死真正的罪魁祸首告慰我河东数十万冤魂!”
  文夫人字字泣血,大臣们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证据也是惊骇非常。
  庄石横纵横沙场数十年,也是个性情中人,再听到此处也还是觉得激愤非常。心中也暗自钦佩文夫人这等刚毅女子,不过和昨天一样,不能让皇帝觉得他偏袒匪类。
  便琢磨着拿捏着语气,带着气闷声应道:“臣惭愧,此次剿匪失利,但那匪首并未伤害臣等,而是详述了河东之事托臣将文夫人带来御前陈情,可见却是为这缘故才有前事,并非是有意与朝廷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