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等着煮沸的空隙,正好可以擀面条。
  宋青书就这样坐在侧面看他,也不打扰,厨房的窗户就在案板上,正对着贺峰吹风,他粗硬的发只会歪一下再回去。
  擀面的时候腰也是要用力气的,案板不算高,需要半弯着身子。
  今儿本来就不太热,他穿着长衫下的地,回来也懒得换,进厨房时挽起了袖子,现在垂了下来。
  只差一点就碰到案板上的面粉,贺峰站直身子,朝着宋青书走过来,伸出胳膊。
  “帮哥往上再挽些。”
  宋青书把手往腿上放着的干毛巾上擦擦,才帮他挽袖子。
  拇指碰到贺峰腕骨,上面青筋绷紧一瞬就消失,宋青书却没看见,自顾自帮忙,左边挽好贺峰又递过来右边的胳膊。
  他手白,贺峰的胳膊经过夏天的暴晒,深深的麦色皮肤需要一个冬天来修复,现在放在一起,视觉冲突非常明显。
  锅上开始冒白烟,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贺峰看了眼他的手,转身回去把擀好的面撒上面粉再叠好,用刀一点一点切。
  切完再抖散,锅上的白烟冒的更加起劲儿,贺峰掀开锅盖,锅里的两个煎蛋翻滚着,汤色泛着白,看着像是炖了很久的高汤。
  手工面条被抖散放进锅里,贺峰在白烟扑面的时候还能伸手用筷子搅合锅里的面条。
  “锅底下火还大吗?”
  宋青书掀开挡着火的木板,低头看着里面的火焰,“木头就剩下一点了,要再添点柴火吗?”
  贺峰往锅里撒着盐和调味料,头也不抬地回复:“不用,洗洗手去吧,再滚两下锅就能吃饭了。”
  吃完饭,贺峰把晒在外面对吧被子拿进屋,放在自己睡的床上铺好。
  又把他的被子拿走,放在宋青书最近睡的木床上,来回把铺盖被子都换了,甚至枕头都没落下。
  宋青书被他支到院子里看书,说是屋里采光不好,别回头看瞎了眼。
  要不是宋青书知道这是说别看近视了的意思,还以为他咒自己呢。
  等宋青书看得迷迷糊糊,转头进屋时看见贺峰已经躺在自己常睡的床上打着鼾声了。
  他睡得熟,鼾声并不算大,宋青书平时也没听见过,猜测大概是今天上午刨地累的,转身去了另一间屋。
  进门就看见这里桌上摆放着他的东西,他这才反应过来,贺峰真要和他换屋子住。
  站在桌边发了会儿呆,宋青书才慢吞吞地躺下。
  被阳光晒过的被子闻起来是温暖的香味,本就困的人不需要多久就睡着了。
  贺峰睡了没太久,就起床去找村长。
  明儿要买的东西太多,村长家里有辆摩托车,是他小舅子临出远门时留下的,贺峰记得清楚。
  因为村长小舅子是他以前上学时候的同学。
  他没骑自行车,把堂屋的门给拉上,大门没关,就放心地离开了。
  村子不大,现在虽然不热,但干活也不急于这一会儿。
  路口的大杨树下几个老头正在用树枝和石子儿下棋。
  贺峰小时候就看过他们下,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怎么玩的,倒是当兵的时候学过打牌。
  村里人手上哪有多少钱打牌,夏天热了干不下去活,就坐在树荫下拿着把蒲扇,和人下这种棋,其他人见状也就围上来看。
  也算是农村里的特有风景。
  没走开多远,就听见有人喊自己,贺峰转头看见是刘嫂的儿子,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他喊着回对方,“咋了?”
  “叔,你跟着咱一起去,万一那老孙头就卖这个面子了呢。”
  “他那人能卖谁面子,他老娘他都不管不问,去年刚和他哥因为他老娘留下的宅基地旁边几棵树吵的跟仇人似的。”
  刘祥和没想到这样,可孩子就是想吃家里的石榴,说和外边的不一样。
  他发愁地看着贺峰,“叔,你家里那颗石榴树旁边有没有什么苗子,我买成吗?”
  贺峰也没去石榴树旁边看,“那回去看看吧,有你就弄走,不用买。”
  石榴树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冒出来两根苗子,一个已经长得有人腰那么高了,贺峰用木锨在地上铲了半天才把这个苗给拔出来。
  刘祥和高兴的连连道谢,堂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宋青书揉着眼睛看见两人,呆愣地退回去,缕缕头发才出来。
  “你就是我嫂额哥,带回来那个知青吧?你好,我叫刘祥和。”
  刘祥和左手拿着树苗,右手伸出来和他握手,宋青书点头握上,“你好,我叫宋青书。”
  “祥和?孩子闹着要回家了!”远远的听见女人的声音,刘祥和笑着和两人道别。
  宋青书看见院子里铲出来的土,贺峰用木锨把洞填上,笑着说要是还没睡醒可以再去睡一会儿。
  宋青书摇头,一个小孩从大门走进来。
  小孩身上的衣服有几块补丁,手上拿着一个褶皱的塑料袋,眼睛畏畏缩缩的,“小爷,我想去后面找找知了猴壳。”
  “去吧,看着点,别让草绊着了。”
  这小孩看起来很瘦弱,露出来的胳膊纤细得紧,宋青书知道后面杂草的,转头看向贺峰,“哥,我去看着点吧。”
  “嗯,去吧,我去村长家有点事儿。”
  “好,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第16章 帮我拍拍
  贺峰骑着摩托车从村长家出来,直接开回家停在院子里。
  村长腌制好的糟鱼也被一起带了回来,他放进厨房的橱柜里,这才发现堂屋的门还是关上的。
  推开门,屋里阴凉许多,但不见宋青书的身影。
  他把摩托车钥匙放在大桌上,转身去向后门。
  后院树多,蚊虫也多,不能让宋青书和孩子多待,那一身白嫩的皮肉肯定招蚊子喜欢。
  贺峰微微低下头,走过后门,入眼就是一颗大桑树,可惜是个公的,不会结果。
  上次宋青书还在上面摸到爬蚱了。
  他往左边看,草紧紧缠绕在树上,原先通往南边的一条小道已经看不见了,河对岸是西里村,有几头绵羊正在吃草。
  右边也是屋子正后头,贺峰还没看见人,就听见哎呦一声。
  是宋青书的声音。
  他脚步快了几分,看见小男孩正伸手扯着宋青书想帮他站起来,坐在地上的青年眼眶都红了还逞强地笑,说自己没事。
  “崽崽。”
  宋青书猛地朝声音这边看,贺峰的眼睛落在他身上,脖子上被蚊子咬了,手上也红了几块,坐在地上脚踝骨突出来。
  大概是看到能依仗的人,他嘴角一撇就有些想哭,但还记得身边有二蛋,底气不足地小声喊哥。
  他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是说我都这么惨了你别训我。
  贺峰也不准备训他,只觉得这人咋比旁边的二蛋还像个小孩儿,一会儿不见就要受伤。
  二蛋看见他过来,后退半步绞着手指头喊小爷。
  “没事,别害怕,跟你没关系。”宋青书看着他说。
  贺峰弯下腰,一手穿过他腋下,一手去够他的膝窝,轻松把人抱起来。
  他也看见二蛋手上的蚊子包了,小孩儿也招蚊子稀罕,下那一场雨,有些爬蚱壳都砸碎了,不好找着呢。
  “二蛋儿,走了。”小孩站在原地,看看后面的几棵树,有些犹豫。
  “小爷,我想再找找,俺娘说这个可贵着嘞,能卖钱。”
  宋青书扒着贺峰的肩膀,露出个脑袋跟小孩儿说话,“那后头早上我来过,没了,走吧,把我们家里的那点给你。”
  一只手拍在他屁股上,不疼,但足够让宋青书羞耻。
  原本快要哭出来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哥?”
  “别乱动,脚不知道扭没扭到骨头。”贺峰直视前方,手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哦。”这和打屁股有什么关系。
  宋青书心底腹诽着,却没真说出来,省得尴尬。
  他把头埋进贺峰肩膀,瓮声瓮气地说,“那你帮我拍拍吧,刚才坐地上肯定沾了泥。”
  现在地上还有些潮湿,他是因为地上一块石头扭到脚,没站直才跌坐下的,地上还有石头和泥土,硌得屁股也疼。
  但现在最疼的是脚,他明显听见了咔吧一声,不知道是错位还是骨头断裂,心里也有些害怕。
  但是窝在贺峰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声,呼吸着他身上雄浑的味道,又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那只手再次落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拍上面沾着的泥土,“好了,不腌臜了。”
  贺峰抱着他,一脚踢开堂屋的门,之前捡到的爬蚱壳就放在门后,用一个塑料袋挂着。
  挂的太高,贺峰让宋青书伸手拿下来,才朝外面喊:“二蛋儿,过来。”
  小孩拎着自己的塑料袋过来,接过宋青书手上的知了猴壳,“谢谢小爷、哥哥。”
  见他这么喊贺峰有些不太满意,这辈分岔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