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言听到声音回了头:“怎么了?”
  安阮立马将手背到了身后,闷不吭声的摇头。
  周言眉头皱起,安阮的神色明显不太对劲,他本来是想刨根问底的,但一对上那双怯生生的杏眼就打消了念头。
  算了,他胆小,还是别吓他了。
  最后周言只是说了一句:“夜深了,睡了吧。”
  安阮如蒙大赦,赶紧脱了外袍和鞋子爬上了床。
  他爬到了床的最里面,肩膀挨着墙壁,盖着被子躺得板板正正的。
  油灯被吹熄,房内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屋外雨势开始转小,但依旧淅淅沥沥的。
  雨声之中,安阮听到周言坐在床边脱鞋,然后躺下盖被子的悉悉索索声,还听到自己砰砰砰跳得像打雷的心跳声。
  后娘跟他说过嫁给周言后一定要主动一些,别像个死鱼一样只会躺着,只有在床事上让周言满意了,才能牢牢的抓住他的心。
  后娘跟他说这些的目的不纯,但安阮却是认同的。
  他很清楚自己能留在周家都是因为周言,如果周言不喜欢他,以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现在周家人对他很好,但人心总是易变,他记忆里的爹也对娘亲很好,对他也喜爱,只是后来娘病死后娘入门一切都变了。
  原本疼宠他的爹爹,能因为后娘的几句话就对他拳脚相加,生了弟弟以后更加变本加厉,辱骂毒打,饥一顿饱一顿成了常有的事。
  亲爹尚且如此,如果他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周家人又凭什么一直对他好?
  现在他一点退路都没了,他赌不起。
  安阮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眼一闭心一横,掀开被褥往周言那边挪了过去。
  他紧张得直发抖,喉咙干涩得无意识吞咽了一下。
  在快要贴上周言后背时,周言大概察觉到了异样,他翻身侧躺,撑起上半身,在黑暗中垂眸盯着安阮:“怎么了?睡不着?还是被子薄了觉得冷?”
  安阮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虽然决定好了要主动,但到底脸皮薄,没办法将那档子事儿挂到嘴边。
  他没吭声,而是硬着头皮伸手环住了周言的腰,整个人贴到周言的怀里。
  仅仅只是这样,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周言似乎被他这番举动惊到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安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屋内太暗,安阮看不清周言此时的神情,但他的语气却是冷的。
  安阮浑身僵硬,闷闷的说:“知道。”
  “后娘说嫁做人妇后得主动些。”
  周言沉默不语,但呼吸明显变得粗重了些。
  安阮忍不住发抖,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依旧忍着恐惧没有逃开。
  他犹豫了一下,颤抖着唇,仰着脖子在周言下颚处落下一吻。
  下一瞬,一阵失重感袭来,他摔到了身后团起的被褥上。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懵了好一会儿。
  周言明明情动了,却像是触电一般将安阮推了开去。
  他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最终生硬的说了一句不算安抚的话:“你别多想,我不是嫌弃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着颇为狼狈的起身下了床,然后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安阮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一片苦涩,泪水渐渐的湿了眼眶。
  他没有哭,只是默默的缩回了床边蜷缩着。
  他不知廉耻的投怀送抱,好像反而将事情搞砸了。
  屋外,周言吹着湿气厚重的冷风,但身体的燥热却一点都降不下来。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软香在怀又怎么可能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安阮太瘦弱了,他们之间的体型差太大,他怕安阮会承受不住。
  得想办法将安阮的身体快点养起来才行……
  周言神色晦暗的盯着黑沉沉的雨幕,眼底情欲沟壑难填。
  .
  安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周言后来有没有回来,他只知道自己醒来时另一半的床都是凉的。
  周言的那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到了床尾。
  想来是有回来的,只是在他醒来之前又走了。
  安阮既难过又觉得羞耻,他想周言一定很讨厌他吧。
  本来周言一开始就不想要他,是朱莲花硬压着周言才将他留下。
  也怪他没有自知之明,周言好心没有将他赶走,他却想着奢求更多,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是他活该。
  安阮心情沉重的起了床,穿衣洗漱时都心不在焉的。
  雨下了一整夜后的空气十分清新,远方的山郁郁葱葱,太阳升起时驱散了最后一点朦胧的雾气。
  他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周言和朱莲花,两人身上都背着一个背篓,手里拿着一个小铁锹。
  周言的目光瞬间落到他身上,停顿了片刻后又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
  安阮的心一沉,抿着唇,苦涩的笑了笑。
  “阮哥儿起来了?”
  朱莲花并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她见到安阮便笑着走了过去。
  她注意到了安阮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的问:“怎么瞧着这么憔悴,昨夜没睡好?还是周言欺负你了?”
  说着回头瞪了周言一眼。
  安阮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她责怪周言,便强颜欢笑的摇头道:“没有,是昨夜雷声太大我有些怕,所以才没睡好。”
  远处周言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讳莫如深,安阮看不透含义。
  朱莲花了然的点头,信了他这番说辞。
  她拉起安阮的手道:“这刚下过雨,山上肯定有很多菌子。明日要去县上赶大集,正好进山里去采菌子明日拿去卖了换些银钱,你也一起去吧。”
  安阮自然说了好。
  家里只有两个背篓,已经背到了朱莲花和周言的身上,他便提着竹篾跟了上去。
  周旭也想跟着去,但被朱莲花赶了回去,让他在家烧火帮周爹弄早饭。
  周旭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出门。
  和他们一样上山捡菌子的人不少,这一路走来就遇到了好几家人,连之前看不上他的三伯娘也在其中。
  “哟,莲花这是带着你们家周言和阮哥儿去哪呢?”
  三伯娘将三人拦了下来,明知故问着,打趣的目光落到了周言和安阮的身上。
  她身后跟着个长得眉清目秀清秀身形清瘦高挑的夫郎,那是她的二儿媳妇林文青,和又瘦又矮小的安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阮有些自卑的低了下头。
  周言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将他护在身后,同时将三伯娘的目光挡了开去。
  朱莲花更是没个好脸色,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带刺的说:“三嫂年纪大了眼神越发不好了,没见我们跟你们一样都背着背篓吗?除了去上山捡菌子还能去哪儿?”
  三伯娘被她说得噎住,脸色扭曲了片刻。
  她心里憋着气又不好发作,转头对身后的林文青说:“文青啊,这是阮哥儿,周言的新媳妇儿。周言比咱们家周明大上几岁,你该叫一声嫂嫂。”
  三伯娘让林文青叫人,林文青大大方方的就叫了,更将显得畏畏缩缩的安阮比了下去。
  三伯娘心里爽了,她故作好意的说:“阮哥儿刚到云水村不久想来还不习惯,正好他跟咱们家文青同是夫郎,年纪相差也不大,应该会有不少话题可说,不如就让他们二人同行吧。”
  字字句句,听着是在为安阮考虑,但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朱莲花哪会看不出她打得是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想让安阮做衬托她家林文青的绿叶,借此来落她朱莲花的脸面。
  朱莲花哪会让她如意?
  她皮笑肉不笑的道:“谢三嫂好意了,我们家周言稀罕着阮哥儿呢,可舍不得他离了身边。”
  像是在证明她这句话的真假,周言一言不发的握住了安软的手,可把安软吓得浑身一哆嗦,硬着头皮才忍住了甩开的冲动。
  他眼角余光偷偷看向周言,后者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和他十指相扣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如果没有发生昨夜的事情,安阮大概会以为周言是真的在给他撑腰,但现在他却很清楚,周言不过是为了维护朱莲花罢了。
  他有些失落的抿唇,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朱莲花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她往三伯娘的身后看了看,疑惑的问:“你们家周明呢?怎么不见他来陪着文青?难道又上镇上去了?”
  不给三伯娘开口的机会,她噼里啪啦的又接着说:“这怡红院的姑娘到底是千人骑万人枕的货色,谁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三嫂还是好好劝劝周明,让他少去些才是。可别到时候年纪轻轻的被传染了,到时候传到其他村子去,咱们云水村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明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好吃懒做又沉溺女色,但凡有点儿钱银就去那怡红院里都花了去,一点都不给家里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