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叶屏读诗,小的时候最喜欢的是那一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他送父兄行军,满心满眼都是歆羡与期望。
  后来,才知道边关没有少年风流。烟尘和战火中磋磨过的身躯,再记不住那些白描或是比兴。他守在城门上,听着呐喊声,眼前再次浮起亲人远行的身影。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只能念出一句——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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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不完了写不完了,等我考完试了补。
  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很讨厌这种ddl前一天突然变卦的老师!!
  第79章 渡桥·景华
  范令允和顾屿深这一路走得慢,到了实州的时候已经入夏。
  “朝将军那边不催你回去?”顾屿深坐在车边上,靠着他家殿下,“你这叫渎职吧。”
  “边关不差我这么一个军师。”范令允带着草帽咬着草叶,“早就去了信说明情况。你的好师弟也时刻与乔河那边有着联系,以备不时之需。”
  实州算不得军事前线,守备比青州和末柳都差了许多。入了夏,春花已经谢尽,空中万里无云。
  范令允交的还是朝将军写的文书,看过之后,守城的官兵没有发难,马车就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城。城中人声喧嚣,时间尚早,街市上商品琳琅满目。
  “花花世界迷人眼啊。”顾屿深看着这副富庶景象,笑眯眯的道,“说起来,这算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来到大城市。”
  大梁商路纵横,大多经过实州。这座城市临着文家、宣家所在的庆州城,又傍着运河,上可达朔枝,下可入东南。来来往往的商贩在此聚集,寻找着发家致富的路。
  “天下商品,尽出实商。”范令允看着街道两侧林立的酒楼和饭馆、商铺。还有一些小贩穿梭在其中叫卖,有些商铺旁还立着招牌,放着广告。“朔枝都比不得这里热闹。”
  朔枝城毕竟是政治中心,条条框框的法律条文和人情官司纠缠纷杂,比不得这偏远的地方开放包容。
  “战火烧不到这里,政治斗争也烧不到这里。”西北天气已经热起来了,顾屿深打了把折扇,“实州算得上是安乐乡。诶,你说为什么文家不安居在此?”
  “因为实州有地动。”范令允凑过去借那扇子的凉风,“前朝就有,本朝虽然没有发生,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们那种商户人家,有的时候比农民还靠天吃饭。海上的货物看风浪日日提心吊胆,总不能再分出心来担忧着陆上的生意。”
  “海上生意。”顾屿深奇怪道,“大梁的海上生意很繁荣么?”
  “前朝有过名臣,想着通过改革富国强兵。当时强开的海市。”范令允作为储君,这些都在他的学习范畴中,“大梁的海市算不上繁荣,但也不可小觑。只是朝堂插手不多,由于边税较高,风险又大,只有宣家、文家这样的家族才敢做,有点垄断性质。”
  “不过母后认为,大梁的海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运河的价值还亟待发掘。”
  实州贸易繁华,经济发达,意味着吃穿用度和末柳那些都不是一个档位。范令允和顾屿深靠着李逢提供的景华楼地址,在周边定了一处酒楼,出乎意料的,这个酒楼的价格倒不是很高。
  “我以为。”顾屿深推开窗,看到外面的败落景象,有些怔愣的道,“我以为景华楼该是在实州最富庶的地方。”
  只见日落平原,金光普照。这个地方远离繁华的街市,被笼罩在阴影之中。楼下的小巷中还有没有回家的孩子,你追我赶的玩着“打仗”的游戏。
  他们下楼用膳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男孩儿笑着抢过另一个男孩儿的木棍,然后一溜烟跑走了,身后一堆孩子追着他闹。
  “你们都扮过了,该到我啦。我是景文将军!”
  顾屿深挑眉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景文太子”,这是朝廷给范令允的谥号。
  “不愧是大梁军中白月光。”顾屿深看着那孩子们一来一回,“当时在末柳好像也见过这景象——扮家家酒的谁没有为争抢将军这个角色拼过命?”
  “当时年轻,喜欢打一些出其不意的仗。”范令允低声说,“搁到现在,是万万不会做出那种有风险的决策了。”
  “同志,你才二十六吧今年?”
  “放到朔枝的谋臣身上,算不得老。”范令允说,“但是在边关,一年一年都是阅历,多少人少年上了战场,死的时候还未及弱冠。”
  “我已经快十年没有上过战场,而今再上,也未必能做的比以前更好,我会力保稳妥,终究少了锐气。大梁需要一些更年轻的将领。”范令允喝了口粟米粥,思索半晌,“打个比方,类似顾兰。”
  打仗看国家军事水平,也看将军个人能力。只可惜将才难求。大梁开国靠的是战争,那是时势造英雄,而今民间或许有第二个范元游,第二个范令允,或是第二个乔贯、乔河,但是文臣还可以靠科考,每年的武举却是空有其名。
  正当范令允打算循循善诱让两辈子没管过军事的顾大人想一想这个问题怎么解决的时候,他余光扫过了酒楼门口,有三两个僧侣推着小推车走过。
  顾屿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眯了眯眼,“那是饭?”
  这酒楼位置偏僻,少有人来,老板闲着也是闲着,靠在柜台同他们唠嗑道,“客官是外地的吧,那些和尚是实州普渡寺的。”
  “这普渡寺吧,有点儿特别。它收留了许许多多实州没了父母或是流浪街头的那些孩子,抚养长大后,有些人有了感情也不愿意走了,就留下来当了和尚。”
  “就像苗荷院?”顾屿深有些惊喜,“这倒是个好事。”
  那老板听到有人夸自己家乡,有些骄傲,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寺院毕竟小,住不下所有,所以有些孩子们就选择住在那破楼里。和尚们也知道,每日都会多做些斋饭送进去。”
  那破楼,就是曾经的景华楼。
  用完晚膳,二人来到了景华楼前。曾经富庶的红楼而今只剩了断壁残垣。门匾早就被摘下来了,光秃秃的墙上还留着狰狞的烧焦痕迹。
  那酒楼掌柜的说起景华楼时,语气中有厌恶,但也带着感慨。厌恶这楼是风月地,扰着儿郎的心思,又感慨兴衰不过旦夕之间,一把火就烧了个干净。
  “可是官府不是说是因为花楼里烧的香料用药过度么?”顾屿深状似不在意的搭话道,“原来还着了把火。”
  “哎哟,好大一场火。那一场火下去,死了好多人,惨得很。”掌柜的唏嘘道,“不过这火烧的怪里怪气,查了好久也没说清楚是怎么着的火,后来换了知府也没再查下去。”
  昏沉的夜色中,那楼盖着一层焦黑的外衣,旁边还有乌鸦盘旋着,像是那些枉死在楼中的人的冤魂还没有散去,朦胧的月色下,仿佛一座吃人的鬼楼。
  “那掌柜的说法,基本上可以确定李存绣说的八九成都是实话。”顾屿深看着这面目全非的地方,低声说,“只是而今,我们没办法找到火药存在的证据。”
  查案不顺是意料之中,但是未免难过。若是此番找到了火药曾爆炸的证据,就可以顺着当时军械押运的那条线查下去。可是而今景华楼被那些流浪儿占据了近十年,再多的证据也都化为乌有。
  是巧合么?
  顾屿深忍不住仰头望着景华楼旁枯萎的海棠树,有一只乌鸦静立在上面,鲜红的瞳孔久久凝望着楼前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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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山的暗室中,甫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腐朽的气息,夹杂着难闻的气味。不知名的虫子从叶屏的脚边经过。
  叶屏抬眼,看到了这方尘封了不知多久的房间。由于时间过久,一些杂草几乎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暗沉的色彩,堆积在一旁,墙壁上悬挂着锁链,已经蒙了一层铁锈,脆弱不堪。
  等到那股难闻的味道散去之后,叶执悬着油灯,又往前近了几步。看到了房间深处的情形。尽管众人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时依然惊讶万分。
  ——昏黄的油灯下,照出了两具斑驳的尸体。由于时间过长,已经完全看不出身份,只剩了斑斑白骨。有一具年份看着近些,还有部分皮肤残留。
  “找仵作来。”叶屏盯着那两具尸骨,沉声说道,“除了叶执,其他所有人在外等候。”
  其他士兵心中有疑惑,但是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在叶执的注视中退出了密室。叶屏俯身把一盏盏油灯点亮在屋子中,看向了叶执。
  叶执心中了然,他提着一盏灯,开始一寸寸的检查这密室中墙壁上的情形。时间过久,内层的砖瓦已经脆弱,轻轻一碰就簌簌落下灰土。叶执连呼吸都放轻了,紧贴着墙壁,一点点的照过去。而叶屏则是在尸体身边的地面上寻找有没有能够确认这两具尸骨身份的物件。
  可惜实在是过了太久,有些痕迹肉眼已经分不清了。叶执查了半晌,最后只能确定一件事情,“至少有一具尸骨,在进到这间密室的时候,是个活人。”他把油灯靠近了一处墙壁,“少爷,这里有沟壑,我试着比划了一下,应该是手指抓挠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