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陈润,跟我赌一把吧。”宣许在仓促中笑了一下,“要是死,咱俩死一块儿,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我在明光城的时候说,我早晚要偷走你点儿东西,这辈子不成,下辈子我还要。”
  陈润因为失血和疼痛神志不清,说不出话。
  宣许低笑着,把人抱在怀中,毫不犹豫,仰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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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碎念:
  宣允之魅力时刻。
  今天是俩孩子专场,明天让我们那个还在军营里蹉跎的太子殿下来稍微拯救一下正在破碎中的顾大当家……
  哦,顺便让范令允掉个马。
  至于顾兰和顾屿深这对兄妹之间的矛盾,解开需要际遇,也需要时间。
  第42章 擂鼓·旧识
  “宣许,这大宅院内啊,没有亲情。”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仿佛从天外传来一般,在宣许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
  “我们宣家,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叫做利益。你我命都不好。”
  声音无悲无喜,一如既往。
  不过来不及细想是谁,他在水下奋力伸手,试图抓住水上的光。
  救救我……
  他听到水边有人声,嘈杂的人声,小厮与侍女好似发现了什么状况,匆匆而过。
  是我啊,水中有个我。
  谁来救救我,来救救我……我还活着。
  宣许张嘴想要呼喊,可是初春冰凉的水毫不留情的灌入口中和胸膛,让他发不出声。他努力睁开眼,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日光。
  “不曾照我……”宣许流不出泪来,只能麻木的在水中沉浮,茫然想到,“不曾照我。”
  “宣许。”
  在他即将闭上眼的时候,那仿佛永远不可及的日光中,钻出了一个人来。
  “宣许!”一个焦急的声音,“你不是海上长大的么?!不会水?!!!”
  宣许没有反应,直到一片血红撞入了他的眼中。
  陈润右肩伤着,看不见东西,凭着水声和感觉在湖泊中摸到了宣许衣衫一角,攥住了,尽力的往岸上拖去。
  恍惚间,宣许仿佛重回那场西北的旧梦,只是这一次,慌慌张张企图视若不见的路人中,终于走出了一个人来,回头望了望这方池塘。
  陈润拽住他衣角的瞬间,宣许陡然清醒。海上长大的人自然不会是旱鸭子,他用力把陈润抱入怀中,然后奋力划上了岸。
  “疯了吗?!”宣许恶狠狠的,一把把人按在地上,他睁眼看到陈润在水中盲目寻找的时候几乎要吓得窒息过去,眼下脱困,一口郁气仿佛只有呼喊才能释放出来,“我是船上长大的,还能淹死我不成?!”
  陈润脸色苍白,不住咳嗽着,他看不见,只能胡乱摸着,把陈润推开。
  “我爬上水面,你没动静,宣许,有很长时间水面一点波动都没有!”陈润此时才感受到肩上的疼痛,浑身发抖,“你想什么呢?!”
  宣许自知理亏,想了半天没想出怼回去的话。最后只能心虚的扯下宣许已经湿透的蒙眼布,然后把人背起来,躲进了陈润之前说的那处山洞。
  这处山洞口有着诸多树叶遮挡,之前若不是二人要去摘那里的草药,宣许也不会发现。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果然,在他们坠崖之后,半夜里有一众山匪打扮的人匆匆从湖上绕过,像是有所顾忌,没有细察,就慌忙离开了。他去碰陈润想让他听听这是哪里的口音,但是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宣许一愣,转头去看。透过树叶的缝隙泻下一点月光来,陈润抱着腿靠在山洞的石壁上,藏在黑暗中。他不敢随意把自己肩头的箭取出,只能简单的包扎一下。眼下面色通红,手脚发凉,从骨子里泛出细细密密的疼痛来。
  “不是末柳本地人,至于是哪里的听不出。”陈润闭着眼睛说,他用手试了试额头,“宣许,我有些不好。”
  “你睡一觉吧。”宣许哑声说,他也不敢把自己还湿哒哒的衣物给他罩上,只能给人揽在怀中,用体温暖着。
  “我不能睡,睡了就惨了。”陈润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但是浑身又如坠冰窟一般,“宣许,跟我说说话,你在湖中,在湖中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我少时的事情。”宣许低头紧紧的抱住陈润,凑到了他的耳边说,“我爹只管生意,不管后院。我娘走的早,有个受宠的姨娘曾经想要弄死我,把我推到了池塘中。”
  陈润勉力抽了抽嘴角,“那真是,血雨腥风的少时。后来呢?”
  “我姐姐哭着找人,后来找到了我爷爷,发现了池塘中的我,救了上来。”宣许低声说,“陈润,陈润,你同我讲讲燕来。”
  他一边督促着怀中的人不要睡着,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宣许把已经意识模糊的陈润背起,一步步的往山外走去。
  陈润不知在恍惚中看到了什么,又或是梦到了什么,嘴里不时说一句,“对不起。”
  夜间的山风寒凉,月色冷漠,其下的树影像是地狱归来的恶鬼,狰狞着嘴脸,沉沉的向着身心俱疲的二人沉沉压了下来。
  “你对不起的只有我。”宣许向前跑着,“陈润,你要是死了,我就去长生寺,我每天对着佛祖骂你,告诉他你欠我东西没还,让你成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让阎王爷拘着不入轮回,等着我下去继续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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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柳城中,顾屿深在那一日与顾兰见了最后一面后,闹得不欢而散。宋简看他脸色苍白,把人强留在了乔河那座奢靡的小院中。
  “乔河呢?”姚远的真实身份瞒不过人,宋简知道顾屿深性情,直接把真相说了出来。顾屿深接过宋简递来的药碗,边喝边问了一句。
  “在前院,昨天同县令见了一面,害怕柘融犯难,今日专门请了文书,要去南斗作一番布置。”宋简说,“这种事儿你就别费心了。摸你脉象,之前染过风寒?之后一直没有养好。”
  “朴昌?”顾屿深皱了皱眉,“是自己人么?”
  “侯爷之前手下的一个军师。”宋简叹了口气,“师兄啊,好好养病行么?咱青天白日都能直接晕倒了。”
  顾屿深正在思考之中,没有听到宋简的话。过了半晌说,“我要跟着去。”
  “你去什么?做梦吧。”
  “阿简。”顾屿深瞳光水一般望过去,淡淡的,却让宋简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话说到这份上,最后还是去了。
  宋简把人裹好送上车,凤眸含着冷光睨着乔河。
  乔河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懂我懂,你师兄掉一根头发就拿我问罪行不?”
  宋简冷哼一声,转身摔门而去。
  顾屿深坐在车里,这几日难得展颜,掩唇一笑。
  车马行起,乔河看向他,“你为啥非要跟着来?”
  “我想见个人。”顾屿深头还有些晕,靠在车窗边用手揉着太阳穴,恹恹答道,“也想让你见一个人。”
  “咱俩之前有交集么?”乔河莫名其妙的,撑着腮看他,“好自然熟啊。”
  这就“你”上了,正常不该叫“大帅”么?
  顾屿深抬眼看他一眼,转了话头,“小民想让大帅见一个人,行么?”
  乔河“……”
  哇塞这一脸我都哄你了就别犯少爷脾气的不屑神情啊!
  马车缓缓驶过喧嚣的末柳城。经过小院的时候,顾屿深有一瞬想要掀起车帘看一眼,最后还是低眉,忍下了心中的冲动。
  从中秋那日到如今不过两三日,却已经今非昔比。
  到了军营门口的时候,顾屿深才掀起车帘,越过乔大帅命令道,“去一营。”
  乔河皱了皱眉,“去一营干嘛,这里基本上不归南斗管。”
  顾屿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他,“大帅,先锋军也是军队,吃着南斗的军粮就是南斗军。不要小看你手下任何一个兵。再小的人物都可能决定一个战场的胜利。”
  车夫听到争吵,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乔河,“那……”
  乔河想到了宋简临走时的那一眼警告,无奈道,“去一营。”
  见到朴昌的手令,一营的长官登时诚惶诚恐的看着乔河,等着他的命令。
  谁知道面前人却回头看着他身后那个裹着厚衣面色苍白好似小白脸的人,“喏,你来吩咐?让我见什么人?”
  顾屿深没有退缩,他夺过朴昌手令,冷声下令,“叫你们的军正过来。”
  那长官愣了一下,“哪一个?”
  “余敛。”
  说完这句话,顾屿深就把手令还了回去,然后自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走到了幕后。
  比我还大爷。乔河想,西南真是不比东南,穷山恶水出刁民。
  殊不知顾屿深在幕后,手中握着那块儿玉佩,微微有些发颤。
  小小的一块儿玉佩,却仿佛重若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