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这一单做完,下一单在哪?
  更何况单价太低,利润也高不到哪去,整个行业都不景气。
  她带着满腹郁气回到家,开门,想象中的黑暗并未到来,客厅里留了一盏小夜灯。
  蘑菇形状,暖黄色的灯光,不过几瓦,便把客厅照得暖烘烘。不知道是小姑娘什么时候安上去的。
  从设计心理学角度而言,圆润的造型总能唤起人潜意识里的亲近感。
  方才在车里盘踞的郁结之气,此时竟然被这小东西抚平几分,泄了气。
  她放下钥匙,将小夜灯关上,又开了廊灯,轻手轻脚准备拿换洗衣物去洗澡。
  卧室里突然传来趿拉拖鞋的声响。
  下一秒,门开了,小姑娘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姐姐,你回来啦!
  谢久还没来得及应声,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揉了揉周疏意毛茸茸的脑袋,宝贝,怎么还没睡?
  已经睡过一觉,听到动静就行了。她抱得很紧,声音也是闷闷的,想你,你回来好晚哦。
  出去谈了点事儿,来回跑几趟,是有点晚了。
  周疏意听说了这件事,她没说,自己便也不问进展如何,只是道:好辛苦,如果我能帮你做这些就好了。
  哪能呀,你还有面包界要闯呢。谢久心头一暖,平平淡淡小妻妻,两个人都在为彼此的未来奋斗,也很好呀。
  人到中年,越来越在意时间。年轻的时候,时间是长的,一旦步入三十岁这道坎,日子便成了沙漏,越漏越少。
  于是她开始在意成本,若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便果断抽身,及时止损。
  但年轻人不一样。
  她们迷恋过程本身,哪怕赌局胜负前的紧张与颤栗也会倍感享受。
  我只是怕你太紧绷。周疏意的声音依旧不大高兴,而我好像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忙。
  没有呀,宝贝,谢久双手托着她的脸颊,只要回到家我就很放松,感觉一整天的烦恼都消失了。
  真的吗?
  嗯,以前我一推开门,家里都是暗的。刚才看到你给我留的小夜灯,感觉有一点点幸福。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
  哼什么?
  真的只有一点点嘛?
  那就很多点吧。
  姐姐,我爱你。
  毫无逻辑,突然跳出来的一句话。
  但表达爱意这件事,并不需要逻辑。
  我也爱你,宝贝。
  *
  第二天早上,周疏意在去上班路上看到应拾秋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在哪个城市?厦门吗?】
  她感到微微疑惑。
  原以为上次发生那件尴尬的微信推文事件以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应拾秋还会主动联系她。
  周疏意直接问:【怎么了?我在杭州。上次去厦门只是旅游。】
  过了一会儿,应拾秋发了个哦字,接着打下一大段话。
  【我这边有个导演正好最近想拍关于女同题材的纪录片,主要聚焦一些女同性恋者的工作和日常,想请问你一下,能帮忙搭个线问问谢久方便吗?】
  应拾秋似乎察觉到她的迟疑,很快发来更详细的说明。
  【谢老师最近在社交媒体引发了不少讨论,对她工作应该也带来了很大影响吧?我觉得不如借此机会让更多人看到真实的她,通过纪录片展现她的专业素养与真实生活状态,既能提升项目质量,也能帮助公众更全面地了解她,解释清误会。这是一个互利共赢的合作方案。】
  【你觉得呢?】
  周疏意稍微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帮你转达,但决定权在她。】
  应拾秋很快便回道:【理解,无论如何先谢谢你。改天请你喝咖啡。】
  另一边,谢久正伏在桌上核对合同细则,刚准备给工厂打预付款,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周疏意的微信消息。
  还没来得及点开,消息栏上方忽然弹出来一道通话。
  来自徐女士。
  她心微微一沉,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
  那头传来徐女士刻意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谢久,你和那个小姑娘的事,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72章 chapter072【加更,二合一】
  ◎叫妈妈◎
  谢久沉默握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
  与徐可言的官司有江律师全权处理,她本不必分心。但父母这关,终究躲不过。
  电话里长久的静默,令徐女士不安起来。
  她终于绷不住,声音变得几分尖锐:谢久,我跟你爸这两天都没怎么合过眼,就等着你主动来解释。怎么?现在连父母都不配知道女儿的事了?
  妈,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没必要?你不解释一下?
  事实就是您了解到的那样。
  什么样?!
  我的性取向就是网上说的那样。
  胡说!那头传来摔东西的声响,谢家徐家上上下下都没出过这种事,怎么到你和可言就就基因突变了呢!你听妈一句劝,尝试和男人交往一下,说不定就
  对不起,妈,谢久打断她,我没有办法的,您跟我说这些,只会让我觉得痛苦。
  电话那头,徐女士罕见的沉默了。
  一阵窸窣声动之后,电话里传来她父亲苍老的声音。
  小久啊,电话里三两句也说不清。今天回来吧,爸给你做顿好吃的,我们一家人心平气和地聊聊。
  事已至此,谢久也知道躲不过了,只得答应。
  桌上散乱的合同堆叠在一起,她草草收拢,用夹子固定好便塞进了包里。又去衣帽间拿了两件换洗衣物,抓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车往回家方向开,朝阳正烈,她心里却无端有些阴冷。
  一辆轿车突然从右侧强行变道,连转向灯都没打。
  谢久猛然回神,脚踩刹车,吱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堪堪避免碰撞。
  她脸色白了几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胸口堵着一团无名火,会不会开车。
  恰逢红灯,她平*复了心情,才想起还没回周疏意的消息。
  点开对话框,面对那条转发的拍摄邀约聊天记录,谢久略略皱眉,粗略看了几眼,只简短地回了一句。
  【我考虑一下。】
  到家已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推开门,客厅飘来红烧啤酒鸭的香气。父亲清瘦的身影正站在厨房里忙活,刀起刀落,噼里啪啦。母亲却坐在客厅里,抱着一个相册盒,来回翻阅着照片。
  那是九十年代里比较奢侈的物件,每张照片都被精心塑封保存,没让照片磨损太多。
  她微皱的手摩挲着一张老照片。
  谢久瞥了一眼。
  那是六岁的自己,扎着两个羊角辫,额头上画了一个滑稽的红点,笑得阳光灿烂,彼时还不知道长大后的自己会活成什么模样。
  我回来了。
  谢久打了声招呼,徐女士顺势抬头,收了照片,眼眶还有些红,你爸特意杀了只鸭子,是你婶婶从乡下捎来的,一会儿就能吃了。
  谢久一顿,看向厨房,谢谢爸。
  老头儿只回头笑笑,没说话。
  她设想过回到家第一秒面临的无数种可能。
  母亲的苦情计,父亲的和稀泥,最不济也该是一进门就来一场劈头盖脸的训斥。
  可当她真正推开门时,迎接她的却是满室饭菜香气和父母如常的招呼。
  偏偏他们的只字不提,让她觉得陌生与不安定。
  饭桌上,徐女士照旧健谈,但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也加入了她的话题。絮絮叨叨,从她儿时趣事说到最近的工作。
  谢久咀嚼着可口的饭菜,心不在焉地附和几句。
  这种刻意的回避,比起直接责骂更让她如坐针毡。
  仿佛回到学生时代,一次自我预判的失败考试里,她坐在台下,强装镇定等待最后的宣判。
  他们不提,谢久便也不主动说。
  以她的性子,从小到大鲜少跟家里人推心置腹,深入沟通,如今也不会这样做。早在很多年前,她就认定了父母不会听自己的真心话这个事实,再多表达都是惘然。
  那姑娘是哪里人?
  徐女士的话头蓦然转了个弯,谢久夹菜的筷子一顿。
  武汉人。
  哦,那家里做什么的,对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