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怎么了?干嘛突然问我这个。
  没什么。她沉吟片刻:只是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天生合拍,你也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成熟,才会让我们心理上没有很明显的年龄差距。现在突然发觉,好像一直都是你在配合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周疏意将她抱得更紧,我这个人呢,是水一样的性格,水就很具有包容性呀。我想流动就流动,想静止就静止,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方向。只是因为我想停下,你才会觉得我们合适。
  你的意思是总会走的?
  哪有!
  谢久笑道:那还是得谢谢你能包容我。
  说起包容,你更包容我吧,毕竟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傻气。
  话说一半,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诶,如果有一天我们吵架到了要分手的地步,那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事呀?
  这我哪知道,暂时没有经验。
  哦。周疏意手指在她肚子上画圈圈,不高兴地说:那跟你前任呢?总有经验吧?
  她轻笑一声:前任的孩子都有好几岁了。
  周疏意愣了一愣。
  这还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听到她提及前任,原来在某种程度上,她们两个是一样的人。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去蹭她,在她胸口瓮声瓮气地说: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的。
  哦?谢久声音促狭:你最好是。
  *
  谢久这次出差要三天。
  周疏意周六过来,计划周日晚上和谢久一起回去。
  白天谢久忙着工作,她就自己出门闲逛。先是打车去了曾厝垵,沿着小吃街慢悠悠地走,尝了四果汤和五香条。
  下午又晃到中山路,找了家老店吃沙茶面。
  物价比杭州的便宜点。
  上次离家周妈妈给了她一笔钱,说是她爸被撞理赔匀下来的一点,让她存着,在外面身上有点钱更有底气。
  周疏意美滋滋地拿下,直接没良心地说:你让爸再撞几下呗,咱们就能搬市中心去了。
  她妈一巴掌便拍了过来:混账!
  对于她爸,周疏意不存在什么良心不良心的。
  小时候她皮得很,又爱吃,她爸为了凸显自己身为男人的威严,总是抽竹枝揍她。大腿上这一条痕,那一条印,可以说周疏意是被打大的。
  她倒没什么阴影,毕竟一家人脾气都燥。
  不服就直接对着干嘛,她狠起来也是会摔碗骂街的。
  店里人不少,周疏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正低头剥虾时,隔壁桌两个女生的对话飘进耳朵。
  完了,晚上回程的高铁票全卖光了,只能改签两点那班。
  那三点的路演不去了?
  去不了啊,不然我们又要白白定一晚上酒店了。
  周疏意本来没在意,直到听见熟悉的名字。
  太可惜了!我特意请了假来的,错过这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楼导了!
  是啊,她这几年主要在台湾发展,很少来大陆做活动。
  周疏意试探地问:你们说的楼导是指楼庭吗?
  两个女孩转过头,眼睛一亮:对啊!她今天在厦门有《气球飞走了》的路演。你也喜欢她?
  算是吧,周疏意笑笑,她的电影我都看过。
  那你要不要我的票?女孩掏出手机,八折出给你,反正我也要走了。
  可以呀,我扫你。
  周疏意有点惊喜。
  离开餐厅后,她闲逛了一会儿,掐着时间到影院。
  先是在楼下的麦当劳买了个甜筒,偷偷背着谢久吃完,又打包了杯冰可乐坐电梯上楼检票。
  楼庭是近几年崭露头角的新锐女导演,台海混血,在两岸都备受关注。
  那些被大多数导演忽略的女性视角,在她镜头下总能描摹出别具一格的生命力。
  她是拍文艺片的,大多叫好不叫座。
  有段时间周疏意很迷她。
  《气球飞走了》也是一部女性题材的文艺片。
  女主人公阿梅确诊乳腺癌,医生建议她切除□□。
  自小在男性凝视中生活成长的阿梅,即将步入三十岁,未婚未育,积极参与相亲。
  这对她来说是个晴天霹雳。
  在确诊后经历了崩溃、挣扎,阿梅最终还是选择接受□□切除手术。
  影片中段压抑得令人窒息,周疏意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故事的结尾,切除了□□的阿梅三十岁生日那天,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爬上了屋顶。
  她吹了个红气球,鼓着腮帮子把它吹得圆滚滚的,然后松开了手。
  红气球晃晃悠悠往上飘,衬着远处的青山,越飞越高。
  那一刻她还给了气球自由,也还给她决定□□是否存在的自由。
  电影散场时灯光亮起,主创团队依次登台。
  周疏意欢天喜地地挤到前排,在互动环节拼命举手。
  楼导我很喜欢你,首先我希望《气球飞走了》能够大卖!其次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楼庭目光落在她身上,笑了一声:他们给我高p过,我本人确实更好看的。
  这句话逗得全场哄笑。
  散场的时候,周疏意如愿以偿,蹭到了一张跟楼庭的合照。
  出门时她心情非常好,又在商场里买了几个小蛋糕,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酒店。
  夜风里突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一转头,看见路灯下蜷着个身影,灰扑扑地缩在路边哭。
  周疏意站在原地观摩了一会儿,见她实在哭得伤心,心生同情,从兜里翻找出一包手帕纸,递给她。
  喏,给你。
  哭声戛然而止。
  抬起的是一张令人呼吸一滞的脸。
  明明没有化妆,可她的五官比例和带着几丝媚态的眼睛,还是让周疏意觉得有些惊艳。
  谢谢。
  女人哑着嗓音接过她的纸巾,擦了擦脸,我只是遇到了一点烦心事。
  噢。周疏意没有多问,将包里还未拆封的小蛋糕递给她,诶,能吃榴莲吗?我只有这个了。
  不用。
  拿着吧,别不好意思,虽然这个糖放得有点多,但口味还行的。
  女人看她一眼,不再推辞,接过去了。
  更是直接拆开,就蹲在路边大口吃。
  吃相算不上难看,但跟她的长相对比起来还是有些反差感。
  周疏意下意识问:我这还有面包,你要吗?
  不用了,我只是忙了半天没吃饭,一时半会儿有点饿。
  听她口音有点特别,周疏意抬了抬眼:你是厦门人吗?刚刚路过听到好几个人说话都是你这样的口音诶,有点可爱。
  不是,我是从台北过来的。
  这样啊,现在过来一趟不容易吧?是工作吗?
  嗯。
  干什么的?
  算是个写剧本的吧,但我很菜。
  天哪,好厉害,像我这脑子就憋不出半个字儿。周疏意满脸崇拜,说真的,你可以去横店发展,应该机会很多。
  女人好半天没说话,只吐出一个沉重的字:难。
  其实周疏意也知道,只是想说点安慰她的话罢了。
  看她眉眼成熟,也不像个刚毕业还未历经风霜的人,心里忽然很是悲哀。
  周疏意忽然说:我们加个微信吧。
  嗯?
  我想应该有机会看到你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编剧吧?她说着把二维码打开,就当满足我养成的小愿望,可以吗?
  女人僵了一瞬,或许是她目光诚挚,嘴唇动了动,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谢你,小姑娘,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周疏意,疏解的疏,意思的意。
  你的名字取得很好听。
  谢谢,那你呢?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应拾秋。
  *
  已经是晚上了,没有开灯。
  徐可言站在黑暗的房间里,手指死死敲打着房门,声音嘶哑:妈,开门。
  门外传来徐母冷硬的声音:别想了,好好在屋里待着,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吧。
  我是你女儿还是你养的狗?
  我就算养一条狗也不会闹到警察局去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