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红货丢失,可是一件大事,不仅镖局名誉受损,还需要赔偿货主,否则威虎镖局就算走到头了。
  易强水打起精神,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厅内,依旧坐到二把手的位置上。
  有人道:“大当家去了,镖局不能缺了主事的人,我觉得二当家最合适,诸位兄弟呢?”
  此话一出,就有几个人跟着附和起来。
  其余人想想,觉得也是,二当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为兄弟两肋插刀,为人又大方和善,处事公正,哪怕是新入镖局的年轻人,对他也是推崇备至。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二当家这些年做过的事,今天帮这个找了大夫,明天指点那个武功进境,后天又请客吃饭,全是好名声。
  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恐怕没有。
  他们齐齐开口道:“二当家接管镖局是实至名归,还是快去首位坐着吧!”
  易强水连连摆手,“兄长刚去世,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不妥不妥。”
  大家又劝道:“若是大当家在天有灵,一定也会同意这件事的。”
  易强水又推拒道:“这是兄长的位置,我习惯了坐在下首,就将它空着,也好全我思念之情。”
  众人再三说道:“当家就该坐在当家的位置上,您的情意我们都看在眼里,实在不行,便将两把椅子调换一下,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易强水拗不过众人,他们径自把两张椅子对调,他没有办法,长叹口气,就这样坐到了首位上,抱拳道:“多谢众位兄弟抬爱,我一定尽力,带领镖局度过这次危机,将镖局发扬壮大,不堕了威虎镖局的名头!”
  厅内场面其乐融融,但离开的易织几人,他们之间的氛围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少女愤懑至极,回到自己房间,重重锤了一下门框,“都怪我,是我太莽撞了,本以为突然质问,他多少能露出一点马脚,是我太想当然了。”
  几个年纪小的被仆从带着回房,张叔幽幽叹息。
  蜜罐子里长大的少女,纵然品性颇佳,但还是难免带上一点天真性子,突遭大变,她能迅速找到仇人,已经颇为不易。
  张叔活得年头比她多,尚且没能看清易强水的真面目,如何还能要求更多,只是……他面露苦涩,“姓齐的昨天又上门来,你二叔他把人迎进门,我瞧着,可能是要答应定亲了。”
  易织咬牙,脸色涨红,眸光屈辱,“那姓齐的一家子,表面看起来花团锦簇,内里却烂作一团,恶臭难闻。”
  “当儿子的,弱冠之年仍同母亲住在一起,简直骇人听闻,齐家奶娘年年都招,招的都是刚哺乳的年轻妇人,家中幼子俱已长大成人,你道这奶娘是给谁请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齐大公子!”
  她讥笑一声,目露鄙薄,“大好青年,整日同生母睡在一处,每日奶水不断,真是□□至极!”
  “爹爹早看出来他家中不堪,一直拒绝冰人上门,我这位二叔倒好,爹爹一去,他就迫不及待要把我嫁出去了!”
  想起对她爱护有加的父亲,易织涕泪涟涟,伏在桌子上哭得泣不成声,“我早觉得二叔为人不端,他曾经还劝我多出去走走,认识少年郎。张叔,你还记得黄公子吗?”
  张叔点头道:“记得,但听说他已经走了,去别处游历了。”
  易织抹掉眼泪,冷笑道:“他游历什么,姓黄的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赌棍,乞讨到这里,被二叔看见,收拾一番,假做山上入世历练的修士。”
  “我问他修行上的问题,他推说宗门之法不便外传,我邀请他切磋,他又说不喜比试,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那日我们一同在街上随便逛逛,突然有马匹受惊,朝着我们就冲过来,我向旁边闪去,却发现他竟然吓得原地不动,还是我拉他一把,他才躲开。”
  “事后,他说自己是在观察这匹马有没有混了其他异兽的种,是什么混血,一时专心,忘记躲闪。”
  少女恨恨道:“我起初并未觉得不对,后来会想,才感到奇怪。他因受惊,沁出一身冷汗,手心黏腻,脖颈的衣服也粘在皮肤上,完全不像是专心忘我的反应。”
  “后来我趁无人的时候,给了他一脚,他直接被踹了个马趴,我就知道这人是个骗子!”
  易织眼眶通红,悲伤难以言表,抽噎道:“可爹爹从不信我,他认为二叔也是被蒙蔽了。人人都道二当家情深意重,或许曾经是这样,但人就不会变吗?”
  “他肯定早就同齐家勾搭成奸,只恨我没有证证据,不能揭穿这个阴险小人的真面目!”
  她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两个人做了一回梁上君子,把这场闹剧看完了。
  叶回生买了百闻千机楼的情报,对内容的准确性并不怀疑,做情报工作的,准确性当然无比重要,不是实打实的消息,不会拿来售卖,就像是开酒楼的店不会在自家店下泻药,这不是自砸招牌嘛。
  这个易强水,绝对不是好东西,谋夺镖头之位,杀害亲生兄长这件事板上钉钉,必定是他做的。
  至于少女易织,听她言行,头脑也算有几分清明,很聪明,并不笨。
  只是聪明并不是叶回生筛选评判的标准,她戴上人皮面具,假装旅客,住进淩化郡中,跟客栈的伙计拿碎银打听了一点消息。
  关于威虎镖局,这里的人平日什么样,当然是本地人最有发言权了。
  她做出一副想要托镖的样子,却听闻变故,一知半解,问伙计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伙计收了银子,他早就习惯了赚这份外快,便压着嗓子说道:“嗨,这不是易大当家出了事,被歹人夺了性命,护送的红货也丢了,听说啊,他是被人从背后一剑穿心,整个心脏都被搅碎了,死得那叫一个惨,留下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真是可怜。”
  叶回生挑眉,“可是我听说,易家不是还有个二当家,是他亲生弟弟吗?”
  伙计唏嘘,摇了摇头,“再亲的亲戚,那也比不上亲爹啊。不瞒你说,我见过那位大小姐一回,原本意气风发,现在整日以泪洗面,眼睛都要哭瞎了,真是可怜。”
  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问道:“听起来你对这位易家大小姐还挺熟的。”
  伙计在客栈干了这么多年,早练就一手察颜观色的本事,见她对易织更上心,自然而然就把话头引到她身上去,道:“易大小姐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还是挺出名的,长得漂亮,为人豪爽,虽然是修士,但却没什么架子,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客客气气的。”
  “自从她习武开始,就吵着要去除暴安良,去年非要和易大当家走镖,父女俩在城外都打起来了,好大的热闹。”
  “两人约定,要是大小姐赢了,就让她跟着去。”伙计咂咂嘴,摇摇头,“可惜啊,惨败!”
  “大小姐撅起的嘴都能挂起一个油壶了,还是易大当家去隔壁烤鸡的铺子,买了一只整鸡给她,她才高兴。”
  他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又是感叹,又是怀念,神情却是带点羡慕的。
  叶回生又问道:“那齐家呢,我听说齐家要去易家提亲。”
  伙计表情一僵,面上仍旧是笑模样,眼底反而透着些许鄙薄和惧怕,“齐家可是淩化郡的大家,和郡守也是沾亲带故的,齐公子品貌不俗,和易大小姐是郎才女貌,定然是般配的。”
  “这种事,小人哪里知道多少。”他干巴巴笑了几下,做出一副侧耳聆听的姿势,“不巧了,楼下叫我呢,就不打扰客人了,小的退下了。”
  说完,他就脚底抹油溜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就算是私下里和人说两句消息,也不敢说齐家一点坏话,看来齐家是积威甚重啊。
  等人走了,她倒上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池无心身前。
  后者破天荒地露出忧虑之色,踌躇了一会儿,捧着茶杯问道:“主人,我看易小姐不像是个恶人,我们夺她的灵骨,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叶回生心底泛软,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和道:“所以我没有直接对她出手呀。她本性不坏,却又陷入困境,我们可以和她交易。”
  “帮她解决遇到的困难,就以灵骨作为交换,我会小心取骨,不会耽误她继续修行。她若是答应最好,不答应,咱们就去找下一个灵体。”
  池无心得了句解释,面上的乌云散开,“还是主人想的周到。”
  “想做成这笔交易,还是得看我们给出的筹码够不够,直接将易强水杀了是下策,把他的阴谋诡计都曝光出来,让他身败名裂,是中策,再做到前者的同时,把齐家的后患解除,才是上策。”叶回生说。
  “所以,我去看看齐家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你就留在客栈修行,等我回来。”
  池无心听了这话,拉住她的手,眼巴巴地问,“我不能和主人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