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叶回生三柄飞剑,碎心是最花哨的,剑灵脾气最大,有点傲娇,像是个小孩子,攻击力最低,但最灵活,适合群攻。
  乘黄速度最快,飞行时悄无声息,能够隐蔽身形,仿佛暗夜中的刺客。剑灵也很沉稳,话少,非常可靠。
  至于本命剑流光,同样话少,是个修炼狂魔,一直在丹田内温养打磨剑意,但杀伤力是最强的,和叶回生也是心意相通。
  一般她只有在感到棘手,需要全力以赴的时候,才用流光,人剑相御,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赶路的话,自然是乘黄最快,而且也没什么怨言,如果让碎心来,必然要得到几声不满的剑鸣,觉得做这种小题大做的事,是对本剑的不尊重。
  当然以叶回生的恶趣味,是肯定要故意逗一逗的。
  淩化郡在国都奉明的东南方,距离边界已经不算远了,这里偏僻,繁华程度就降了好几个档次。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偌大一个郡,人流量甚至比不上咸水镇。
  叶回生从飞剑上落下,给两人用了障眼法,她要先判断一下具体情况,看看这个有冰髓之体的易织,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她买情报的时候,没有专门去要魔修的名单,原因也很简单,九州天下的魔修,并不是指那种修魔道的魔修。
  魔修与正道划分的唯一标准,是看他们有没有走“捷径”,去炼化其他修士的金丹元婴。
  正魔之分,是纯粹以修士自身的利益为基础进行划分的,不是道法,不是品行。
  一个正道修士,动辄屠村,在其他修士嘴里,最多点评他几句性格酷烈,眼里揉不得沙子,手段狠绝,而不是归类为恶人。
  甚至还有人要夸上几句,毕竟修真界弱肉强食,杀伐果断的人风评要比优柔寡断的大善人好多了。
  最多只有佛门和儒家对这种行径有些微词,会说几句斥责的话,但也仅此而已。
  也有一些人惩恶扬善,会在意平民性命,做些别人口中吃力不讨好、多管闲事的举动,去为这些惨死的平民报仇。
  这种人很少,却不是没有。
  对他们的评价好坏参半,有人觉得伪善,有人觉得这是随心随性,印证大道之举,大概算是正面的评价,也是从修士本身出发,而不是真的在意平民凡人的性命。
  至于凡人的感激,谁会在意,没有用处,不值一提。
  叶回生无法认同这个世界千百年以来的规矩,也不会接受无需明言的“约定俗成”。
  她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三观,她要自己判断。
  她不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的观念,那是蚍蜉撼树,而且她也不是有这种远大志向的人。
  叶回生自认为是个自私但又格调的小人,改变不了世界,让自己爽爽总行了吧。
  进入淩化郡,没走多远,就看到路边坐着几个乞丐,穿得破烂,浑身脏污,捧着两个破碗,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时不时喊上一句,“行行好吧。”
  叶回生目不斜视,开玩笑,这几个人壮得能去码头抗大包,不知道找点活干反而乞讨,她才不给钱。
  威虎镖局的招牌很显眼,门口就插着一根大旗,红底黑字,写着龙飞凤舞的一个“镖”字。
  两个人来的正巧,里面热热闹闹,竟然是吵了起来,一个中年男声淳厚温和,不紧不慢道:“和这些兄弟出生入死走镖这么多年,谁不知道我易强水是什么人。好侄女,从小到大,我自认对你不薄,你,出去走镖但凡遇见点新奇玩意儿,都会给你带回来一份,我把你当亲生闺女看,你现在却这么怀疑我,实在是让我太难过了。”
  另一道女声嗓音有些尖利,气势上也是咄咄逼人,“二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敢对天发誓,爹爹的死,你毫不知情吗!”
  第46章狐唱枭和18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叶回生搂着池无心的腰,带着她落到墙上,居高临下, 院内情形一目了然。
  威虎镖局的院子很大,中间空地圈出一块像是擂台一样的场地, 大概是修习武艺和切磋所用, 墙边的兵器架上也摆得满满当当, 枪戟刀剑都有,种类颇多。
  偌大的院子,人倒是不少, 分成两派, 泾渭分明。
  其中一派, 以一个穿着暗红色劲装的少女为首,她身后站着三三两两几个人,老的老, 少的少。
  另一派以一个中年男人为首, 他身形健壮,身后人数众多, 也尽是青壮, 正目光不善地瞪着少女,嘴里嚷嚷些让她不要胡搅蛮缠之类的话。
  少女的双颊有被太阳亲吻过的痕迹, 她长得并不算漂亮, 但眉目间升腾的熊熊怒火却使得她格外鲜活,充满生机。
  她双拳紧握, 眼神中充满恨意, “这趟镖出发前,谁都不知道这是一趟红镖, 只以为是寻常押送,红货就藏在爹爹怀中,既然无人知晓,二叔你又怎么在爹爹刚出意外的时候,就对着其他兄弟说,是有人抢夺红货,所以杀了爹爹呢!”
  “这难道不蹊跷吗?”
  自称易强水的中年男人眼底滑过一丝微光,却不慌不忙,面上有些伤心道:“你就因为这样的原因怀疑我?红货至关紧要,大哥当然是和我通过气的,你并未走镖,不知道个中细节,对事实也毫不知情,就凭着其他人的三言两语和胡乱猜测,就判定我有罪。”
  他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我知道大哥的死对你而言,实在难以接受,我又何尝不是?”
  “我同大哥相依为命几十年,当年闹饥荒,是大哥一步一个脚印把我拉扯大。你未出生的时候,有次走镖,遇上劫匪,我替大哥挡刀,差点连命都丢了,躺在床上养了大半年,这件事,镖局的老兄弟都知道。”
  “我怎么可能会害大哥,侄女,我知道你因为大哥的死悲痛欲绝,但也不能胡乱发脾气啊,你该长大了!”
  他几句话一出口,就把自己重情重义的形象又抬高一截,又不着痕迹地引导其他人,让他们认为易织在无理取闹,耍女儿家脾气。
  易织平日里被父亲宠着,事事遂心,是有一些娇蛮脾气,但她同样被教育得很好,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出错,友爱弟弟,会主动关心镖局里这些人的家小,操心他们的饮食起居,绝对不是一个任性骄纵的人。
  有才入镖局没几年的新人,捅了捅身边老人的胳膊,小声说:“真有这事儿吗?二当家还给大当家挡过刀?”
  老人压低声音道:“真有,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当时咱们镖局还没有这么大名气,才刚起步,顶子山上常年蹲着一窝强盗,到处劫人,但凡是个商队,就没有不被打劫的。”
  “以往走镖都是绕开那儿,宁愿走远一点路,但不曾想发了大水,把远路给冲了,只能走近路,就被强盗劫了。”
  “你是没看到,二当家前胸背后都中了一刀,大当家的抱着他先去找大夫,差点把腿跑断,刚到药铺,就连吐好几口血,昏死过去。”
  队伍里知道这件事的老人不少,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当时的情况到底多凶险,两位当家的之间的感情又是多么深厚。
  易织本就不太能站得住脚的指控被瞬间推翻。
  是啊,这两个人可都是亲兄弟,过命的感情,谁会相信弟弟杀了哥哥。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起易织,叫她不要添乱,知道她伤心难过,但是红货丢失的事儿还得解决,镖局得有个当家做主的人,有的人说话直,直接喊她“别耍大小姐脾气”。
  易织气得双目通红,险些落下泪来。
  易强水又施施然道:“侄女,你还是先回房间好好休息,我能理解你,若不是还要有主事的人,我又何尝不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他宽容又充满理解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眼眶通红,五大三粗的汉子竟也掉下几滴眼泪,哽咽道:“大哥不在了,往后就剩我们叔侄二人相依为命,你有脾气就冲二叔发,我不会生气的,毕竟这世上只剩下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啊!”
  易织只觉得肩膀上落下的手掌黏腻又令人作呕,她猛地拍掉了他的手,恶狠狠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我没有你这样的亲人!”
  易强水不言不语,只是满面黯然,用手抹掉脸上泪水。
  其他人瞧向少女的目光愈发不善起来,纷纷指责道:“平时耍耍脾气也就算了,现在还来胡搅蛮缠什么!”
  “就是,我们还有正事要商议,没空哄你。”
  “张叔,还不赶紧带大小姐走?”
  易织身后一个老人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脸色有些焦急,也有关心。
  少女明白今天恐怕是讨不到好,还打草惊蛇了,她双手攥紧拳头,掌心几乎要被指甲抠出血来,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忿,跟着张叔离开了前院。
  几个人走后,剩下的人见二当家易强水还是一副忍泪含悲的模样,便齐齐开口劝慰他,让他别伤心,兄弟们都支持他,还是要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