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喜欢吃玉露团子么?”秦砚珩蓦地开口问道。
  嗯?
  为何突然扯上玉露团子……虽说她的确也爱吃,还没来京城的时候她日日缠着阿耶上街买玉露团子,莫非这位小殿下查了她的底细么?否则为何突然这么问。
  “喜欢,”洛卿龄心里忐忑,但还是实话实说,“小殿下也喜欢吃么?”
  此话一出,倒是让秦砚珩有了一瞬间的愣神,只见他默默移开视线,单手握拳虚虚放在嘴边,而后故意轻咳一声,再也不说话。
  这让洛卿龄更是摸不着头脑。
  她总觉得秦砚珩这两日有点反常,具体的洛卿龄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与之前不大一样了——横竖都是因为画像一事儿,说来说去她就不该把画像送到他宫里。
  思绪越飞越远,洛卿龄不愿忆起往事,只觉得怪尴尬的,她眨了眨眼睛,故意转移话题:“小殿下不是说要去找孙府的财宝么?为何要进城……那群盗贼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将盗来的东西带进京城罢,我们是不是该往京郊找?”
  “京郊没有当铺,”秦砚珩简短的回答让洛卿龄有些疑惑,他看了一眼她皱起的眉毛,耐心解释道,“这些财宝若不换成银子,就只能当做一个摆件,如此看来,洛娘子说崔丽花等人是想要银子还是要一个看得见花不了的物什?”
  “那当了财宝不就能直接追踪到他们了么。”洛卿龄总觉得崔丽花几人可没有那么傻。
  “是啊,”秦砚珩点头,神情认真,“所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盗贼绝不敢在京城当铺里当了财宝,继而排除了盗贼躲在京城的可能性,往往就是这种看似不可能的思路,才会在断案时绕了个弯。”
  “所以小殿下的意思是……”洛卿龄似懂非懂,“崔丽花等人在京城里?”
  回应洛卿龄的则是一阵沉默,秦砚珩阖眼坐在对面,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正要开口追问下去,却见马车渐渐停下,一道说话声传来。
  “恭迎容安亲王。”
  士兵收刀的声音异常清晰,应当是到了城门处。马车缓缓往前驶去,却又忽然刹车,洛卿龄猛地朝一旁扎去,面前秦砚珩亦是睁开了眼睛。
  还未等二人出声询问发生了何事,只听不远处敲锣打鼓声传入耳中,细听竟还有声声哭喊,有些渗人。
  “娘亲……娘亲!”
  女音稚嫩,听起来应当同洛卿龄一般大,是位刚及笄的少女。
  “娘亲……”
  少女哭泣声愈来愈近,伴随着阵阵铜锣声,吵得洛卿龄脑瓜子嗡嗡地疼。她抬手撩开车帘,只见不远处几人抬着一口黑色的棺材正要出城,为首的那名少女边哭边从袖中掏出文书,颤颤巍巍地递给士兵核验身份。
  听起来像是死了亲人。洛卿龄想起远在边疆生了重病的阿耶,不知阿耶还能不能撑到调回京城的那一日,若是……若是阿耶撑不下去了,她怕是也会像前方这位少女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罢。
  思及此,洛卿龄不禁红了眼眶。她实在是太担心阿耶了,明明进京就是为了找人把阿耶调回来,她才会想着要去攀上秦砚珩这个“高枝”,可谁知事儿不仅没办成,竟还被京城人笑话!实在是令人寒心。待她解决了崔夙夙的事,定要想办法让阿耶顺利回京。
  “娘亲!您别走……娘亲,别丢下女儿!”
  少女声声入耳,悲伤的情绪让洛卿龄有些动容,她暗自擦了擦泪水,侧过脸看向秦砚珩,不忍道:“小殿下,我们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如让他们先过去罢,死者安息为大。”
  听闻,秦砚珩亦是点点头。
  马车在城门边停下,留给抬棺人一条不小的通道。
  铜锣声起,白纸漫天,为首少女头戴白绫,哭着带路。洛卿龄转过脸不忍直视,家中还有病重的父亲,她实在是看不得这番场面。
  对面,秦砚珩早就看出来洛卿龄的反常,他略微皱眉,心下有些不明白。只见秦砚珩视线一转,看向洛卿龄背后半开的车窗,越过纱帘,那名哭喊的少女声音凄凉,可不知为何秦砚珩总觉得异常诡异。
  洛卿龄抽了抽鼻子,眼角带着丝丝泪痕,眼尾不似往日那般略微上扬,反倒带着些许红意,格外让人垂怜。
  而窗外的少女,虽说话音凄凉,脸上却无一丝悲伤的情绪……反倒是与死者无关的洛卿龄,却表现出失亲之痛。
  秦砚珩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撩开帘子跳下马车。
  那群抬着棺材的人绝对有问题!
  第36章 断贪念开棺
  “把那群人通通给本王拦下来!”秦砚珩跳下马车,朝不远处守门的士兵厉声说道。
  城门处,纸钱漫天飞,送葬队伍人不多,除却为首带着白绫的少女外,仅有抬棺的四男子,一个亲朋也无,的确是蹊跷。
  秦砚珩拔下腰间的亲王令牌,举过头顶释明身份,守城官兵见状,即刻服从秦砚珩的命令。只见两边城墙上的带刀士兵一连串冲下来,火速将送葬队伍包围起来,刀尖对准少女和抬棺的四人。
  一旁,排队进城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指着秦砚珩不知在说什么,洛卿龄亦是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戴好冪篱跟上秦砚珩。路过人群时,不知何人压不住声音,谈话内容悉数传入她的耳中,洛卿龄也不理会,横竖秦砚珩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那是容安亲王罢,怎的如此嚣张跋扈,人都死了还查这么严格作何,”人群中冷不丁一声,“要我说圣人还是太宠这位小殿下了,往日小打小闹便罢了,现在连死人也不放过,真是无法无天。”
  “小殿下如今可是圣人唯一的儿子,也不知那暴死的太子是不是……”
  说话声戛然而止,许是忌惮从马车上下来的洛卿龄,后者头戴冪篱,众人看不清面容,心中猜测各异。只见有人下巴朝洛卿龄扬了扬,斜着眼示意方才说话的人注意些,可莫要被秦小殿下身边的人听了去。
  也不知从小殿下马车中下来的戴着冪篱的少女究竟是何人,以殿下从不接近女色的性子来看,此女不是皇亲便是未来的王妃了——无论是何种身份,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众人站在周围,眼睁睁地看着冪篱少女走到容安亲王身侧,二人凑近低声耳语几句。那位往日里没什么好脸色的容安亲王难得扯出一抹笑意,只见他冷冷瞥了一眼攒动的人群,而后抬手替冪篱少女理了理盖在脸前的白纱。
  遮得更严实了……根本看不清此女面容。
  漫天纸钱落下,黑棺材放在地上,被官兵围着的送葬队伍正低着头等待秦砚珩审讯。
  “容……容安亲王。”
  领着送葬队伍出城的少女红着眼眶,双手抓着衣襟,面容楚楚,她看向突然下令拦人的秦砚珩,泪眼婆娑道:“小女娘亲病重,于今晨寅时故去,乡内有规定须得在午时前下葬,这才匆匆出城。”
  “还请容安亲王放行,让小女母亲入土为安。”少女一口气说完,而后擦了擦眼睛,垂头不敢直视秦砚珩。
  话落半晌,秦砚珩也没开口,他挪步绕着棺材缓缓走了一圈,伸出一只手指掂了掂棺材板,转身挑眉看向带着白绫的少女,他嗤笑着开口:“本王还没说是因为什么才把你们拦下来的,你解释这么多作何?”
  听闻,原先还在哭丧的少女蓦地抬头看向他,嘴巴张了张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抖着声音回道:“殿下不是因为怀疑我们身份么?”
  秦砚珩笑了一声:“说不定本王只是好奇,人死得突然,为何短短两个时辰就能做好一口新的棺材?”方才他检查一番,这棺材可不像是存货,倒像是连夜赶工做出来的,那木板切割痕迹甚至还没磨平。
  “因为我母亲垂危已久,咽气也是迟早的事儿,这才……这才提前备好了棺材。”少女硬着头皮说道。
  话音刚落,秦砚珩“哦”地一声,只见他点了点头,一副“我看你还能怎么瞎编”的表情,嘴角噙着又问:“所以你们知道她今天会死,这两日便赶忙把棺材做出来?”
  “这……”少女哑音。
  见状,秦砚珩也懒得啰嗦,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指尖。方才他检查棺材板时,甚至还能摸到上面的露水,谁会把棺材大咧咧地露天放着过夜,如此看来,这口棺材不是连夜做出来的是什么?
  “开棺。”秦砚珩语气平静,神色毋庸置疑。
  围在身边的官兵正要上前推开棺材板,只见方才抬棺的其中一名年长男子猛地站出来阻止,他双手横在棺材前,也不在乎对着他脖子的那把尖刀,男子瞪大眼睛厉声开口。
  “我娘子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折腾她,就凭你是亲王,就可以随意摆弄我们无知贫民吗?”男子扬声说着,像是要利用周围百姓的同情心来压制秦砚珩。
  但他万万没料到,秦砚珩自幼生活在众人口中,是百姓最爱谈论的无法无天小殿下,仅凭男子三两句话又怎能改变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