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秋千是谢清如和梅简特意为她搭的,文息山多草药,谢清如常带着祝余来,祝余很喜欢待在这处断崖边晒太阳,梅简得知后,寻了一日空闲,带着工具上山,和谢清如一起在这儿给祝余搭了个秋千。
  刚搭好那日,爹爹和娘亲陪她在山中玩了半日,一家人就着黄昏的落霞下山,谢清如身体不好,下山时梅简便背着她,手里牵着祝余的小手,给她讲故事。
  等回到家,谢清如已经伏在梅简肩头睡着了,祝余走在前面开门,梅简朝她“嘘”了一声,父女俩轻手轻脚将谢清如送进卧房继续睡,而后掩上门,梅简抱着祝余,蹲在院子里的水井旁,给她拧帕子擦她的花猫脸。
  冰凉的帕子盖在脸上,祝余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眼前只有文息山清冷孤寂的断崖。
  老旧的秋千发出些咯吱声,祝余自旧事中抽离回神,她低下眼,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起身,往山下走去。
  老树下的秋千还在轻轻晃,树影斑驳,文息山的风吹落树梢的积雪,落在秋千板上,被日光一照,最终化成一滩清水,渗进陈旧的木板缝隙中,了无痕迹。
  再次路过山脚的马场时,祝余想起萧持钧的话。
  他从前常在这儿跑马。
  等回过神,人便已经在马场里。祝余心有气郁,便围着马场转了转,萧持钧说的不错,这儿确实适合跑马,够宽广,也够开阔,身在其中,被山风环绕,再沉重的愁绪,也能暂得喘息。
  她给了些银钱,牵了匹马,绕着马场跑了两圈。
  积雪尚在,山风刮在脸上,还是有些刺激的疼意,祝余勒紧缰绳,后背洇出些细汗,被风一吹,顿时心旷神怡,气郁顿消。
  她轻抽马腹,继续围着马场踱步,绕回马厩后,她沿着原路,准备回府。
  刚走到马场的出口不远,远处忽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祝余闻声望去,一人一马正从马场里横冲出来,眼看就要与不远处拎着水桶的马厩小厮迎面撞上。
  沉重的马蹄踏来,祝余没多想,朝小厮飞身而去,一把揽住他往旁边一扑,两人一起摔落在地,失控的马儿撞上马场的栏杆,马上的人被甩落下马,朝下摔去,在即将要狠狠摔在地上时,一杆长枪将他挑起,下一瞬,有人扶住他带他坐在地上。
  不远处失控的马儿还在狂奔,祝余弃了长枪,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跨上马,手中使力,勒住缰绳,狂躁的马儿昂首嘶鸣,试图将她甩落,祝余牢牢夹住马腹,一手按在马儿颈侧抚摸,这匹马被养得不好,身躯干瘦,凸起的脊骨像蜿蜒的山峦,祝余一面死死把住缰绳勒紧,一面用掌心贴住马儿温热的颈侧,用了些巧劲,使它渐渐安稳下来。
  等它终于平静下来,祝余才试着松了手上的劲,翻身下马,将马拴住,朝马场边坐着的人走去。
  “还好吗?”祝余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迟疑地点点头,像是有些被吓住了,四肢还有些轻微的抖动。祝余将一旁被她丢下的长枪拿起,交还给马场小厮。等再回去时,少年已经站起身,尝试着走动。
  见她过来,他抬起手朝她弯腰作揖:“多谢姑娘相救。”
  祝余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气喘吁吁的朝这边大喊:“小公子——”
  她侧过头望去,不远处一群人正往这边来,为首的是个公子,步子迈得很大,面上有些焦急之色,三两步便至眼前,先唤了少年一声:“三弟。”
  而后目光偏移,落在祝余身上。
  祝余顿了顿,先伸出手将道谢的少年扶起,“小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动作间手腕上的玉镯顺势滚落,从袍袖的遮盖下露出。
  一旁的公子随意瞧了一眼,便愣了几瞬,颇为意外地看着祝余,等祝余回过身来,朝他颔首,这才堪堪回过神,替自家幼弟道谢。
  祝余摆手拒绝了他兄弟俩的酬谢,当下便要离去,临行前朝这位公子行了个抱拳礼,收回手时,玉镯再次从袖中滚落,她转身朝马场出口去。
  身后的人群围上去,对那少年嘘寒问暖,随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祝余走了没几步,便被人从身后叫住。
  “站住。”
  是一道雄浑厚重的男声。
  祝余脚步一顿,转过身去,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瞧着与她师父差不多年纪,锦袍上的金色纹饰在日光下隐隐生光,此人面色冷峻,气势不凡。
  见祝余回身,他朝她走近了几步,盯着她垂落的手腕上莹润的玉镯,冷声质问:“你认识萧持钧?”
  祝余一怔,抬眼看着他,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阁下是?”
  没想到这中年男人却冷哼一声,对她说:“你认识萧持钧,却认不得我?”
  “父亲。”方才的公子从后方上前来,站在中年男子身边,欲言又止。
  祝余的目光在这两张极为相似的人脸上逡巡,最后落在中年男子与萧持钧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处,她顿了顿,又想起方才的那位少年,恍然大悟。
  她抬了抬手,将玉镯收回腕间,面上带了几分恭敬之色,朝中年男子行礼:“见过侯爷。”
  时运不济,竟在这儿遇见萧持钧他爹了。
  安平侯盯着祝余乖顺的姿态,抬了抬手,祝余直起身,看着他,这才回答了他的问题:“在下与萧二公子确是熟识,今日是在下眼拙,竟未认出侯爷,还望侯爷恕罪。”
  她嘴上说着告罪之语,面上却不显,丝毫没有惶恐之色,不卑不亢,姿态端正。
  安平侯心里记着祝余手中的玉镯,她并未明说自己与萧持钧的关系,他又不能上前去抢,他这二儿子从前将这玉镯看得跟宝贝似的,连自己这个做老子的都不让碰,如今到好,给这小丫头戴手上玩,也不怕磕坏了。
  一旁的萧琰打量着父亲的神色,垂下眼眸暗笑了笑,而后抬眼温和地看着祝余:“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祝余看着萧琰,这是萧持钧一母同胞的兄长,她朝他笑笑:“祝余,见过大公子。”
  “祝姑娘,多谢你今日救了舍弟,既然是正则的朋友,不如到府上吃口茶,也好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招待招待。”
  “这……”祝余迟疑住,看了安平侯一眼,就要拒绝。
  安平侯扫了她一眼,轻咳一声:“既然是正则的朋友,那便是到府上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语气一改方才的冷硬,缓和了许多。
  祝余摇摇头,歉然道:“实在是在下不日将要自北境返程,眼下还有许多事未了,二位的好意祝余心领了,只是今日尚与友人有约,不得不往。”
  安平侯皱起眉,就要追问,被萧琰暗地里拦住,他朝祝余点点头:“也好,只是不知祝姑娘如今住在何处,晚些我让下人送些谢礼到府上。”
  见他执意如此,祝余轻叹一口气,没再推拒,便坦白道:“公子叫人送去离王府便是。”
  萧琰闻言,顿时明白她是何人,前些日子听闻四王妃秘密来了北境,随行的便有个江湖剑客,原来竟是她。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应了下,祝余不欲多留,当下便告辞离去。
  等她走远,萧琰身后一名佩剑的公子上前来,看着祝余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这就是正则的意中人?”
  萧琰应了一声,而后瞧了一眼正盯着祝余看的老父亲,低笑一声,想起祝余腕间的玉镯,语气轻快:“我看不仅仅是意中人,只怕是正则早已许下终身,非卿不娶了。”
  他脸上带着笑,侧目看着陆常青:“常青,你能想象出正则成家的样子吗?”
  陆常青闻言,轻笑一声,祝余的身影消失在马场门口,他挑了挑眉,挤兑萧琰:“我可比你早知道,正则在信中早已同我说过。”他笑着,声音便低下去,替萧持钧高兴。
  “说他有个意中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踩点,日更卡[猫爪]
  算了一下,不经常加班的话,[墨镜]我感觉努努力能在这个月完结
  小鱼就这样水灵灵见家长了。
  第70章 不速之客
  ◎“又见面了,祝余。”◎
  萧琰的谢礼在第二日一早便送到了离王府,祝余收到时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回了院里拆看,竟是一只精巧的弓弩,通体漆黑,锻造接口隐蔽,浑然天成,祝余上手摸了摸,便知这不是普通工匠的手笔。
  匣子里还有一封信,拆开后上面只有一行字。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特赠家父亲手所造□□只,聊表心意。」
  这弓弩是安平侯的。祝余放下信纸,神色复杂地盯着桌上的弓弩,片刻后将它重新收回匣中,妥善放好。
  黄老汉上次来信说,要祝余在北境给他带些当地独有的香料回去。
  今日祝余便打算去城北的街市一趟。
  路过街口的当铺时,正听见里边闹哄哄的,祝余扫了一眼,并未在意,等她挤开人群往前走,一人从天而降,摔在了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