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62节
  此时此刻唐素已然将自己性命完全抛下,她大为不解,又斟酌看两眼唐素。
  抿唇:“那我去取药,你候一候我。”
  她一动,唐素立即不安稳起来。
  祁聿轻轻落目。
  “我要活你拦不住,紧张什么。”
  唐素脸色凝重,吐了‘是’又跪回去。
  左臂恍惚晃了晃,袖中匕首坠得分量叫他出神。
  祁聿进去从书架上摸了瓶药,然后去北向窗子将铜插销拔掉,指尖在其中一个小雪人头上隔窗留恋了下。
  出去后,她当着唐素面钩住小炉上滚沸的水,给自己倾了半盏,拔了塞倒了药。
  毒端起给唐素示意时,唐素心有不忍朝她膝行一步,嗓子凝噎想出声拦,纠结中却没开口。
  祁聿将他真心的小动作看尽在眼里,终究是一片爱慕大于七年忠义。
  唐素就缺这一道狠厉便能上桌,只是可惜了。
  但这也很好,做个人很好。
  祁聿没有迟疑,腕子一翻便将掺了毒的水饮下,药瓶信手扔唐素面前叫他捡。捡起了,毒害她这道死罪就成了。
  祁聿心软最后半丝。
  “最后一次机会,你出门,我就当是自己误食。何必拿性命救个这辈子都同你没有干系的人,甚至你此遭死了她连给你烧张钱都未必敢做。”
  “不值得。”
  唐素弯腰捏紧药瓶。
  依旧坚定:“值得。”
  “奴婢此情作古,但愿卿卿长安。”
  此情作古,愿卿长安......祁聿出神。
  她不懂。
  她只知世上诸般情缘都可要人命,但不懂是何种因由起的情缘。
  这毒见效快,只是须臾小腹便烧灼难耐,一捧急火猛地窜上心口。
  她捧心瞬间一口腥甜顶出嗓,噗,一口血呕出来。
  桌上一片褐红扎眼刺目,唐素起身扶住祁聿肩胛。
  祁聿拿紧他腕子往自己脖子上放。
  “唐素,你敢对本督下毒,来人,捉了他。”
  第123章 厉害能进宫的真是没一个孬种。……
  祁聿被前掌家下毒持刃挟持了整整五个时辰,天大亮才夺了刃当场反手捅杀了胁迫之人。
  这是内廷新起的谈资,因老祖宗下的封口,无人知晓更详细的因由。
  她服毒、颈侧遇胁也见了血,生忍了一夜诸般难受。
  唐素毙于眼前,她双膝一软瘫在地上。
  刘栩慌忙遣人医治,服了药、包扎了伤后她踉跄去了护城河往日随堂旧居,从里将门一锁蒙头睡起来。
  剩下的刘栩自会处理。
  睡了不知多久祁聿神思才悠悠转醒,她只觉右手比颈子见血的伤还疼。
  右半边身子麻得滚涌的刺疼翻涌在皮肤下,阵阵针扎样的感官扯拽着感官,她疼得蜷起身子。
  痛感跟屋内凉意将她彻底逼醒。
  脊梁猛然一句‘多谢秉笔’,祁聿倏地撑起身扭头,入目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佝肩嗤了声,屈指将额角顶紧。
  唐素是她杀的,不可能还活着,自己怎么臆想起来了。
  她呆坐在床上一会儿,强制自己神思清明,蓄蓄力起身开门走出去。
  护城河冷风一吹,气息倒噎进肺里,祁聿冷的呛起声,颈子伤处被扯得疼起来,脚下本能掉头进屋子。
  阖门前一人影忽然出现在眼前,祁聿袖中薄刃瞬间落进掌心。
  许之乘眼尖身快往后退出祁聿防身范围,忙缓声道:“奴婢只是想问秉笔可有需求,老祖宗说您醒了要报过去。”
  祁聿一身锦袄皱的不成样子,脸上神色寡淡。昏月投下的光被屋檐遮去大半,余剩下落祁聿身上的已然斑驳。
  许之乘指指自己颈子,示意祁聿伤处。
  “您睡了一日一夜,现
  下醒了该服药了......您这屋子也无人敢进,火笼子也没人敢送,一会儿送是不送?”
  祁聿动作再收就显得心虚,索性将薄刃在指尖盘玩旋了旋。
  “送两坛酒来,跟他说我过两日回去,没睡好。不用,冻不死。”
  许之乘点头,当着人面侧头吩咐人。
  “去找老祖宗搬两坛好的送来。”
  祁聿不闻旁的转身进门。
  许之乘看着合上的门,漠然转身。
  如今报了祁聿清醒他便无事了,免得老祖宗一直派人来问。
  祁聿平素能住老祖宗屋中,像这种几近昏死不能警备时刻,他断是不敢与老祖宗住一个屋子。
  前日一早拖着半身血来的时候,明眼人能瞧出意思。
  祁聿回屋点了烛火,橘红火光撕开昏暗模糊,她又疲惫的将自己砸进被褥里。
  直到门外响起叩门声,困惫从褥子里扬声:“放着,退下。”
  脑袋蹭把被子,慢悠悠起身磨到门前去,才开个门缝准备取酒,门外阴影罩头上。
  她垂眸瞥眼地上影子,自己身上也被罩住了,抬起的手放下。
  “你进来陪我喝杯吧。”
  “是。”
  他一手一坛酒抱进门,用肩胛合门后静静看祁聿在积灰的架子上翻出一对茶盏,她扔了茶托跟盖子,佝颈吹灰。
  从瓷沿看向陆斜:“你酒量不好,看着我喝算了,心意作陪吧。”
  另一只盏子也随手搁回架子。
  祁聿朝他走近,一手抬起示意倒酒。
  陆斜看着杯内壁晃着光,敛眸到眼前人身上,一眼便瞧见她颈侧绷带上溢出的血。
  他唇角动动,想说中毒受伤不宜饮酒,手上动作却是搁下一坛,另一坛抱起打开给她倾了满满一盏。
  祁聿一边仰酒一边往窗边案桌去,右手撑着桌蹦上去坐着,一副吊儿郎当的闲适。
  摇摇欲坠身姿洒了酒,酒水顺着肌肤流下润湿了颈侧绷带,血迹晕开来,衣襟也深了些许颜色。
  清冽酒香晃碎开,浮漫在室内。
  “唐素无悔,你不安心么。”
  他试图劝慰,但知道祁聿不需要人抚慰,她自己能消化好。
  可还是觉得该与她闲话一二消磨消磨。
  祁聿动作一顿,胸腔重重起伏,半响吐纳不出这口气,许久她喉咙才吞咽最后一口酒。
  手颓然落腿上,眼中湿乎乎的深重。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吃力抬手叫他再倒一杯。
  陆斜提着酒给她满上,悄悄往前一步贴近人。
  “你亲手一刀,总好过他被刘栩捉了折磨死要好。唐素无论是爱慕宫妃、还是胁迫你均是死路一条,他......自找的。”
  这话让祁聿眉心蹙起拧紧。
  她温吞抿口酒,眼中迷雾四起。
  用种陆斜听不清的语调说:“我若早知唐素心悦的是俞嫔,当初就该换个人入宫......”?
  祁聿这句话内容就很满,让人迷惘不解其意。
  陆斜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你看你想说吗。”
  这与祁聿又有什么关系。
  祁聿两只手轮转着手中盏子,消着某种泄不出的情绪。
  动作模样犹如稚童,没了桌上对着文书事务的尖锐犀利,此刻的轻静沉重。
  “我手中可用人有限,布局总要寻个方外之人,不然李卜山跟刘栩会先觉。”
  “所以俞嫔那位......咳,姘头?是我前年特意划册送进宫的。”
  “他与俞嫔本是青梅来着,两人曾暗许真心。他是科考途中被俞嫔父亲做了手脚剥了学子身份,此生科考无望,俞嫔又入宫,两人此生分离。我想工部有人为我所用,就择了他入宫做了营建匠人。”
  “促成二人见面,他们宫中旧情复燃,我其实暗中助他们偷情。”
  “去年众人去趯台时,我以秽乱宫闱胁迫他在营建宫殿时作手脚,替我......烧宫。”
  没有雷击去年宫中照旧会大火,各地照旧会有流言叫陛下开西厂。
  “最后我在大庭广众下提及此事,他为了与俞嫔之事不暴露当众胁杀我,我趁机杀了他清除我罪证。”
  “俞嫔有孕报去趯台时,我就猜着大概是给孩子找便宜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