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30节
  抬手指着窗,眼神张皇不敢看人:“你回去,以后不许来。”
  陆斜看着椅中衣裳,祁聿也真是被逼的没法了,脱衣服都能想出来。
  但祁聿这话根本行不通。
  他笑出的声绵绵泛软:“我查出来要不要同你讲明?不来怎么告诉你。”
  陆斜从怀里捡起祁聿塞的纸张,这就是他日后的通行证。
  “不来了不来了......”笑着笑着他俯扶手上,将祁聿衣裳朝下颚塞,“日后我随时会来,不管如何,你可不能再锁窗了。”
  还是做了秉笔好,随堂住护城河边,想都想不过半座皇城这么远。
  看陆斜在自己衣裳堆里笑的轻松恣意,她恓惶地抿紧唇。
  一股生冷气息将心尖顶刺,疼得她猝然抬手捧心,随后转开身不敢看陆斜。
  喉咙有番话上下涌动,却如何也出不了嗓,就闷了些难过泛至周身。
  知晓祁聿不适应人如此贴近,他脑袋朝衣裳里滚了滚,散股笑。
  “嗯,我回去了。”
  有他相助的话,“这次你的局里会是你的生路么。”
  这个问题祁聿不知如何回答,那是服侍了陛下四十余年贴心贴己的奴婢,她说不上结果如何。
  但没避,转过眸子看着陆斜:“尽力。”
  两个字光是吐出来,祁聿其实已经用了半条命。
  祁聿的尽力和回答是他知晓许多后诚求天地的结果,陆斜满意地点头。
  够了,祁聿这二字便是条可以走活的路。
  陛下六十一还能活几年,新君继位加这些罪状,刘栩无生路可言。
  自己没本事做司礼监掌印,祁聿有,来朝祁聿才是该登上众人跪拜望尘莫及高位的人。
  他甘愿跪在下手见礼,就是自己同祁聿......这个就很难讲清楚谁疼谁。
  陆斜端肩坐正,隔着一张椅看人。
  “你报完仇后,府邸开个中门,遣人细扫庭院,将我迎进你的祠堂吧,我们二人一道开宗。”
  “若你出了意外,我寻个风水宝地与你同葬。”
  “你现在带着两条命,我万万求你步步珍重,别骗我。”
  室内响起滚热有力的心跳,她数着频,却不敢共振。
  祁聿心底震撼,一股莫名的穿堂风拂过,这三句话印骨刻髓,叫她一时难消此情此意。
  气息倏然在体内平静下细涌、翻滚,又流于她的无知中。
  她神思微动,扭过头不敢看人。
  陆斜究竟喜欢祁聿什么,她不明白,却第一次有想明白的冲动,但她张不开口问。
  “当年救你乃无心之举并非有意,我们实际相处不足一年之数,不需要你为我献祭。”
  不能叫陆斜无知的因她死两回。
  祁聿声音冷下:“你是殿下为天下选的司礼监掌印,此位关乎民生。”
  “你是我为自己选的心上人。”
  第102章 失局我想杀老祖宗的局好像被他知道了……
  刘栩垂下手中信笺,体内搅涌的细浪狂生,渐渐拍死神智。
  攒眉蹙紧额心,一声重息叫满堂十数人伏地。
  纸上一笔一画有些剐他脏腑,刘栩觉得自己遵约耐心这么多年如同被戏耍。
  纸张在烛火上一把扬了,铺陈纸笔重新书写一封。
  指尖搭递:“替他送去。”
  案旁伏地的人膝行捧住信笺,屈身背退出门。
  祁聿等贴身掌家回话‘信笺送到’,她正蹲火笼子旁烤火,身上印的全是火光。
  她轻巧启嗓闲适的‘嗯’声,“将东厂旧卷再搬些来。”
  陈诉往日替刘栩行过不少私差,她虽未曾接手,也深知廷内手段。
  都是滴水不漏的人,谁不懂谁的套路,多翻多看总能撬出端倪,她能再挖几道刘栩死案。
  瞥眼赤红的火星子,祁聿觉得腕子上的镣铐都不冻人了。
  好像真有条能行的径,叫她能痛痛快快走两步。
  陆斜替她拨开的薄雾不多,但够了,本生陆斜于她就是误闯之人,眼下确实感激。
  这样的好心绪在两个时辰后打碎。
  她望着眼前刘栩的贴身掌家,嗓子不禁激涌。
  体内浊气顶出句话:“你再说遍,翁父叫我查谁?”
  这人瞧着祁聿神色滞涩阴郁,本能惊惧眉眼垂下一二分。
  “老祖宗说钦天监厅主簿蒋明瀚蒋大人,跟刚赐封的升宁道长。”
  “蒋大人方才给陛下推举了位云游颇有仙名的方士,奉了颗能延年益寿的红丸仙丹,陛下服了说神清气爽。老祖宗怕陛下受人蒙哄,特叫您细察二人来历。”
  祁聿气息凝滞一息,陛下......服了?
  面色努力缓松,摁住差点稳不住的心跳:“嗯,我立即着人出宫查。”
  他明明是带老祖宗令而来,祁聿语气生硬掷地叫人听出赶人走的意思。
  他略微掀眸看出祁聿不痛快,忙行礼退下。
  祁聿看着手上文书眼都没抬,直到人出门影踪消失。
  冷静吐纳两口她才指人吩咐:“去查。”
  耳畔得令的人出动,每声脚步都踩她心尖上。
  祁聿两眼一黑,手上文书无力要掉落瞬间被紧紧抓住,腕子青筋暴起。
  好半响祁聿才顺口气,撑着额头闷了会儿,她扔了文书搭件衣裳出门,身后人跟上时她费力喝停。
  “我自己出去走走,不用跟。”
  “今儿冷,我四更天去城楼上,快教我多吃两口。”
  唐素正摆碗筷要同一个直房同伴用膳,桌边所有人倏地全朝门口跪下,他指腹碗还没来得及放下,膝盖惯性一软朝门先跪下。
  余光抬起一瞧,脚踝锁着镣铐,再往上是片赤红。
  唐素猛地抬头,真是祁聿......
  他惊愕:“秉笔,您怎么来了。我这......”
  他怀里捧着三四个饭碗,地上放不得,拐身搁桌子上。
  也不好仗着旧日情分先起身,嗓子又顿声:“您可是有事吩咐,奴婢能做什么。”
  祁聿看着这间直房连她屋子半间大都没有还要住七人,一起吃饭的桌子也是将将好挤下几人,一群人伏地不敢抬头。
  “我就是想......你同我去那个院子坐坐。”
  唐素干脆应声,“奴婢这就陪您去。”
  起身就打算领着人出门。
  祁聿看他扔下饭就要走,伸出腿拦住人。
  “一会儿你上玄武门楼上打更,再用饭就到天亮了,你吃了再来,我能候你一会儿。”
  唐素不会叫她等的,肯定随便应付两口就追上来。
  她余光扫到桌面就一锅白菜炖肉,从腰上将东厂牌子扔地上。
  “叫膳房再送几道菜来,说我要用,你们一会儿扒两碗送旁边废弃的院子来,我跟唐素有
  话要说。”
  地上腰牌砸出的声儿惊了屋子所有人,众人怔愣间唐素已经跟人出去。
  耳畔镣铐声已经淡出听觉许久。
  两人枯坐两刻后,唐素看着祁聿手上一个海大的碗,里头扣着几道并不精致的菜。
  皱眉拧过头:“我跟您七年就没见您用过这样糙的饭菜,不然您还是回去吃?您今日在外头吃了,老祖宗候您用膳怎么办。”
  她救唐素时自己已经是司礼监随堂,这种饭菜唐素确实没见她用过。
  但她早年连这么一碗也吃不起。
  祁聿从食篮抽双筷子扒口饭,一边嚼一边轻言:“不用管他,他暂时不会管我的。”
  真是太久没吃过这种饭菜,嘴好像被养刁了,一口就吃出来油不好、菜也不太新鲜,就连肉也勉勉强强。
  这还是她丢了腰牌,要没丢,怕是更次。
  唐素看他动筷只觉心里有些不痛快,耳边听着镣铐摇触撞的声儿也不太舒服。
  喉咙上下凝噎:“您遇着什么事了。”
  祁聿筷子顿了顿。
  “我想杀老祖宗的局好像被他知道了,今天有点不敢回去,怕死。”
  唐素手上碗差点掉地上,目眦欲裂拎着心肝颤。
  “您还是出手了?怎么......”
  嗓子陡然卡住,他不敢说祁聿为什么想不开还是这样做,明明活着很好,为什么非要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