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离佛淡淡道:“我的父亲,和我的师父。”
  谭樾抬眼看了眼白离佛,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白离佛说:“我的母亲是我很小的时候,在一场瘟疫中离开了。”
  谭樾喉咙干涩,半天才挤出一个嗯字,出府见羌塘牵着两匹马,交给了白离佛。
  谭樾跨上其中一匹,问:“羌大人,不去吗?”
  白离佛拉上缰绳,回答:“不去。驾!”
  谭樾夹了夹马腹,跟在白离佛后面往城郊走。
  白离佛一路沉默,谭樾感觉不太对劲,但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也是安静了一路。
  谭樾就这样跟在白离佛身后,祭拜完了白离佛的父亲与师父。
  谭樾心里难受的紧,开口:“白离佛。”
  白离佛望他:“嗯?”
  谭樾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抱紧白离佛,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白离佛笑了笑,说:“我没事。”
  晚上,谭樾从酒窖随便拿出几壶酒,去找白离佛。
  童亦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拦住谭樾:“樾君!”
  谭樾被吓一跳,差点失手打掉酒,看见是童亦,说:“你吓死我了。”
  童亦只顾说自己的:“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将军?”
  谭樾睁着眼睛胡说:“是将军让我拿酒去的。”
  童亦眼泪汪汪的:“樾君,你也得抽出时间陪陪我们嘛。”
  谭樾不好意思,忙说:“哪有不陪你,这不,看你忙嘛。”
  童亦笑着看他:“那你送完酒,到我房里来。”
  谭樾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白离佛见谭樾放了酒就要走,把他拉住:“还要干什么去?”
  谭樾垂着头说:“童亦说我没有好好和他们玩过,这会叫我过去。”
  白离佛摸了摸谭樾的脑袋,问:“那你想去吗?”
  谭樾有点犹豫,一时没有回答白离佛。
  白离佛明白谭樾的意思:“那你去,我等你。”
  谭樾有些意外,抬头看着白离佛。
  白离佛坐回原位,给自己斟酒:“也是应该和他们多多交流。”
  谭樾又有点过意不去,明明晚上和白离佛说好了的。
  谭樾走过去,扶住白离佛的脑后,在他的侧颈落下一吻。
  白离佛身体颤了一下,开口:“樾君。”
  谭樾说:“我过一会就来。”
  童亦他们早早等着谭樾了,见他终于来了,都高兴道:“可算来了。”
  谭樾见羌塘也在,悄悄戳了童亦一胳膊肘:“也请了羌大人?”
  童亦仰头灌了一口酒,点头:“是啊,羌大人也就是平时凶了一点,玩闹起来不会扫人兴致的。”
  谭樾接过别人递给他的酒壶,他平时很少沾酒,慢慢的也对这玩意没有兴趣了,今晚说是要和白离佛喝酒,还是看在他心情有些低落的份上,才提出来的。
  童亦擂了谭樾一拳:“喝啊。”
  谭樾原要说他就不喝了,结果看童亦的眼神里说:“你要不喝,那就是逊。”周围那些人除了羌塘,也都在看热闹。
  谭樾眯了眯眼,仰头把整壶喝了下去,最后一滴入了喉,谭樾把酒壶放在案上,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环视了一眼周围。
  童亦呆了,不可置信:“樾君,你,你。”
  别人呆滞一刻,夸着:“樾君看不出来啊,好酒量。”
  “厉害,厉害。”
  谭樾心里想:“不沾酒可不代表酒量不好,小样儿。”
  羌塘走了过来,说:“这酒后劲足,你还是吃口菜吧。”
  谭樾不愿意,干脆道:“不用,我还没那么差劲。”
  羌塘一副了然的模样,转身和童亦碰了一下。
  谭樾又拿起一壶,坐到一处,听着他们聊天,慢慢就着喝。
  一个,两个人醉倒,口中含糊的不知道说着什么,童亦斜靠着椅子,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对羌塘道:“来,羌大人。”
  羌塘面色发白,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皮微微下垂,另一只手提着酒壶,晃来晃去。
  谭樾倒没醉,只是晕的厉害,放下空着的酒壶,脚步有些不稳的往白离佛卧房走。
  谭樾抬头望天,看月亮孤独的挂在那里,勾唇:“你,你也是一个人。”
  谭樾没叩门,直接进来,叫着:“白离佛,等着急了没有。”
  白离佛闻到酒味,扶住谭樾:“你喝了多少?”
  谭樾扒开白离佛的手,正色道:“不多,你放心,我这点酒量还是有的。”
  白离佛有些担心:“我去吩咐膳房熬碗醒酒汤吧。”
  谭樾拉着白离佛,挑眉:“你这是看不起谁呢,你看我像是醉了吗?”
  白离佛还要说话,谭樾伸出食指压在他的唇上,说:“别废话了,要不我可就强吻你了。”
  谭樾坐在椅子里,开了一壶酒递给白离佛:“坐下喝。”
  白离佛看着谭樾虽然感觉不太合适,可面色和眼神倒很正常,可又完全放不下心来,对谭樾说:“我去膳房取碗下酒菜,你等下我。”
  白离佛给膳房嘱咐熬好醒酒汤,才端了菜往回走。
  一进来,看见谭樾垂着脑袋,窝在臂弯里,白离佛走过去轻声唤:“樾君?”
  谭樾抬头,嘟囔:“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白离佛坐在谭樾旁边,喝了一口酒,赞着:“好酒。”
  谭樾眯眼:“回答我。”
  白离佛说:“路上被羌塘那个醉鬼给绊住了。”
  正醉倒在案上的羌塘:?
  谭樾盯着白离佛:“你不和我说说吗?”
  白离佛装作听不懂:“什么?”
  谭樾提高音量:“白离佛。”
  白离佛仰头灌了一口,才开口:“我父亲,是一位商人,那些年,邬靖太平,他和我母亲去邬国做生意,后来母亲离世,父亲便带着我在邬国来来往往,中间结交了我那位朋友。”
  白离佛揉了揉眉心,继续说:“当时邬靖开战,邬国国内在大力搜捕靖国人,父亲带着我逃,可,在边疆的时候,不止我父亲,许多逃命的人都被乱杀了。”
  白离佛深呼吸着,试图缓解心口的疼,他是第一次给别人说这一段往事,他又想起战场上混着泥的断肢残骸,以及父亲护着他把他藏在身下,自己面对乱刀。
  谭樾看见白离佛痛苦的神色,伸手把白离佛搂住,安抚着:“白汀,痛苦的话就不说了。”
  白离佛抱紧谭樾,颤着声音道:“没事,我没事。”
  谭樾没想到白离佛的回忆会这么痛苦,早知道他就不问了。
  白离佛仰头把剩下的酒一股脑饮尽,谭樾要拦,可白离佛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有所动作。
  白离佛说:“我从未给其他人说过这些,樾君,可我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我。”
  白离佛情绪有点激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谭樾轻声说:“我明白,白汀,你想让我知道你的过去,我也愿意知道,只要你肯说。”
  白离佛盯着谭樾,挤出一个苦涩的笑,继续道:“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或许只是一场仗的停歇,我从尸堆里爬了出来,我想找父亲,可堆了太多,我已经辨认不出来了,我往前走,中间不知道被谁的残肢绊了好几跤,我看到前面的字旗是‘靖’,我往那里跑,带头的将军拦住要过来刺杀我的人,下了马拉住我的手,仔细问我是哪里来的……”
  ……
  霍孑问:“小孩,你是从对面跑来的?”
  白离佛无畏的对上霍孑的眼睛,回答:“回将军,我父亲被他们乱刀杀害了,是他护住我的。”
  霍孑有点诧异:“你怎么敢出来的?”
  白离佛没有犹豫:“我想活。”
  霍孑哈哈笑着:“好小子。”
  白离佛拉住霍孑的胳膊,说:“求你带我走,将军。”
  其他人都不满:“将军别理他,这么小的娃也活不了多久。”
  白离佛坚持:“将军,带我走。”
  霍孑膝下无子,看白离佛不与寻常小孩一样,顺手把他提起来,说:“那我便收你做我儿子。”
  白离佛挣扎着站在地上,跪地磕头:“谢将军。”
  白离佛在军营洗干净后,众人带他去见霍孑,看这小孩白净,倒生了恻隐之心,问他:“小娃,你娘呢?”
  白离佛淡淡回答:“病死了。”
  霍孑仔细的端详着他,伸手捏着白离佛的肩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姓白,名离佛,字汀。”
  霍孑重复:“白离佛。”
  霍孑问他:“白离佛,可有想要参军的想法。”
  白离佛想了想回答:“参军,就是打仗去杀了对面那些人吗?”
  霍孑认真的对他说:“不能这样想,参军不是单纯的去杀人,是为国。”
  白离佛左胸被霍孑戳的疼,他问:“将军,为国才去打仗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