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对着商厦大厅里搁置的那块透明?的玻璃镜——那是供尊贵的雄子们用来调整发型、服饰细节的展示镜,魏邈鲜少用到,他调整了两次面部的肌肉,才终于将神色规整到一个完美的幅度。
  ·
  不离婚……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冷言冷语,奥兰德骤然抬起眼睛,眉眼因为惊愕而微滞,眉眼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弧度,定定地望向魏邈,问?:“您说真的吗?”
  “当然。”魏邈的目光掠到奥兰德的耳后,细细地观察了一圈,才收回微冷的视线,不自觉地蹙起眉,没什么?抑扬顿挫地念出刚生产的、还热热乎乎的台词,“突然想明?白了,觉得是我有些小题大做,一枚定位器而已?,回头好?好?惩罚你?就是了……你不在军部吗?我没有看到标志。”
  背景一片模糊。
  他看不清楚奥兰德所在的位置。
  偏偏他的雌君似乎犹不知足,凑进屏幕,喃喃道:“雄主。”
  魏邈含笑应了一声:“嗯。”
  奥兰德抿了一下唇,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没有成功,表情似笑非笑:“……您下次不能再?这样吓我了。”
  他差点就要被逼疯了。
  ——他差一点儿就疯了。
  他已?经接近两天没有睡觉,昨晚只短暂地沾了一下枕头,梦里就一直在循环那天酒店傍晚,漫长如深渊般的一个小时。
  他的雄主让他“请便”。
  “不会了。”他的雄主似乎叹了口气,“我去找你?,你?在哪儿……奥兰德,你?该不会偷偷背着我,有其他的小动作吧?”
  奥兰德将手藏在身后,眉眼棱角分明?,目光平静如海,微微被风吹拂出褶皱般的波纹,旋即又?很快抚平,他矢口否认:“没有。”
  他只是在清除一些微不足道的障碍而已?。
  一群白鸽从魏邈的耳侧飞过。
  魏邈从大厅里找到鸟食的包装袋,撕开,洒落一地,目光下敛,微微顿了顿,他不清楚接下来这句话,会不会起到反效果。
  万一——
  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
  魏邈不清楚尤文?现在是生是死?,又?身在何处,只能尽快将一切挑明?:“……说起来,尤文?是不是在你?这里?”
  ·
  奥兰德脸上?所有欣喜的神色,悉数凝固在脸上?。
  他听见雄虫在视频的那头,柔声地保证道:“你?把他放了,我就不离婚。”
  “……他勾引您。”奥兰德没有问?魏邈是怎么?知道的,只是摇了摇头,“不行。”
  “我不喜欢他。”魏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听话,奥兰德,我不喜欢他,我可以?马上?就让他从哪儿来就滚哪儿去,要多?远滚多?远,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奥兰德飞快地抬眼看了眼魏邈的神色,道:“不行。”
  魏邈愣是笑了一声。
  但他同样听到了奥兰德的弦外之音,尤文?应该还活着。
  如果尤文?已?经身亡,奥兰德不会是这个反应。
  那一瞬间,魏邈骤然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巨石悄然落地。
  ……还活着。
  活着就好?。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停了大概将近两秒钟,才终于酝酿好?了情绪,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一口气道:“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他十八岁时,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报考警校,改学侦查学。
  ……或者考一个幼师的资格证。
  魏邈漠然地跟在穿着黑色西装的雌虫身后,上?了直梯,心想。
  他有一种被当成狗,给奥兰德免费溜了一圈的感觉。
  这么?近的地方。
  距离研究所,几乎一步之遥。
  如果光线更好?一些,他甚至可以?直接用望远镜窥视到对面的楼顶,而不是这样曲折萦回地走了一圈,才发现尤文?的藏身之处。
  研究所所在的大厦名叫贝格大厦,而旁边那栋楼宇,名叫贝鲁广场,从楼顶垂落视线,就像是从直升机上?俯瞰纽约曼哈顿的夜景。
  奥兰德把尤文?带到天台之上?,到底想干什么??
  他明?明?和尤文?无冤无仇。
  ……从这里扔下去吗?
  魏邈收回瞥向下方的视线,等到电梯停止运行,站在扶梯一脚,黑西装的雌虫冲他微微行了一礼。
  他冷淡地挪开目光。
  顶楼的气温冰冷、风声呜咽,尤文?脱力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只有胸脯微弱的气息显示这名亚雌依然还存活。
  奥兰德笑意柔和、纡尊降贵地坐在一侧,身着一件定制灰色西装三件套,剪裁得体,线条流畅,完美地勾勒出英挺的身姿,袖口处露出了一个精致的袖扣,上?面镶嵌着小巧的钻石,发型显然经过精心打理,一丝不苟。
  “雄主。”他语气愉悦地迎了上?来,张开怀抱,想要讨魏邈的一个吻。
  ……他很乖,没有把那个贱雌怎么?样,对方还好?端端坐在那里,毫发无伤。
  雄主说不喜欢他。
  他就说,他的雄主眼光怎么?能差成这样。
  雄主已?经好?几天没有吻他了。
  ——他们还要重新搬回庄园里住。
  维恩暂时可以?先放在老宅里,幼崽开学在即,总要学一些新的知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等到反叛军的事情正式终结之后,他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去专心地侍奉雄主的衣食住行,绝不会让任何虫窥视到可乘之机。
  魏邈却偏过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奥兰德过多?的亲密接触,敷衍地摸了摸对方的脸颊:“嗯。”
  推开奥兰德,魏邈总算能看到尤文?的真实情况。
  他试探性地摸了下对方的脉搏,见还有一些心跳,但对方的手腕冷得骇人。
  奥兰德静静地蹲在魏邈身边,露出安稳的笑意,温声细语地道:“他受了一些惊吓,您不用担心,我稍后就让医生来诊疗一下,不会有大碍。”
  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碰过尤文?一下。
  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他仅仅免费为亚雌提供了一场游乐场的跳楼机服务,维恩2岁半时就已?经体验过,都没有哭。
  不算惊险刺激,但依这位亚雌同胞狭窄的、有限的视野来说,已?经足够终身难忘。
  “好?了,奥兰德。”魏邈揉了揉太阳穴,“我没有让你?说话。”
  早晨的咖啡买早了。
  他应该直接泼奥兰德脸上?。
  尤文?没有完全昏过去。
  魏邈给他喂了一块从一楼大厅顺的巧克力,没有和尤文?多?说什么?,道:“楼顶风太大,你?去隔壁休息一下。”
  尤文?嘴角蠕动了一下,勉强地攥住魏邈的衣角,他的下巴已?经完全脱臼,口水不断地流出来,魏邈用卫生纸细致地擦拭完对方的口水,另一只手搁在尤文?脸部滑下来的下颌骨上?,揉搓了一下,道:“……放松,不疼的。”
  下一秒,“咔哒”一声,尤文?的下巴合上?了。
  “老师。”尤文?带着哭腔喊了一句,“我还活着吗?我——”
  瞄到一旁那名雌虫的脸,他突然有些卡壳。
  那是一双风平浪静的双眼,仿佛只是凝视着一个全然陌生的虫,激荡不起半点涟漪。
  然而一瞬之间,尤文?几乎失去了一切多?余的念头,又?想起了被吊在最?高?点时几乎泯灭的、残存的生念。
  他有些恍惚,脑海中拼命地闪烁着一个唯一的念头:活着。
  尤文?慢慢松开了拽住魏邈衣角的手,语气只留下恐惧时的颤抖:“老……莱尔,我想静静。”
  魏邈没问?静静是谁,他扯了扯嘴角,颔首:“你?自己去吧,向前走,左转有隔间。”
  来的路上?,他已?经报警了。
  奥兰德静静地注视着这名亚雌,只觉得无比碍眼。
  但雄虫在他的身前,他便什么?也没有说。
  一直等尤文?的身影慢吞吞的消失,魏邈才骤然站起身,他拽住奥兰德的衣领,强硬地将对方从地上?拽起来,径直一拳砸到奥兰德的面门上?。
  ——拳击手的最?初一课,往往就是直拳。
  最?野蛮的动作,最?纯粹的享受。
  “我刚刚还在想,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后来觉得我多?余想这些,反正我是实在忍不了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但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一步一步逼近奥兰德,“你?明?明?可以?直接对我动手,为什么?要牵扯无辜的虫?”
  像原书里一样,直接把他弄死?不就得了,至于这么?迂回婉转,百折不挠地折腾自己吗?
  奥兰德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雄虫只比他矮三厘米,迅疾地拳风落在他脸上?时,奥兰德早就已?经反应过来。